第58章 第 58 章
“光天化日之下,像什麼樣子!”他跟李副將抱怨。
李副將樂呵呵:“新婚夫婦嘛,正常的。”
“都鬧過一次和離了,還算什麼新婚夫婦,”賀均冷哼,“你去跟他們說一聲,沒事多陪陪老人家,別總是自個兒膩歪。”
李副將無言地看着老人家本人。
“快去啊!”賀均催促。
李副將勉強答應,扭頭把任務交給了自家姑娘,琥珀當即去了賀嫣二人的馬車,看着小丫頭無憂無慮的背影,李副將嘆了聲氣:“被人賣了還得幫着數錢。”
琥珀把話帶到後,果然引起賀嫣不滿:“我早上剛陪他用過早膳!”
“反正我就是個帶話的。”琥珀一臉無辜。
賀嫣冷笑一聲:“那你再幫我帶個話回去,老人家要是太閒,就多睡會兒覺,別總來找小輩的麻煩。”
琥珀答應一聲就要走,沈知珩及時叫住她:“你只需告訴祖父,我這就去陪他下棋,旁的什麼都不要說了。”
琥珀猶豫着看向賀嫣,賀嫣撇了撇嘴,答應了。
琥珀離開後,賀嫣立刻道:“祖父越來越孩子心性了,你若縱着他,那咱們這一路都得陪着他。”
“不會。”沈知珩摸摸她的臉。
一刻鐘後,他出現在賀均的馬車上,面前棋盤已經擺好了。
“你爲賀家做的事,我先前已經聽濃濃說過了,”賀均一臉嚴肅,眼角的皺紋裏滿是滄桑,“若你沒有和濃濃成婚,那就算我豁出這條命,也會去報答你,但你既然跟濃濃成婚了,那我們就是一家人,這些事就是你該做的,我日後也不會念及你的恩情,就對你格外寬容。”
“是。”沈知珩垂眸答應。
“開始吧,棋盤如戰場,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賀均說着,下了一子。
一個時辰後,沈知珩第十次落子:“祖父,您又輸了,我們繼續。”
“……突然有些困了,你回去吧。”賀均面無表情地收了棋盤。
沈知珩點了點頭:“我晚上再來跟您下棋。”
“別來了!我煩得很!”賀均別開臉,不肯看他。
沈知珩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如願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賀嫣正百無聊賴地嗑瓜子,一看到他立刻精神了:“怎麼回來這麼早?”
“祖父困了。”沈知珩回答。
賀嫣眯起眼睛:“他從來不睡午覺,說吧,你幹什麼了?”
沈知珩沉默一瞬:“祖父的棋,下得真不行。”
賀嫣恍然,笑着鑽進他懷裏:“你可真是太壞了!”
沈知珩忍不住笑了一聲。
接下來的一路,賀均果然沒有再找他們麻煩,只是苦了李副將,每天被賀均拉着苦練棋藝。
馬車隊伍在路上浩浩湯湯走了十幾日,終於來到了漠城。他們要回來的消息,提前兩個時辰就送到了,於是等他們進城後,便立刻有百姓夾道相迎,管家準備了隆重的接風宴,賀嫣一到家,就嗅到了空氣裏的肉味,一時間皺起了眉頭。
這段時間她在家人的安慰下,已經不再夢見林丞相瀕死前的那張臉,只是還是本能地對肉味反胃。
“怎麼了?”沈知珩看出她的不對。
賀嫣緩和了神色:“沒事。”她沒有告訴衆人自己不能喫肉的事實。
沈知珩見她不想說,便也沒有再問,只是等在宴席上坐下後,看到她逐漸蒼白的臉色,漸漸察覺到不對:“你犯惡心?”
“噓……”賀嫣不想掃大家的興,見沈知珩發現了,便低聲說了實話,“自從殺了林丞相之後,我就一直難受。”
沈知珩太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愣了愣後突然心生歉疚:“我都不知道……”
“我誰都沒說!”賀嫣忙道。他們最近一直在趕路,帶的肉乾味道不怎麼樣,她便以不喜歡肉乾爲由,整日只吃蔬果乾糧,所以誰都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
沈知珩垂下眼眸,在桌下無聲地握住她的手,賀嫣揚了揚脣,也反握回去。
“總會好的。”
“嗯。”
賀嫣堅定地相信,脫離了京都那個糟糕的環境,只要兩個人一起努力,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於是在回到漠城的第二天,就開始和沈知珩一起慢慢嘗試接受葷食。
可惜嘗試了小半個月,沈知珩已經勉強喝一口有油星的湯了,她還是聞到葷食的氣味就噁心。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漠城的冬天,大雪積得有半人高,衆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屋子裏,賀嫣也不例外,這樣就有了新的問題——
她不能喫葷腥,連味道都不能聞,而屋裏門窗爲了保暖總是關着,一旦將葷食端進來,氣味就會一整日不散,她根本待不下去。
別說把葷食端進來了,就是沈知珩跟祖父他們一起用膳時,不小心沾了點氣味,都能引起她嘔吐。沈知珩見她反應如此劇烈,索性要繼續喫素,結果引來賀嫣強烈反對:“好不容易有進步了,怎麼可以半途而廢。”
雖然知道上次半途而廢病症更重,是因爲沈知珩知道了自己騙他的事,但賀嫣仍不敢冒險。
沈知珩看着她蒼白的臉色,辭官後日漸明朗的眉間終於還是皺了起來:“那你怎麼辦?”
“……只有一個辦法了。”賀嫣認真地看着他。
一刻鐘後,沈知珩抱着枕頭被驅逐出了房間,房門無情地在他面前關上。
“濃濃,開門。”他無奈道。
賀嫣嘆氣:“對不住了無憂哥哥,咱倆至少得有一個全乎人吧?希望你能早日康復。”
“我以後進門前先沐浴更衣,保證不會有味道。”沈知珩蹙眉。
“不行,我近來嗅覺敏銳得很,你就是剝兩層皮我都能聞到。”賀嫣還是拒絕。
沈知珩勸了半天,見她仍然堅持,只好獨自去了書房。
這一晚,他第一次在漠城失眠。
他睡不着的時候,賀嫣也不好過,翻來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下意識往旁邊靠過去,卻又靠了個空,於是倏然驚醒。
反反覆覆好幾次後,她看着窗外昏暗的光,覺得沈知珩說得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糾結了許久後,她到底還是請來了張大夫。
“您幫我看看吧,多苦的藥我都不怕,越快好起來越好。”賀嫣一臉憂愁,終於把自己的毛病告訴了沈知珩以外的第二人。
張大夫將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上,一邊診脈一邊安慰:“小姐放心,你雖瞧着氣色不好,人也消瘦了些,但總體還算不錯,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話說到一半,臉上的笑突然消失,平展的眉頭也漸漸皺起,賀嫣的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怎麼樣啊大夫?”賀嫣乾笑,“您可別嚇我,我這上有老下有夫君的,可不能有事。”
“上有老對應的,應該是下有小,而不是什麼夫君。”張大夫更正。
賀嫣猛地鬆了口氣:“您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我這病不嚴重。”
“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張大夫取來紙筆開始寫藥方,“只是近來外頭雪大路滑,您還是別出門了,平日除了擔心上面的老和中間的夫君,還得多爲自己和下面的小考慮。”
說罷,將藥方交給她,“我這兒還沒收拾好,你找人去城裏抓藥吧。”
“行,謝謝大夫。”賀嫣說完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又折回來,“大夫。”
“嗯?”張大夫挑眉。
“您剛纔說的‘下面的小’……是什麼意思啊?”賀嫣不解。
張大夫輕哼一聲:“你們賀家,有後了。”
賀嫣:“……”
她暈暈乎乎地從張大夫處出來,一回到家就看到賀均和沈知珩在院裏等着,兩人一瞧見她立刻迎上來。
“可是哪裏不舒服?”賀均忙問。
賀嫣遲鈍地眨了一下眼睛:“院裏這麼冷,你們在這兒幹嘛?”
“問你話呢,哪不舒服!”賀均皺眉。
賀嫣也不說話,直接把藥方交給他,賀均看了三遍沒看懂,一旁的沈知珩忍不住把藥方接了過去。
許久,他艱難開口:“真的?”
“嗯。”賀嫣輕笑,眼角竟然有些溼潤。
賀均:“什麼真的假的,我怎麼聽不懂?”
“這是安胎的藥方。”沈知珩解釋。
“什麼安胎不安胎的,我聽不……”賀均反應過來,激動地朝賀嫣跑了兩步,嚇得沈知珩連忙擋在兩人中間。
“真的?”這下輪到賀均問了。
賀嫣笑得更開心了:“嗯!”
“好!真好!”賀均大笑三聲,突然跑去踹倒一個雪人。
賀嫣哭笑不得,剛想說他幾句,旁邊的沈知珩也一臉冷靜地走到一個雪人前,然後一腳踹了過去。
賀嫣:“……”
一老一少對視一眼後突然大笑,簡直像腦子壞掉了。賀嫣無奈地看着二人,半晌也忍不住笑了笑。
真好啊,果然回了漠城,餘生就只剩下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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