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埋伏
煩了一直陪在董長安身邊,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昏迷,只有每天上午時能清醒一小會兒。那個曾經的溫潤少年臉上是土灰色,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猶如死人。
別人用酒精明明效果還不錯,董長安卻絲毫不起作用,煩了掀開布看了一眼傷口,又觸電般的蓋住,潰爛的地方有巴掌大小,散發着陣陣惡臭,令人不忍直視。
深吸一口氣重新掀開麻布,酒精澆到上面,董長安發出一聲呻吟,煩了沒擡頭,“哥,忍着點……等下就不疼了”。
董長安悠悠轉醒,輕聲道:“兄弟,別費力了……”。
煩了感覺有把刀正在胸膛裏不停攪動,“長安哥……”,叫完一聲卻再說不出一個字,只能用力咬住嘴脣。
董長安笑了下,拍拍自己身邊,“上來睡會吧”。
煩了聽話的躺下,“哥,是我連累你……”。
他很後悔,如果能回到那一天,他一定會毫不猶疑的一刀砍過去,是他的假仁義害了兄弟。
董長安拍拍他的手,“不說這個,睡吧”。
頭暈目眩間,煩了沉沉睡去,他做了個夢,夢到了悲傷絕望的艾沙,夢到了無助的哥舒月,夢到了全身是血的董長安,還夢到了那個遙遠陌生的世界。
夢中的惡魔高如山峯,他卻如同螻蟻,只能徒勞的看着自己在乎的人被傷害……
醒來時已近黃昏,董長安再次陷入了昏迷,找到郭旭等人,煩了說道:“我不能看着長安死!”。
郭旭等人齊齊起身,驚喜道,“你有辦法?”。
煩了緩緩道:“我想送他回城去養傷!”。
衆人一愣,皆皺了眉頭,“這……”。
安西城裏有郎中藥物,可這裏離安西城兩百多裏,他未必能受得住路上的嚴寒辛苦。
“死馬當活馬醫,衆兄弟擡也能把他擡回去,可是要怎麼向王爺請令?”。
軍中不是菜市場,不是任人來往的地方,郭旭起身道:“別無他法,要救長安,只有立下戰功,咱們拿軍功換長安回城養傷”。
衆人神情一震,“對!只要咱們能立下大功,誰都沒話說!”。
“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這麼幹了!”。
只要能立下軍功,王爺就能名正言順的答應,可是前幾天出去白跑了兩天,連吐蕃人的影子都沒見到,軍功在哪?
郭旭起身道:“我去請軍令!”。
!!!!!!!!!!!
李正從記事開始就知道自己是個小人物,雖然他娘詛咒發誓說他是安西兵的種兒,可從來也沒人相信。
從記事開始就在街上廝混,可惜他身體不行,腦子不行,膽子也不行,幾十年沒能混出個名堂,只能飢一頓飽一頓的勉強活着,直到遇到那個人。
恩公年紀不大名氣很大,本事也很大,最重要的是他相信自己是漢人的種。官兵殺人的時候李正尿了褲子,可他並不覺得丟人,誰見到那種場面都一定會尿褲子的,那些安西兵面無表情的宰殺着黑雲幫的人,就像宰殺雞鵝那麼隨意,滿屋子都是屍體和鮮血,如果不是他大喊認識恩公,也一定會死在那裏。
從那以後李正發現自己竟突然轉運了,不但有了面子,還在青狼幫做了小頭目,他自然知道是因爲什麼。
恩公的名聲越來越大,傳言也越來越離譜,每當有人問他,他從不承認也從不否認,只是沒好氣的說一句:“亂打聽甚?是你能打聽的嘛?”,這時被訓斥的人總是陪着笑連連點頭,說着諂媚的話。
那天在街上他又遇到恩公,給盂蘭寺的和尚傳話,之後又跟着去了一趟盂蘭寺別院,當天幫主就提升他做了堂主,堂主,身後幾十個小弟,走在街上威風凜凜,所有人都在陪笑,這一切如同在夢裏。
堂主固然光彩,同時也有責任,比如有人搗亂的時候就要他出面解決,當聽說有幾個年輕胡人在自己地盤冒充青狼幫收錢的時候,他憤怒了。
幾個鄉下的年輕胡人,竟敢太歲頭上動土!真以爲本堂主是喫素的?當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再次出現,李堂主立刻派出十個小弟去教他們做人,結果小弟們被擡了回來,個個帶傷……
李堂主承認自己失誤了,西域民風彪悍,鄉野間有的愣小子有股狠勁,可這裏是安西城,安西城裏唐人最大,胡人中則是青狼幫最大,任你再不怕死,進了城你也只能做小的!
率領全部手下等在小巷,他知道那幫人必定會出現,因爲今天就是開市的日子,他要好好教訓這幾個不知死活的愣頭青。
“待會人來了不用廢話,放翻了再說!”。
有手下憂心忡忡道:“爺,對面不像是鄉野部落出來的,每回都蒙着臉面,也不知道是什麼人,萬一是硬茬子……”。
李正雙眼一瞪,“只要不是唐人,能硬的過咱們嗎?儘管下手!不狠狠亮個腕兒,什麼豬狗都敢跳到咱們頭上了”。
另一人道:“最好能跟到他們老窩去,這幫小子生性的很,別落下兩個再回來尋仇”。
李正怒道:“你還有臉提老窩?每回都跟到這裏就跟丟了,廢物!拿住了人給我狠狠的打,還怕問不出他們的窩?”。
望風的兄弟打來信號,“來了!散開點!別讓他們跑了!”,衆手下紛紛散開,裝做無事貼在牆邊,不多時,四個年輕人走進了巷子。
“就是他們!”。
李正躲在一戶人家門口,獰笑的攥緊木棍,來吧,今天老子要立個威!
四人都蒙着頭臉,越走越近,果然是雛子不懂事,李正打個手勢,有人堵住後路,兩旁的人也從角落現身,李堂主笑了,這就叫做甕中捉鱉。
四人已經完全被圍在中間,李正剛要命令動手,“砰”的一聲悶響在耳邊響起,下意識扭頭一看,身邊的手下竟一頭載倒也地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根木棍已到眼前。
下意識一扭頭,短棍擦着耳朵砸到肩膀上發出一聲悶響,李正撲倒在地才感覺到鑽心的疼痛。
四個蒙面人從巷邊的宅子裏衝了出來,全部手持短棍,見人就招呼,中間那四個也已擎出了短棍見人就砸,皆下手狠辣,裏應外合之下,青狼幫衆人措手不及,被打的人仰馬翻。
李正嘴裏陣陣發苦,還想埋伏人家,沒想到人家早就埋伏在這兒了,對面雖然人少,可個個都是練家子,二尺長的短棍使的精熟,這把是真輸慘了。
要說李堂主確實不是一般人,眼見形式不妙,他果斷……選擇裝死。
木棍砸在人身上的悶響逐漸稀疏直至停止,小巷子裏只剩下衆手下的呻吟聲,李正等了一會,沒聽到新的聲音,試探着慢慢掙開眼睛。
一張秀氣的小臉出現在面前,正看着他笑,李正慢慢瞪大雙眼,這人他認識,就是恩公的妹妹!
“姑奶奶……”,李正帶着哭腔問道:“這是鬧哪一齣啊……”。
哥舒月笑盈盈的道:“李堂主,我們想加入青狼幫,你就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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