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唐朝人很讲理 作者:未知 后世的做hr的总结出一個经验,那就是: 在一個团队裡,无论這個团队有多完美,也不论组成這個团队的個体有多优秀,总会有一部分人充当“傻子”的角色,一部分人充当奸臣,一部分人充当恶人。 哪怕选入這個团队的個体,都是最最优秀的精英,都是好人,甚至都是圣母婊,一但组成圈子,也会有人变成傻子,变成奸恶。 那么,如果把下山坳看成是一個团队,那這個团队裡的恶人,就非是吴三虎的老娘七婶周氏莫属了。 這妇人,那就是下山坳裡的一颗炸雷,不定什么时候就响了。 ...... 一听七婶朝家裡来了,吴宁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就走,這婆娘是来要钱的。 至于是什么钱?說实话,吴宁也說不清,就是一笔糊涂账。 五年前,丑舅带着他来到下山坳,說是投亲,可再怎么也是逃户,无屋无地,生活都是問題。 然而,這個时代的人要比后世淳朴得多,亲戚裡道的,即使自己家裡苦一点,也不能看着同姓人饿死。 于是,老裡正腾出了自家的空屋,单隔出一個院子给吴宁舅甥;七叔家裡也匀出一亩菜田来,以济生活。 东家一斗谷子,西家一把柴,生生攒起一個“家”来,让舅甥二人起了伙。 那时候,七叔家裡的日子過得红火,匀出一亩荒田也不算啥。七婶虽然不太乐意,但有老裡正這個族长在上面压着,她一個妇道人家也沒說话的份儿。 可是,這個时代人命太贱,說不得什么时候老天想起你了,就收了去。 七叔三十多岁的壮汉,在两年前突然就得病西去了,剩下七婶拉扯着吴三虎和吴妞儿一双儿女。 日子虽說沒以前好過,不過,依着七婶那個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泼辣性子倒也過得下去。 只是問題来了,本来七叔在的时候,那一亩荒田就說得明明白白,是白让丑舅和吴宁种的,根本就沒有租卖一說。 這两年,许是见吴宁家裡日子有了起色,七婶就动了心思。 转過年,突然来管吴宁要钱,非說那一亩地是租给他们舅甥的,要收租子。而且,一收就是五年的,前几年沒缴的也得补上。 說实话,看在七叔還有虎子的份上,缴個租,吴宁一点意见都沒有。 他這個人不算正直,可是知恩图报這個理儿吴宁還是懂的。 在最难的时候人家帮了他,這個恩该還。况且,一年四吊大钱,对于现在的吴宁来說也承受得起。 但是,這五年一起缴,他就有点犯怵了,那可是整整两贯大钱啊! 别說是吴宁和丑舅這样的逃身,对于下山坳這种小地方的农民来說,攒個五七八年也不见得能余下這么多钱来。 真不是吴宁要赖账,实在是沒钱给她。 好吧,這特么就是一個“高配”穿越者的境遇——惨不忍睹! ...... “九郎,你跑吧!” 见吴宁愣在那裡不动,虎子咧着肥嘴,又提醒了一句。 “俺娘一到,你想跑都跑不了了!” 吴宁也想跑,可实在是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啊! 那悍妇在下山坳简直就是一霸,除了老裡正的话還有三分威慑,其他人一概在七婶那裡讨不得好处。 当然,這還得是七婶心情好的时候,否则老裡正也不管用。 今日若是跑了,七婶能在他家的门口堵到天荒地老。 “罢了!” 暗叹一声,大唐不好混啊,又要穷得叮当响了。 折回屋内,取出一個半满的布口袋,裡面是小半袋大钱,差不多有一贯。 這是从开春過来,吴宁和丑舅喝粥咽菜,一個大仔一個大仔攒下来的。 正等着七婶杀上门,心下嘀咕,但愿那妇人今儿心情好,可以蒙混過去。 却听院外一声脆嚷,又来人了。 “九郎,祖君让咱给你送粮来啦!” 說着话,院外又进来一個少年,与吴宁差不多大,怀裡抱着满满实实的一個大口袋。 吴宁登时一乐,這少年是五伯家的,叫吴黎,同辈中排行老八。和虎子一样,是吴宁在坳子裡处得最好的几個同辈之一。 “你急啥,回头我自己就去取了。” “切。”对于吴宁的话,吴黎听的直抽鼻子。 “咱還不知道你?不送来,你能去取?” 碰的一声把粮袋子砸在矮几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显然那袋子不轻,只搭眼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止一斗。 斜瞪了一眼吴三虎,登时沒了好脸子,“你一大早又跑来做甚?怎地?你娘又让你来蹭饭?” 虎子低着头,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沒...沒蹭。” “那你来干啥!?” “行了。”吴宁看不下去了。 虎子怕吴黎,打心眼儿裡的怕,见了他连话都說不全。 埋怨起吴黎道:“你老和他顶什么牛?” “呸!”吴黎狠淬了一口。“就看不上他们娘俩那嘴脸!” 一旁的虎子则是涨红了脸,說不出的委屈。 “咱...咱是来报信的。” “报什么信!?” “我,我娘要来了。” “啊?” 這回吴黎也呆住了,“你娘?来干啥?” 瞪着眼珠子,稍有错愕,“不会是来要账的吧!?” 那婆娘出尔反尔,管吴宁家要租子的事全坳子都知道,一点不难猜。 想到這,吴黎掉头就跑。 “俺去叫祖君!還就不信了,治不了她一個泼妇!” “回来。”吴宁赶紧拦住他,“哪能什么事都麻烦祖君啊?” “那你咋办?”吴黎急了,“那婆娘岂会善罢甘休。” “你先喘口气。”吴宁安抚起吴黎,這家伙的火暴性子也不知道是跟谁那传来的。 “来就来呗,還能吃了我怎地?” “再說,看在七叔的份上,那钱也该给。” 一提起七叔,吴黎不由一缓。 七叔在的时候,对他们這帮孩子是真的好,哪回家裡开了荤都想着他们,哪回进城都会带些小玩意儿来给他们這帮孩子。 见吴黎软了下来,吴宁又道:“婶子拉扯着虎子和巧儿也不容易,日子要是好過,端不会与我计较這笔租钱。” “你不說咱還沒火气。”吴黎一听又开始瞪眼,“你知道那婆娘要钱来做甚?” “做甚?” 吴黎瞄了眼虎子,“說是要给虎子娶媳妇!” “啊...啊?” 吴宁傻眼了,下意识也瞄了一眼低眉臊眼的虎子。 “這...這肥货才十二吧?” “可不!?” 吴黎咧着嘴,“直娘贼,比俺還小两岁,敢在俺前面娶小娘,找抽!” 噗...... 吴宁乐了,终于明白吴黎近来为什么对虎子看哪都不顺眼了,原来是妒忌啊! “唉,虎子。”笑呵呵地叫着吴三虎。 “啊?”虎子呆头呆脑地应着,“九郎何,何事?” “听說你要娶媳妇了?” “沒....沒有!”虎子立时臊得脸色更红,两只肥手摇得跟蒲扇似的。 随后又是一阵气弱,“俺娘....是俺娘在张罗。” “俺可不想和女娃子睡一张床,挤......” ...... “哈哈哈哈!” 吴宁放声大笑,连吴黎也憋不住乐,被這憨货逗得不轻。 蹒跚到虎子身前,拍着他的肩膀,“我的傻兄弟啊,可以....可以搂着睡啊。” “不干。”虎子认真地摇头,“更挤。” “......” 二人对视一眼,接着又笑翻了。 吴宁笑過,只剩无语,“你說你娘都把你惯成啥样了,咋啥都不懂嘞?” 山裡的孩子懂事早,這個时代的孩子懂事更早,十五六就得成家了,可虎子.... 用后世的话說:“巨婴”。 ...... 经過這么一闹,吴黎对虎子的火气倒是降了几分,也不嚷嚷着要去叫祖君了。 吴宁借机招呼二人帮着他往院外的山路边上搬桌子、器物,一边等着七婶上门。 至于为什么往路前搬桌子?沒办法,吴宁和丑舅要生活,单靠那一亩菜田是养活不了两张嘴的。 借着长罗山春夏秋三季游人颇多,到问仙观进香问卦的人也多,吴宁就在這上山的必经之路摆起了汤水摊子,贩卖些粗酒甜汤、酸奶乳羹什么的。 沒错,不卖茶点,卖酸奶。 茶在唐时并不流行,听說只有大城裡的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才喝茶,而且喝法与后世相去甚远。 至于酸奶,吴宁也是到了這個时代才知道,原来唐时就有酸奶了,而且是主要饮品,几乎家家都常备。 而吴宁這個汤水摊子算是取了個巧。 从房州城到长罗山五裡的路程,间有村庄,但却是沒什么店家。這一路要是走路過来,多多少少還是挺考验脚程的。 到了山下,正好路边有個能解渴歇凉的汤水摊子,只要是怀裡有几個余钱的城裡人,多半会停下来,吃碗淡酒、酸乳什么的解解劳累。 ...... 這不,摊子出了一半,已经开始有客人光顾了。 两個作文士装扮的行人顶着大太阳上山,眼见路边的树荫下摆着矮几、矮凳,下意识就靠了過来。 “小郎君,這是所售何物?” 吴宁一乐,急忙起身,用布巾扫了扫矮凳,“两位客官,先坐,先坐!” 书生嘛,讲究個面子,只要人坐下,就算瞧不上摊子上的汤品,也不好意思抬屁股走人,多少会点上一两样,這生意也就算做成了。 招呼二人入座,“乡野小摊无甚花样。”一指旁边的坛坛罐罐,“只售些清酒酸乳、甜汤梅羹,還有冰梨汤、枣子糕。” “二位看看,想来点什么?” 两個书生本就走的乏了,被招呼的又是极为受用,听吴宁這么一报,倒是心情更悦。 “呵,花样儿還不少。” 其实啊,不少個屁,城裡随便进個汤水店都比這多出不知多少品类。只不過吴宁能說会道,招待的周全罢了。 “這酒水怎么個卖法?” 吴宁回道:“论碗售卖,四文一碗。” “嗯?”這回书生却是一拧眉头,“這价格不对啊?” 城裡就算稍稍好一点的食店,一碗清酒的价格也不過三两文钱,而且還是上好的米酒。 怎么.... 怎么這么一個村边的野摊,张嘴就卖四文了? 想到這裡,二人脸上立时不悦,“你這郎君好生jian猾,只当我二人好欺不成!?” 那架势,大有掀桌子就干的气势。 吴宁暗自撇嘴,心說,景区消费了解一下?跟你闹戏呢! 可嘴上却不能這么說,驾轻就熟神态依旧。 “好叫二位知晓,這城裡的酒价确实比小子這裡低的。” 书生逼问,“那汝還敢卖如此高价!?” “您二位听小子說嘛。”吴宁耐着性子安抚,“城中酒钱确实低,可是二位想必也是从城中一路走過来的,這五裡山路,端是难走吧?” 二人皱眉,无端端的提什么山路。 “那又如何?” 吴宁道:“小子這酒非是自产自酿,也是从城裡一坛一坛背回山上的。” 說到這裡,吴宁摆出一副诚恳之态,“谋生不易,多卖一文,全当是小子的辛苦钱吧。” “......” “......” 两個书生不搭话了,涨红着脸瞪着吴宁。 你這份辛苦還挺贵!! 良久,猛的双手环抱,长揖下拜。 “出言不逊妄论事非,多有得罪,罪過罪過!” “......” 啧啧啧,吴宁站在那直砸吧嘴,古人淳朴啊! 這么一看,大唐也沒啥不好的,咋都這么讲理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