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朋友
隋唐很重視這件事。他知道姚星瀾在本地幾乎沒有其他朋友，也沒有關係要好的同學，只有樂隊這幾個人，不僅僅是音樂上志同道合的夥伴，也算是最好的朋友了。因爲時間緊湊，他只能定到一家米其林二星的粵菜館。姚星瀾覺得他們這麼多人是不是太破費了，但隋唐表示這麼重要的事情，花多少錢都不算破費。
“我是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去見你朋友的，我其實……我也會擔心他們不喜歡我。”隋唐躺在牀上抱着姚星瀾，臉上掛着笑意。
姚星瀾擡頭看他：“他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隋唐輕嘆了口氣：“我作爲Libera的老闆和作爲你男朋友是兩碼事。工作上我只要幫你們規劃好一切活動和發展的事務，幫助樂隊越來越好，他們就會覺得我是個好老闆。但如果是你的男朋友，他們衡量的就是其他方面了。”
說到這裏，他苦笑了一下：“瀾瀾，你也知道我這人，這方面名聲不太好。我想他們也不會不知道……你的朋友們或許會擔心我虧待你。”
“可你對我很好啊。”姚星瀾倚在他懷裏，抱着他的腰，輕聲說。
“我對你好嗎？”隋唐捉住他那隻紋了飛鳥的手，放到自己的脣邊吻了下，沉沉嘆息道，“你真是……一點要求都沒有。”
姚星瀾伸手過去摸了摸他的下巴：“你對我好，我知道的。”
隋唐很難想象，這個人在經歷那麼多痛苦的事情後，怎麼還能夠心地如此柔軟單純。姚星瀾在那麼年輕的時候，就獨自體會過了那麼多折磨人心智的艱辛，但他依舊明澈純真，他依舊不妥協，也從不以尤怨的心去面對這個世界上的人和事。
在姚星瀾的身上，隋唐總能感受到一種吸引着自己的、觸動心靈的東西，在那股沉靜的力量中發出輕輕的聲響。他很慶幸自己沒有錯過，他們在走過不同卻相似的彎路、有過不同卻相似的迷誤後，終於在瞬息之間尋到了靈魂相交的聚點。雖然他比姚星瀾晚了一點，但他依然被那股生命力吸引了過去，他在這個人的身上找到了自己尋覓已久的愛情。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瀾瀾，我真的很久沒談戀愛了，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怎麼樣做可以對你更好。我們倆之間，似乎總是我在對你要求這個要求那個。所以我其實希望你能向我提點要求，讓我知道怎樣能讓你高興。”隋唐撫摸着他烏黑色髮絲，認真地說道。
姚星瀾擡起眼凝視着男人，眼神裏乾淨得似乎除了愛慕之外，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隋唐根本無法從這樣的眼神中移開自己的目光，只要被他這麼望着，自己的心就像落在漫天的星辰裏，被柔和又永不止息的光輝環繞着。
“那……”姚星瀾猶豫了一下，“我想要每天晚上睡覺前，你都和我說晚安。”
隋唐幾乎快要融化在他的言語裏。怎麼會有人能提出如此容易但又溫暖可愛的事情，作爲對自己戀人的要求？
“你也太便宜我了……”隋唐不由露出了極爲寵溺的眼神，輕輕嘆道。
姚星瀾卻不這麼覺得：“雖然只是說晚安，但要每天晚上都記得，也是不容易的。”
“好。我會記得的。那我們睡覺吧？”隋唐輕輕吻了吻他的嘴脣和眼睛，嘴角帶着溫柔的笑，“瀾瀾，晚安。”
“晚安。”姚星瀾淺淺笑了一下，躺進隋唐的懷裏，閉上了眼。
請Libera的成員們喫飯的當天，隋唐穿得格外正式，六月開始悶熱的天氣裏，硬是穿上了一身襯衫西褲。
Libera那幾個人，喫飯的時候還有點拘束，大約是還記得好友的男朋友是他們的大老闆。馮越、廖文澤和一直特別活躍的曹潤都埋頭喫飯，尤其是曹潤，在羣裏口嗨是一回事，真見到老闆了還是有點擔心自己被記恨。畢竟那天是他沒頭沒腦衝進去，撞破了正在激吻的兩個人。
只有江世珏，多調侃了他們幾句。他比其他人早知道一個月，其實在夏書賢直接去問姚星瀾之前，他就大概有這個感覺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一個男人把另一個男人當作是什麼人，從眼神和一舉一動中就能看出來。以前隋唐在見到姚星瀾的時候，眼神是有些露骨和輕佻的，姚星瀾和他只有肉體關係，所以他看着人的眼神都有點像在脫姚星瀾的衣服。但現在不一樣了，他看向姚星瀾的眼神裏充滿了溫柔的愛意，是一種珍惜和真心喜歡的感情。
有一回江世珏在排練室那邊的地下車庫裏碰到了隋唐，正好姚星瀾也下來了，隋唐跟他說了幾句話，就去接過姚星瀾手中的東西，然後低聲詢問他累不累，要不要喫點東西。體貼的語氣和柔情似水的眼神，簡直就不像他認識的那個極富侵略性的隋總。
江世珏本來還擔心，姚星瀾一個人越陷越深，而姓隋的鐵石心腸、不爲所動。現在看來，總算還是走向了一個好的方向。至少對姚星瀾來說，隋唐如何對他，或許會對他整個人都產生很大的影響。
喫完晚飯去二場，隋唐在常去的清吧裏留了個清淨點的隔間。Libera這幾個人喝了點酒都特別放得開，完全忘了桌上坐着的這個是自己的老闆，開始對隋唐和姚星瀾進行拷問。
“你們竟然四月份就偷偷摸摸在一起了？”廖文澤感到不可思議，“我靠！難怪五月份的時候，隋總三天兩頭來我們排練室！我還以爲是特別重視我們樂隊！”
“可不咋地！哥，咱倆自作多情啊！”曹潤一臉哀嘆的表情，伸手摟住廖文澤的脖子，“人隋老闆，哪是來看我們的？我們配嗎！人明明是來看老闆娘的！”
姚星瀾一下子變成了“老闆娘”，對曹潤的口無遮攔十分不滿：“行，那以後隋唐帶的零食你都別碰，請的飯你也別喫。”
曹潤不喝酒是完全不敢對姚星瀾放肆的，但喝了點酒，又覺得大老闆似乎看着挺高興的，更加敢散德行了。
他抓着廖文澤的胳膊開始哼哼唧唧：“廖哥，你看看你看看，江哥有了老婆忘了兄弟，瀾哥有了老公不疼弟弟，唉，單身狗真是狗權都沒有！”
廖文澤關心的點卻不一樣：“你怎麼知道人家誰是老公誰是老婆啊！人又沒說。”
“這隋總還能給瀾哥當老婆啊？瀾哥這小身板，不能吧……”曹潤眯着眼打量了他倆一眼，“我看着瀾哥就是隋總他老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讓他倆自己說唄。老婆你說是吧？”江世珏摟着夏書賢的肩，邊喝酒邊調侃。
曹潤三杯shot放在自己面前，一臉自信地說：“反正我不信！隋總要是給瀾哥當老婆了，這三杯我喝好吧？”
“那如果你說對了，誰喝呢？”馮越在一旁笑呵呵的。
廖文澤立馬把三個shot杯往隋唐面前推了推：“那得老公喝啊！咱的規矩是不是？老江第一次帶夏老師請我們喝酒那會兒，也都是他喝的。”
江世珏和夏書賢就坐那兒，看着他倆壞笑。
“來來來，你倆先說！”曹越立馬招呼上。
隋唐握着姚星瀾的手，面帶笑意，低聲問：“你要說嗎？”
姚星瀾臉皮薄，在公開場合從來接不了這種有點顏色的話題，一時間做不出什麼反應。
“哥，你這樣可不行！平時罵我的時候一點兒都不扭捏，今天怎麼話都不說了呢！”曹潤膽子又大了起來，“你倆要是不說，那隋總也得喝！得翻倍啊，六個shot來來來！”
說着他和廖文澤一搭一檔就開始倒酒。隋唐只是笑着隨他們折騰，說自己就喝六個。
一看他們這一副要灌倒隋唐的樣子，姚星瀾又開始心疼自己男朋友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扯了扯隋唐的衣袖，有些不情願地輕聲說：“你喝三個就行……”
耳朵尖的廖文澤一聽到，立馬開始嚷嚷：“喲，什麼意思啊？隋總要是喝三個那就是認了啊，星瀾你給隋總當老婆的是不是？”
“沒事，就喝六個。”隋唐低聲安慰着他，表示自己沒問題。
“你就喝三個……別多喝。”姚星瀾抓着他的手，堅持說。
一聽姚星瀾開口，曹潤立馬來勁了：“看看看，瀾哥急着要維護老公了啊！”
“行，我聽你的。”隋唐在姚星瀾的指關節上摸了兩下，爽氣地喝了三個純的龍舌蘭shot。
之後Libera的幾個人又起鬨，讓姚星瀾喊他一句“老公”。這羣人精準地抓住了他倆的特點，知道讓隋唐喊一句“老婆”一點都不難，隋總可能自己還特別樂意。但讓姚星瀾喊一句“老公”，那一定是比登天還難。
果不其然，姚星瀾根本喊不出口。隋唐不想讓姚星瀾感到爲難，直接一口氣又喝了三個shot。
“你別這麼喝……”姚星瀾倒是急了。
“哎喲喂這才幾杯就心疼上了，怎麼沒人心疼心疼弟弟我啊？”曹潤嘴欠起來最厲害。
隋唐本人倒是一點都沒脾氣，臉上掛着心情很不錯的笑容，一直握着姚星瀾的手不放。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知道姚星瀾是心疼他，也知道Libera那幾個人沒什麼惡意，就是年輕人起起鬨、鬧一鬧而已。以前他脾氣大又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聲，有時候跟人說話也不是很客氣，可現在真的跟這麼好的一個人談戀愛了，他也希望能跟姚星瀾的朋友們打好關係。
“到底還是隋總會體貼人啊。”江世珏也跟着打趣他。
隋唐看了眼懷抱個大美人的江世珏，笑了笑：“那還是不如江二少，出了名的會疼人。”
“哎，那還是不一樣的。”江世珏揶揄他，“我去年還跟姚星瀾說過，誰收了他我得喊人一聲大哥。隋總你現在就是我大哥，他那個脾氣，一般人還真搞不定他。”
隋唐摟住姚星瀾的腰，眼含柔情的笑意：“沒有，是他一直包容我。他脾氣特別好。”
“我的媽呀我聽見什麼了！”曹潤誇張地大喊，“竟然有人說瀾哥脾氣好！隋總，你是真的情人眼裏出西施啊！”
“我看你是平時被罵少了，今天皮癢了是不是。”姚星瀾涼涼地說。
曹潤迅速變臉，一臉委屈地看向隋唐：“隋總你看，你老婆平時對我就這個態度。”
不等姚星瀾反應，廖文澤又緊接着問：“你倆怎麼在一起的啊？誰追的誰呢？”
一個老問題，隋唐上一次跟自己朋友怎麼回答的，這一次也同樣這麼回答。就像知道常悅不會戳穿他，他也相信江世珏不會多言。人情世故這方面，江二少還是很靠得住的。
果然，江世珏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沒多說。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哎喲我去，去年就看上了？”廖文澤大爲震驚，“那感情追了他一年？”
每次說到這個話題，姚星瀾都沉默不語。他不會撒謊，也說不出隋唐這樣模棱兩可的話。他知道隋唐是好意維護他的尊嚴，畢竟隋唐那個只睡覺不談戀愛的名聲，幾乎人盡皆知。如果坦白他們倆是先睡到一起的，或許有人就會看輕他。雖然他知道Libera這幾個人不會，但隋唐和他們的關係並不是那麼熟，主動維護他也是因爲對他好。
這種不經意間的體貼總是令姚星瀾沉溺其中，他貪婪地汲取着隋唐的溫柔，不再去想這樣做夢一般的日子究竟能維持多久。現在隋唐在他的身邊，這就夠了。
“不完全是。你們大概也知道我這個人，以前在感情問題上有些不太好的習慣。”隋唐很坦誠地說，“我花了一段時間才找到自己的真心，發現我對他的感覺是不一樣。我，怎麼說呢，很想跟他談戀愛，想當他的男朋友。所以我也謝謝他，很多事情不跟我計較，願意相信我，給我機會。我們的關係裏，他付出了更多的勇氣。”
姚星瀾握了握他的手，垂眸不語。
其實姚星瀾知道，隋唐付出的勇氣並不比他少。像隋唐這樣從前經歷過那麼慘烈的戀情，要跨出這麼一步去打破內心的枷鎖，僅僅靠着一時衝動是很難的。所以他理解隋唐此前的猶疑和憂慮。儘管是他先愛上隋唐的，可他從來沒說過，哪怕是在一起後，他也很少表達自己的感情和想法。隋唐必須很耐心地花許多的精力去猜、去理解、去感知他的情緒，包容他的少言寡語和彆扭，要做到這一點是很不容易的。
馮越和隋唐碰了個杯，淡聲說：“隋總，我是星瀾的學弟，今天在這裏跟你說幾句心裏話。”
“請說。”隋唐握緊了姚星瀾的手，面容正經嚴肅了起來。
“星瀾以前那些事，想必你也有所耳聞。我今天在這裏提這麼一嘴，也不是非要破壞氣氛。但我們知道的，真的都很心疼他。他很多事情不喜歡和別人說，總是藏在自己心裏，時間一長他也只會自己難過。”馮越說着，自己有些難過地哽了哽，“我希望隋總能一直對他好，不是一時上頭或者是貪圖新鮮，他不能再經歷那麼一次了。可能我今天喝多了，話說得不太好聽，但我就是希望隋總你是真心的，不要，不要辜負他……”
江世珏接過了話頭：“隋總，既然你決定好好戀愛了，我相信你也是認真的。畢竟戀愛不是開玩笑。或許有的人可以今天愛了在一起，明天不愛就散了，但他不是這樣的人。”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隋總，我們調侃歸調侃，但大家都希望瀾哥身邊能有一個人好好對他。他是一個特別好的人，他值得好的感情。”曹潤雖然喝得有點上頭，認真起來也不含糊。
廖文澤也點點頭：“隋總，你要是虧待他，我們真的會跟你過不去的。”
姚星瀾的鼻子有點酸，視線似乎模糊了起來。他垂首不語，放在膝蓋上的另一隻手卻緊緊握了起來。聽到成員們的這些話，他是動容的。
如果不是馮越當時能那麼堅定地對那些流言蜚語置之不理，他也不會加入Libera，遇到現在這羣人。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點和脾氣，但每個人都會真心實意地關心彼此。在他不曾被愛情滋養的那幾年裏，是和這些人的友誼給了他很多積極的、正向的情緒，讓他能從過去的陰影裏走出來。
“我明白。”隋唐雙手握緊了他的手，正色說，“我知道現在說請大家相信我，是非常淺薄且沒有說服力的，我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可以讓大家信任。但今天的話我都會記在心裏，我會對他忠誠，會全心全意珍愛他，把他作爲我最重要的另一半來好好對待。我會一直努力讓他幸福的。”
這天晚上，隋唐還是被灌多了。回去的車上，整個人迷迷糊糊地抱着姚星瀾，話都有些說不清楚。可他一直唸叨着，會對姚星瀾好，會努力給自己的男朋友幸福的。
晚上躺下的時候，他大概是真的喝太多了，竟然沒有跟姚星瀾計較洗不洗澡的事情。
他抱着姚星瀾，闔着眼，吻了一下那烏黑的頭髮，含糊不清地低聲說了一句“瀾瀾晚安”，然後沉沉睡了過去。
姚星瀾躺在他懷裏，擡頭輕輕在男人的眉心落下一個吻，也低聲說了一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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