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相訴
張揚抱着一一，隨着婆婆走進平板房裏，只見寬敞的屋子裏一張大大的餐桌，圍着十幾位七八歲的孩子，小小的身子端坐在餐桌前，不吵不鬧認認真真的喫着早飯。
“來小一一，下來喫飯了。”婆婆從張揚懷裏接過一一，放在餐桌前。小小的一一看似很安靜，很聽話，但是眼中卻充滿了對張揚的不捨。圓滾滾的眼珠佈滿了霧氣，強忍着沒有留下來。
此刻張揚猛然心疼，心中說不出的滋味，真想上去把一一抱在懷裏狠狠的疼愛。可是在看周圍那些喫飯的孩子都停下來看着他，眼中充滿了好奇。見此情景無論如何張揚無法做出抱起一一的舉動。
“張先生，請跟我來，葛嬸在辦公室！”
“一一乖乖喫飯，我一會就來找一一玩！”
“嗯！”小小的一一點着頭，伸出小手在空中搖晃着。
跟隨婆婆張揚來到了另外一個房間，一間彷彿雜物室的辦公室，一張破舊的辦公桌上，擺滿了記賬本。這些記賬本又大又厚，是用白紙自己裝訂成的。而老院長此刻正坐在辦公桌前，厚厚的眼鏡搭在鼻尖，低垂着頭在認真書寫着什麼。
“葛嬸，張先生來了！”婆婆說完退了出去。她只是一個目不識丁的鄉下婦人，在安心之家工作，給這羣可憐的孩子做飯喫，其他的事情她不懂。
“嗯，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張揚，二十五歲……”
“你等一下，我有一筆賬怕想不起來，不要打斷我。”孤兒院的院長姓葛，年長的叫她葛嬸，年輕的都叫她葛奶奶。此刻她頭也不擡，專心的在書桌前書寫着。
張揚不再出聲，也不好上前觀看，畢竟有些不禮貌，看屋子裏堆滿了好多的本子，便拿起一本看了起來。掀開本子，入眼是一排排整齊的小楷，字跡清晰有力，而且非常的好看，不用說就知道書寫之人鋼筆書法造詣很高。
細看內容才知道這是些流水賬，從衣食住行，到喫穿用度，再到一切上學費用，等等，很細緻的一本賬本。然後拿起另外一本，依舊如此。依次往下，張揚抽出最後一本，才知道這一摞賬本是一位孤兒的賬本。從進入“安心之家”到被領養，整整三年的日常瑣事都被錄入在賬本之中。洋洋灑灑二十幾本啊。
張揚不由得擡起頭看向了老院長，這位看起來無比威嚴認真的老太太，卻是那樣一位負責的人，讓人心生敬佩。恍惚間，張揚彷彿看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老太太在書桌前奮筆疾書。
“唉！老了，記性不好了，比不上年輕的時候了，有些怠慢。小張是吧，坐吧！”老院長這個時候擡起頭，看了一眼張揚說道。
“沒事，我站會！”屋子裏沒有其他的板凳，張揚也不想在這位可敬的院長面前安坐，所以站着也好。
老院長彷彿想到了什麼，摘掉老花鏡，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起身走了出來。微微有些駝背的身子，走路顯得有些踉蹌。張揚慌忙上前攙住她的胳膊。
“老了，坐一會就腰痠背痛，陪我到院子裏走走吧！”
兩人從屋裏走出來，緩緩地沿着小路，朝着平板房後面走去，哪裏有一片菜地，“安心之家”的菜都是自供自足。
“小張啊，昨天不是說週末來嗎？怎麼今天就來了，是有什麼變故嗎？”老太太是一位精明的人，只是一眼便看出眼前之人有心事。
“說實話是有變故。”在這位可敬的老太太面前，張揚不敢也不願撒謊。
“就在昨天我簽下了離婚協議書，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兩天就會生效，所以我想問問還什麼辦法，可以合法和一一生活在一起。”張揚老老實實的說道。
“是因爲一一嗎？”老太太緊緊的皺着眉頭問道。
“不是，是我個人原因。”
“從你眼裏我看到了故事。”老太太蹲下身扶起一株歪倒的蔥苗接着說道。
“在醫院裏我對你的印象並不好，說實話有些娘氣，像那些電視裏的粉面小生，讓人生厭。別怪我說話直。哈哈……”老太太說着自顧笑了起來。
“不過今天再次看到你，卻讓我看到你的另一面。在你眼中我看到了溺愛，對一一的溺愛，這纔是一位父親的表現。”狗市的那一幕，老太太從門縫裏已經看到了，而且看得很真切。
老太太說着扶着膝蓋站起身，張揚慌忙攙扶了一下。老太**慰般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唉，雖然如此，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除非符合法律程式，不然休想帶一一走。”老太太此刻無比嚴肅的說道。其他事情可以隨和，但是關於孩子，她非常的較真。現在社會包藏禍心的人也披着一副人的模樣。
沒有意外，張揚從厚厚的記賬本中就知道老太太是一位對工作和孩子認真負責的人。
“我明白！給我時間，我會想到辦法的！”張揚心中不禁有些犯愁，在這個城市五年了，除了能說上話的梁久久還真沒有人能幫忙。至於李冰，他已經不抱希望了。
老太太認真的看了一眼張揚，隨口說道：“你真的想好了嗎？你還年輕，以後會有自己的孩子。我不希望你是因爲一時衝動，才產生這樣的想法。”
張揚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無比堅定的看着眼前的老人，誠懇的點了點頭。
“從我見到一一的那一刻起，當我知道她是孤兒的時候，我就告訴我自己，從今往後我要保護她，愛護她、陪伴她、陪她傷心、陪她喜悅。我們將成爲彼此的依靠。”
張揚心中沒有摻雜一絲邪念，即使沒有“它”的存在，他也會遵從本心，想盡辦法保護疼愛一一一輩子。
“彼此的依靠”老太太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這句話說的好啊。對孩子我們要學會不嬌縱，不嬌慣。你養她小，她養你老，這纔是彼此依靠真正的含義。”
“你在看看現在的年輕人……唉！不說了，人各有命啊！”老太太走過幾十年的歲月，早已經看透，不強求，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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