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黑色梧桐
少女沒有注意到已經從肩膀上滑落到地毯上的大衣，伏在紅木桌案上專注的在寫些什麼。
與往常充滿青春活力的打扮不同，此刻塗婷婷戴着圓框眼鏡的樣子更像一個一心只會讀書的書呆子女孩。
“真是有失遠迎了……”她摘下眼鏡揉了揉眼鏡，把筆擱在一邊，開口輕嘲道。一手拂過那張已經空無一字的牛皮紙，讓它捲起輕輕飛落到書架之上，另一手自然垂下，桐指落地，散發出微微的烏光。
然後下一秒，她的身影就從小房間中消失掉，繼而出現在落湍谷中塔的尖頂之上。
沒有停頓，她一腳蹬出，像一隻雨燕瞬間劃過落湍谷的天空，貼着城市外環的上部飛了出去，疾落在奔騰的江面之上卻沒有濺出一點水花。
在衝出城市的時候她就已經注意到那個穿着長衫的乾瘦老人了。
塗婷婷腳尖輕點水面，向着對方衝過去，與此同時腳底烏光大放，幾個呼吸間就暴漲成一個巨大的黑色圖案，從高空中看過去，竟然是一棵枝繁葉茂的梧桐。
乾瘦老頭見到飛快向自己腳下蔓延開的圖案，瞳孔一緊連忙退開，嘴中呼道：“塗城主！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客個頭！”塗婷婷在空間中消失，剎那間出現在老者的身前，手指向前抓去，眼見就要扯到對方的衣服。
突然間，她身下的水渾濁變黑，變爲一道道水箭向着她戳來。
塗婷婷有些意外得剎住腳步從原地消失，出現在幾步之外。
湍急的江水中心烏黑一片，像沸騰了一樣翻涌冒着泡，和周邊的水域隔了開來。一團墨黑水球從江面浮了起來，像綻放的花朵一樣從中裂開，當中站着一個長得有些陰鬱的黑髮女子正側坐着。
“小筆和小墨。”塗婷婷看着退開老遠的長衫老者和從水中升起來的女子，微笑開口問道，“文醴書院就四個天奉，現在兩個都來我這送死了，是準備關門大吉了嗎？”
乾瘦老頭哼了一聲，有些驚悸得擦了擦冒出來的冷汗。
黑髮女子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甩了下長髮，看起來有些滲人的詭笑着，張口卻彷彿一個妙齡少女般千嬌百媚：“我說姐姐，我和木老兩個人大老遠跑來看看你，怎麼能這麼不客氣呀，真是嚇死人家了！”
塗婷婷翻了個白眼：“不知道幾百歲的老太婆了還裝嫩。”
黑髮女子似乎一點也沒怎麼生氣，偏着頭看了看塗婷婷：“姐姐，話可不能這麼說。同樣是裝嫩，妹妹的道行可是照您差遠了。”
塗婷婷不屑道：“要打就快點打，慢慢吞吞的，就會貧兩句嘴嗎？幼稚！”
“我們的目的並不是爲了戰鬥，”長衫老者握緊手中的毛筆，“今天只是來聊聊天，聊一下上下界的爭鬥的和解問題……”
“和解？”塗婷婷嘴角上翹，指尖把玩着那根桐指，“吳顯明的氣息被你們一瞬間斬落，和解什麼的怕不是個幌子吧。”
“荊叢園出了什麼問題呢……”她自言自語道，貌似不經意得看了對方兩人一眼。
長衫老頭被那道目光刺的一驚，他本以爲瞬間打落那艘吳顯明凝造的小船，就可以攔截住對方的信使，防止下界鏡這兩座聯繫最緊密的城市互相幫忙，沒想到塗婷婷這個女人竟然對吳顯明的氣息如此敏感。
塗婷婷收起輕鬆的態度，站直身體，眯起眼睛：“你們兩個是來阻攔我的吧？既然如此，那就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她跺腳，桐指不知何時已經立在水面之上，黑色梧桐圖案不比之前，幾乎霎時暴漲幾倍，直接把黑髮女子和長衫老人站立的水面覆蓋進去。
黑髮女子和長衫老人心頭一驚，一時間同時準備向上跳開。
塗婷婷身影晃了一下，腿彷彿還在原地踏到水面，手指已經伸到長衫老人的胸口，五指發散印了下去。
長衫老人雙目大睜，心中充滿驚濤駭浪。他還只是剛把手中毛筆提到腹部之處想要擋在胸口，對方已經先他一步抓住他的衣服。
塗婷婷另一隻手拂過長衫老者的腰部，雙手交錯，幾乎是一個照面就給了對方腹部一掌。
長衫老者心道不好，以爲自己就要殞命於此，卻驚奇的沒覺得腹部有什麼不適。低頭看去，只見一團墨汁劃過一道圓弧，像條絲帶一般橫貫在塗婷婷的手與他的腹部之間，阻隔了對方的大部分力道。
塗婷婷收手，桐指重新回到手中，下一瞬間又帶着她來到黑髮女子的背後，一掌再度印出。
“嘭！”
她“咦”了一聲，桐指在空中劃了半圈精準的擋住了那道從側面划來的強勁筆力。
“哎呀，你們兩個還確實，挺麻煩的。”她看着另一邊緩緩放下手中毛筆的長衫老者。
。
。
木比老人越和塗婷婷交手越顯得心驚。
他入鏡的時候，在文醴書院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老頭。
畢竟入境時年紀已經大了，他本來只是想安靜的在這度過餘下的，近乎無窮的晚年時光。
但是事與願違，一次偶然的境遇竟然讓他把手中的毛筆凝爲了印器。憑藉這杆名爲點鋒的毛筆一路攀升至文醴書院四位掌書人之一。
他不知道這到底對他來說是好是壞。但是隨着地位的提升，他也漸漸忘了自己作爲一個老人的心態。
畢竟這裏相對於上界是時間靜止的鏡，在外面的年齡對鏡來說毫無意義。
在文醴書院研究的時候，她就知道了下界鏡落湍谷城主塗婷婷那個大名鼎鼎的杵狀印器，桐指。
據說桐指可以形成梧桐樹狀的印界，籠罩一片巨大的範圍，而她自己可以通過縮短任意一條梧桐樹枝，甚至整個樹幹，達到隨意改變處於梧桐樹圖案範圍內兩個點之間的距離。
也就是說只要在她的印界之中，她可以絕對掌控其中任意兩點的距離。
其實這本不是什麼特殊的能力，但是木比老人絕對沒想到對方對桐指的使用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塗婷婷的身體像一臺老式電視機裏面的破舊畫面，時現時隱，甚至模糊成一團殘影。這一瞬間還和他對了一掌，下一瞬間就一腳踹向墨林兒的肚子。
木比老人乾瘦的臉露出不甘心的神色，他連發動點鋒能力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疲於陷入和墨林兒互相解救對方的困境。
老夫的點鋒絕對不是喫醋的！他終於發怒，心道。
他每次都抓住塗婷婷離開自己身邊的一瞬間輕微揮舞點鋒，一道一道筆力逐漸交織成一個繭包裹在身旁。
終於，塗婷婷的桐指擦過其中一道筆力發出清脆的叮的一聲。筆力的密度已經容不下她身體的接近了。
就這塗婷婷這一瞬間的停頓，木比老人抓起點鋒，像用劍一樣一筆劈下。
“給老夫破！”
一道銀光劃過，塗婷婷的身體如受重創，仰面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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