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各奔東西
經歷過黑石城生死逃亡的程武麟依舊保留着對當時絕望氛圍的冰冷記憶。
這次一想到再進入上界人的城市，他從心底還是有些發顫的。短時的恐懼甚至壓制了他想要見到心中那個模糊影子的**。
在看到對方書包之後產生的強烈追尋感被壓了下去，一絲黑暗像是水底的淤泥被攪動起來。
“你害怕嗎。”公孫竹走過來，用手扶上程武麟的肩膀。
程武麟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現在的心情很是糾結，但是又無法和身邊的幾人去說。他壓下心中的焦慮，強打起精神：“我害怕，但是我會完成任務的。”
程武麟本以爲事情就可以這麼揭過了。但寇紅妝的話突然讓他從頭到腳涼了個透。
“我聽到了你內心的聲音，你可還在我的意識束裏呢。”
寇紅妝垂着眼睛，淡淡說道：“你害怕的不僅僅是前方的危險，更害怕的是自己爲了一個不熟悉的人而失去生命，對嗎？”
被一語說中深埋心臟最底層的顧慮，程武麟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我不……我沒有……”
“不用解釋，這是很正常的……”
像是腦海中一根緊繃的弦被割斷，程武麟的聲音突然崩潰，大聲叫嚷道：“這他媽的不正常！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他雙手顫抖捂住自己的眼睛：“是啊……我下不了決心。我知道以前我和他是特別要好的關係……但是我的記憶裏面真的沒有他……從早上開始，我一直在心底質問自己值不值得來這一趟！我分不清我心底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我真的沒辦法說服自己，你知道我有多矛盾嗎！”
於劍傑輕嘆一聲，轉過頭去。疏月影則很是惋惜的看着程武麟，眼中少見的流露出溫柔的同情神色。
程武麟繼續絕望的大吼着：“我不記得他的臉！他的樣子！不記得和他做過什麼！除了一想到這樣存在的一個人會像個弱智一樣流淚我什麼都不知道！這樣真的他媽的好煩！”
砰！
他被公孫竹頂在遮陽傘的傘杆上，傘面的影子在沙灘上一陣抖動。
“你這混蛋不要再說了！遺忘重要的人我們都經歷過！”公孫竹嘴角抽動，“你們的那些事我記得！在樺榕道里，你不知道他爲你做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兩人像是兩頭獅子一般氣喘吁吁的頂在一起。
過了一會，公孫竹搖搖頭，手上的力道卸了少許：“這不是你的錯，我衝動了。”
“對不起……”程武麟掙開他的手，不知道是在向對方道歉還是向在那個男生道歉。
空氣中的氣氛凝滯的像是被霜君凍結了一般。
寇紅妝清冷的聲音打破了平靜：“我們不要再耽誤時間了。”他冷眼看向程武麟，“如果你對自己的的行動有質疑，你可以通過深淵回下界鏡去，這裏往北不遠就有一道深淵……”
“不，我可以！”程武麟搓了搓臉，像是熬了一夜似的疲倦，“我知道我現在很矛盾，但是我不想讓以後的自己後悔。要是未來的我找回了他還有我的記憶，那時的我卻發現自己做了這樣的決定，我怕是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疏月影有些動容，走過來拉住程武麟：“我也有過和你差不多的經歷。懷疑那些情感的真實性，爲那些像是虛構的思念抱怨過……但後來，我從別人殘留的記憶中找回了那些碎片，哪怕它們像是別人所講的動人故事一樣，我也全都接受了，只不過……”
她的眼中瀰漫起了哀傷：“只不過不像你，被我遺忘的人是真的回不過來了……”
一直冷漠聽着講話的寇紅妝忽然慍怒，轉過身去自言自語道：“古人的情感……真是無聊透頂！”
“哎，”於劍傑嘆氣，“這還沒開始行動呢，就開始搞得像是屏裏流傳的那些尋親節目似的……”
公孫竹沉默不語，但他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荊叢園前不久剛犧牲的人們。
寇紅妝雙臂緊抱着胸，背對着大家。過了一會，他轉過那張白紙一般的臉：“我們的時間很充裕，但是我們的目標沒時間了。”
“我們開始吧。我沒什麼問題了……”程武麟對身邊的疏月影點點頭，又對着寇紅妝擠出一個笑容來。
寇紅妝的目光掃過衆人：“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在白帝間的東南方向，這座城市着周邊山脈的陽面而建，與其他城市的往來依靠城市東南與西南的兩條人字大道。你們三個……”
他看向於劍傑三人：“就通過東南這條路，尋找一個其他村莊過來的商隊混進去。至於怎麼混，那就是你們的問題了，應該不用我提醒吧……”
然後他又把目光轉向程武麟：“你的話，跟我走西南那條路。你只需要保持在下界那邊普通的行爲方式就好，剩下的我來做。”
幾人都點頭表示明白。
“那我直接把你們送出去。一週後，我們在這個地方匯合。當然我的入殮會隨身帶着，這個隱藏基地是沒有的。如果到時候我沒回來，其他人直接轉移去其他城市，繼續任務，明白了嗎？”
於劍傑比了個ok的手勢。
寇紅妝右手握住左手小臂，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胳膊上發出咔噠一聲，周邊的海岸景色霎那間像是被按下了抽水馬桶的開關，打着旋吸入了他手臂之中。
呼，一股完全不同的風席捲過幾人的身體。海腥味褪去，他們再次回到了那片焦黃蒼涼的草原之上。
寇紅妝收回印器後，又對着自己手腕處的屏看了眼：“從這裏向西飛行一會就能看見那條路了，上了路就要隱瞞身份了。”
“知道了。”於劍傑自覺站在了他們分隊領導的職位之上，點頭答應道，“你們兩個一定要小心啊。”
程武麟咬住嘴脣：“你們也一樣！”
在蕭瑟的風中，分成兩隊的拯救王陸離小隊互相對視了最後一眼。寇紅妝拉起程武麟的胳膊，於劍傑三人也從地面升起飄立於空中。
然後兩隊風馳電掣，瞬息從原地消失，沿着相反的方向向着白帝間衝去。
他們誰都不知道，在這座城市中有什麼事情在等待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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