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倦不怠
這裏天確實是藍的,雲也是白的,太陽的光完全不刺眼,照在身上一點睏意都沒有,有些像是程武麟和他說過的感覺。
他蹲下身撫摸着腳下的草地。這草是真實的,柔軟的,黃燦燦的,就像建造他那間茅屋的那些草差不多。
他曾經被哥哥帶出過白帝間一次,白帝間外的那些草都是白晝晶體的投影,摸上去硬邦邦的,像是他的縫衣針,和屏裏描述的真草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也許建造他房子的草就是來自於這片草原吧。
再望向遠處雪山的時候,他發覺那座雪山的山體竟然在動,整座山像是水面的倒影似的,搖搖晃晃的像是在發抖一樣。
怎麼回事?
就在他向那個方向走了兩步時,腳邊一個軟軟的東西差點把他絆了一個跟頭,回頭一看頓時火冒三丈,直接上去踩了一腳。
絆到他的是一個臉衝下趴着的人,而這個人不看臉他也能認出是誰,正是他那該被千刀萬剮的父親。
此時的寧以期略顯狼狽,不僅臉貼在泥地裏不說,身上還蓋着片片衣服的碎屑。孔非倦認出那是哥哥的那件雀囚。
他知道印器在主人沒有死的情況下是無法帶出鏡的,現在這件曾經把寧以期困住的衣服殘骸出現在這裏,想必哥哥已經……
一想到剛剛哥哥的慘狀,他就忍不住想要流眼淚。
媽媽走了,小毛走了,哥哥現在也走了,他是真的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雖然算上血緣的這裏還有一個。
他嫌惡的把寧以期翻了過來,發覺他並沒有死,而是昏了過去。一個不省人事的寧以期,加上他身上的雀囚碎片,孔非倦能聯想到發生了什麼。
他成功的打開了鏡世界通往上界的門,並且通過這扇門離開了鏡世界來到了鏡外的上界。而寧以期想必也是被雀囚帶着撞進了這扇門纔會摔暈在這。
孔非倦伸手觸向抖動着的雪山,果不其然,在看似空無一物的空氣中,他碰到了阻攔,手指就像是戳在玻璃上一樣。隨着他指尖的觸摸,空氣中勾勒出一條橫長縱短的長方邊框,而另一邊的雪山正是因爲這邊框裏面的空間波動纔會顯得像是在發抖。
“關掉吧……”他像是什麼都知道似的輕聲說道。封印點的邊框像是被橡皮擦去一般,從他指尖點到的地方開始消散。那道雪山的真正容顏顯現在他面前,毫不意外,他認出它就是他熟悉而陌生的白帝間。
這條山脈沒了人工開鑿的痕跡。崎嶇不平,雪頂縱橫,不僅完全沒有層次,連有生物的存在都看不出來。
這是貴白山本來的樣子。
孔非倦腳邊傳來一陣呻吟聲。他退開兩步,靜靜等待着。
寧以期扶着額頭坐了起來,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接着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面色不善的把目光投在孔非倦的身上:“你開拓了封印點?”
孔非倦不置可否,揹着手繞着寧以期走了半圈:“你有多久沒出過鏡世界了,父親?”
寧以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有些不習慣的踩着柔軟的地面站了起來。他確實太久沒有出過鏡世界,沒有白晝隨時託着身體一點都不習慣了。
站起來後,他伸手摸索着周邊的空氣:“封印點呢?快給我打開!讓我回去!”
“我爲什麼要聽你的?”孔非倦反問道。
“因爲我是你的父親!”寧以期氣憤的抓着鬍子。
“呵呵……你殺了我的母親,間接害死了我的小毛,現在又殺死了哥哥……還想用父親的頭銜命令我?呸!”孔非倦唾了一口。
“兔崽子,看我殺了你!”寧以期憤怒道,習慣性的揮手想要召出那些塑料軟管攻擊孔非倦,卻發現什麼都沒有發生。
“沒轍了?所以我才問你……父親你有多久沒出過鏡了,我都知道的事情父親竟然忘了?還想在這邊用你可笑的印器嗎?”孔非倦冷笑道,“也許你在鏡世界中是呼風喚雨的神,是生命和一座城市綁定的不死的存在……但是在鏡世界外,你和我是一樣的人。”
“逆子!和你哥一樣的逆子!”寧以期嘴上不服,心裏卻有些打退堂鼓,說話間,腳步已經往後撤了兩步。
“你還敢提我哥!”孔非倦嘆出最後一口佯裝冷靜的呼吸,攜着滿腔的憤怒,像頭雄獅一般猛的撲了上去,一把將瘦弱的寧以期推倒,繼而騎坐上去,攥緊拳頭一揮,咚的砸在對方的胸口上,再提起來時,落拳處肉眼可見的陷下了幾釐米:“這是爲了我媽媽!”
不等寧以期喘上這口氣,孔非倦的第二拳已經揮出,嘭的砸在寧以期的肚子上:“這是爲了小毛!”。寧以期噗的吐出一大口血,噴了孔非倦一頭一臉都是細小的血沫,呼吸聲頓時變成了細微的哀鳴。
接着,孔非倦揚起胳膊,肩膀上結實的肌肉鼓了兩下,然後掄圓了砸在寧以期的臉上:“這是爲了哥哥!”
這一拳帶了孔非倦十足的力氣,直接將寧以期的一口牙齒全都打斷,下巴也都折成兩截。
最後,他把拳頭舉在自己臉側,猛擊在自己的臉頰上:“這他媽是還給你的!老子再也不是你的兒子了!”
四拳過後,孔非倦從寧以期身上站了起來,擦掉自己嘴角的血跡,看了看自己打的變了形的手指,又看了看已經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寧以期一眼,從他腳邊揀起兩片雀囚的碎片便轉身離開了寧以期的身體,再也不再回頭看一眼。
結束了嗎……
寧以期的思維還餘有一點。無法喘上來的呼吸,動也動不了的身體……有多久沒有感受過這些了呢……
還是輸了啊……
他的面前浮現出那個女人的臉來。
我一生從未輸過,從與你建立貴白,到吞併那個弱小的奼紫國,再到摧毀九城會議,殺了一半的下界城主……我從未輸過,卻想不到今日竟然會死在兩個兒子的手中……
算計了那麼久,千算萬算,到頭來還是輸給你了啊……竟然藉着只有十幾秒的工夫出鏡生下了寧非倦這小子……讓他傳承了你的開門人身份……
還有寧非怠這小子……寧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把我帶出鏡來……還真是夠拼的啊……
非倦,非怠……他們兩個都很勤奮呢,就像你起的名字一樣……
鄧芸……我很開心……我要來找你了……
天做蓋,地做棺,貴白開國之王的身體抽搐了兩下便不再動彈了。
已經離開了的孔非倦一路走到一個小山坡上,覺得這裏的風景不錯,便徒手開始拔草,結繩,捆紮,只用了半天時間就搭出一間小草屋來。
他在草屋前用手挖了三個小坑,第一個坑中他埋了麻衣口袋裏的一把草,是他不知什麼時候從鏡世界那個茅屋上無聊拽下來的。第二個坑中他埋了一條草扎的小蛇,蛇的眼睛是他衣服上拽下來的兩顆釦子。第三個坑中他埋了那兩片雀囚的碎片,其中一片上剛好有一個金絲繡出來的“白”字。
這一切工作都做完已經是三天之後了。他插着腰站在草屋門前,讚歎着自己動手能力之強。
好累啊……他覺得自己也該睡覺了。
躺在草屋中挖出來的那個坑裏,他做了一個夢。
在他的夢中,母親身上繫着圍裙,手中端着一鍋香噴噴的燉肉在等他起牀。哥哥也站在母親的旁邊,一臉笑意的看着他的睡姿。小毛盤在他的腳邊,昂起頭衝他開心的嘶嘶叫着,像是在叫他快點起來一樣。窗邊一陣沙沙響聲,程武麟扒在窗口向裏面看着,一邊叫嚷着:“朋友,我來看你啦!”
孔非倦閉上眼睛,又睜開了眼睛,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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