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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处罚

作者:未知
馆舍的书房裡。 自从芳芳很少教人读书写字之后,這裡变得杂乱无章,书籍随处丢弃,一些被撕得残破不堪,到处都有毛笔留下的字迹,有人大概很喜歡孟元侯的教导,所以在一面墙壁上写满了“逆天”两個字,字体粗重,将其他人的“作品”都给遮盖住了。 小秋不记得馆舍裡有谁天天谈论逆天之术,所以他猜這一定是個内向的孩子,趁着无人之际,用满墙的涂鸦宣泄心中的渴望。 他突然感到百无聊赖,于是开始动手收拾书籍,虽然他知道庞山道士有本事在一瞬间将书房恢复原样,還是想亲历亲为,這总比孤单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要强。 此前,馆舍裡来過许多位高权重的人。 下午发生的惨剧极大地震动了庞山道统,至少五名首座和二十多名道士同时赶到,将新弟子们带往养神峰,只留下慕行秋一個人,他要在這裡等候处罚,甚至沒机会与同镇少年告别。 夜色初降,馆舍裡空荡荡的,沒人看守,连张灵生都走了,也沒有村妇過来送饭,小秋耐心地收拾书籍,将封面轻轻抚平,一本本地摞起来。 “這些书沒有多少价值。”门口有人說话。 “我知道。”小秋继续从地上拣拾书籍。 辛幼陶撇下嘴,无问自答:“我的东西比较多,過来收拾一下,這就要回养神峰了,需要我帮你带句话嗎?” 小秋直起身想了一会,他有数不尽的话要对伙伴们說,大良沈休明、沈昊、芳芳等等,他对每一個野林镇的少年都有话要說,却不想借别人的口转达,所以他摇摇头,“用不着,谢谢。” 辛幼陶又撇下嘴,扭身似乎要走,脚步却沒有动,“這回你相信我的话了吧?” 小秋将手中的两本书放在桌子上,怔怔地看着门口的王子,辛幼陶被吓住了,后退半步,“我不是来嘲笑你的,真的。我說過游戏就是战斗,你当它是游戏,你就還是小孩子,申庚当它是战斗,所以他不是小孩子,就這么简单。” “你被谁打败了?” “当然是你,今天早晨,不记得了?哦,還有申氏兄弟,他们在饭厅裡让我难堪,真遗憾我沒亲眼看到你狠揍申庚。” 辛幼陶一整天都躲在房间裡独自品味羞愧,错過了一场“好戏”。 “不。”小秋摇摇头,“我說的不是今天,是从前,你在王宫裡的时候,谁在游戏中把你打败了,让你一直忘不了?” 辛幼陶的脸腾地红了,连稍加掩饰的時間都沒有,随后脸上闪過一丝怒容,最终却沒有发作,反而笑了两声,“打败?我是王子,谁能……” 他今天连遭打击,心情极差,以至于說谎的本事差了得多,笑容不知不觉消失,冷冷地改口,“是我弟弟,准确地說是我的继母,当今的西介国王后。” 小秋点点头,沒再說什么,继续收拾书籍。 正是這种平静和无所谓惹恼了辛幼陶,他像是受到极大的羞辱,比申家兄弟将他踢出圈子還要严重,“你根本不懂。”他扯着嗓子喊道:“你不過是小镇上的野孩子,一身臭味,除了打架,什么都不懂!” 小秋直起身看着他。 “你什么都不懂!”辛幼陶冲进屋裡,越发地怒不可遏,两眼冒火,好像对面站着的少年是他的生死仇人,“那就是一個游戏,我們在花园裡玩耍,一会他当马让我骑,一会我当马让他骑,可是……可是我当马的时候父王和王后恰好来了。王后說‘瞧,西介国未来的国王多么平易近人,臣民都会喜歡他的’。父王什么也沒說,可是从此之后我就什么都不是了,不是他的儿子,不是未来的国王,他把我送出都城,越远越好,玄符军不够远,就干脆送到庞山!” 小秋的确不太懂,王室的规则在他看来匪夷所思,但他明白這個故事中的含义:王后就是申庚,他们都用大人的残酷原则解释孩子的游戏,因此轻而易举地达成了目的。 “你准备报仇嗎?”小秋问。 辛幼陶一愣,紧接着他后悔讲這個故事了,他本应该将它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永远不对任何人透露,可他竟然向一個野孩子,一個曾经欺负過他的敌人吐露心声,這是多么幼稚与软弱的行为啊,他就是因为這個原因失去一切,结果又犯下同样的错误。 “你要是敢对别人說一句……”辛幼陶发现自己根本沒有威胁对方的手段,心中又恼又怒,转身跑掉。 小秋从辛幼陶的失态当中得到一些安慰,看到别人的悲惨,自己的好像会随之减少一些似的。 這是残忍的方法,也是残忍的游戏,小秋心想,如果沒控制住情绪的是自己,心满意足离开的就会是辛幼陶。 夜色渐深,书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只有墙壁上的那些涂写是小秋抹不掉的,他不想彻夜枯坐在椅子上,于是开始打拳,一遍之后又来一遍,他感到毛孔舒张,心神慢慢沉浸到锻骨拳中,对于处罚的悬心渐渐远去。 向小秋宣布处罚结果的人是孟元侯,他立于门口,正是辛幼陶曾经站過的地方,背后是半夜的黑色天幕,他看着满墙的“逆天”字样,狰狞的半边脸孔微微抽动,“慕行秋。” 小秋收势转身,面对都教。 “你在馆舍内擅自斗殴伤人,老祖峰要对你进行处罚。” “申庚死了嗎?”小秋只关心這件事,当他被一名道士拉开的时候,申庚满脸鲜血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孟元侯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過了一会才說:“你沒有這個本事。” “可是他能打死二良。” “申庚已经豁通三田,虽无内丹,却有道门玄力,沈休唯的凡体承受不住這种力量。另一方面,申庚的形体已锻造圆满,你的力量再大也是凡人的力量,只要他還有一口气在,就能被救活。” “你从来都不知道他已豁通三田?” 這是一句质问,由一名弟子向都教提出来,有点以下犯下的意思,孟元侯再次沉默之后才开口,“不知道,除了他的父母大概沒人知道。当然,我可以直接检查他的修为,但這是不礼貌的做法。” 小秋也沉默了,凭借不多的经验,他能猜出“不礼貌”三個字蕴含着庞山弟子内部多少微妙的矛盾。 “二良……死得痛苦嗎?” 孟元侯微微垂头,声音也变得庄重起来,“他是上山之后死的,沒有痛苦,起码沒有申庚挨打时的痛苦。” “我真希望能打死申庚。”小秋平静地說,好像那只是一個很小的遗憾。 “嗯,野心不小。”孟元侯终于找到与小秋說话的节奏,“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打倒申庚嗎?” “因为梅传安的咒语。” “沒错,那本是一道很普通很初级的念心咒语,能定住最普通的火球,可是你跟秦凌霜同时念诵出来,咒语重叠之后发生了一点意想不到的变化——它将申庚的力量反弹回去。申庚等于是自己将自己摔倒,给了你打他的机会。” “可惜我沒能把握住机会。” “你该感到庆幸。”孟元侯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温和,“你沒有那個本事,也沒有那個必要。你有别人缺少的一股劲儿,在庞山道统修行你会前途无量,因为一点私人恩怨就被逐出山门,得不偿失。” “我沒被驱逐?”小秋记得很清楚,孟元侯曾经警告過全体弟子,谁敢私下裡打架,立刻会被撵出镜湖村。 “宗师和首座们商议了很长時間,最后觉得你虽然犯下错误,但是情有可原,可以留在庞山,但是要在后山思過一個月?” “思過?” “就是一個人住在山洞裡,反思自己的過错。” 小秋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会被撵出庞山,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地,虽然這仍然不能减少悲痛与仇恨。 “芳芳会有事嗎?” 孟元侯摇摇头,“首座们一致认为,她不過是念了一句咒语,凑巧和你的咒语重叠,不算太大的過错,她還曾经试图将你从申庚身边拉开,所以她只是受到训诫。” 小秋只剩一桩心事了,他留在最后询问,是怕太早听到难以忍受的结果,“申庚的处罚呢?他打死了一名庞山弟子。” “他也要在后山思過,五年。” “就這样?仅仅是思過?”小秋难忍悲愤。 “对修道者来說,這是非常严厉的处罚。” “我沒看出来。” “修道之途充满艰难险阻,单凭自己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有先行者加以指引,這就是养神峰都教们的职责。申庚思過五年,意味着他将大大推迟凝气成丹的時間,除非有人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他的父母肯定愿意。” 孟元侯冷笑一声,“难道你還不明白嗎?修道也有竞争,走得越远竞争越激烈,沒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時間帮助他人,父子、母子也不行。所以九大道统才会設置都教這样的职位,每一名达到餐霞境界的道士,必须担任二十到五十年的都教,培养新入门的弟子。我們不是自愿的。” 小秋无话可說了,五年之后,他或许能够远远超越申庚,這在申庚看来将是最大的报复,“我会错過入门仪式。” “只是一個仪式而已。” “那……一個月以后再见吧。” 孟元侯残破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一個月以后你会去养神峰,但我不会留在那裡了。在我的看护下损失了一名弟子,沒人比我的责任更大,所以我也要思過。” “多久?”小秋惊讶地问。 “一百年。”孟元侯随意地回道,“咱们正好顺路,我带你去后山。愿意听我一句话嗎?” 小秋茫然地点点头,他還在寻思一百年将是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 “在养神峰上你還会遇到无数的挑战,那裡有更多的道门子弟,他们更同情申庚而不是你。我希望你忍无可忍的时候能想起我今天的话——” 孟元侯抬头扫了一眼满墙的“逆天”字眼,小秋以为都教又要說出类似少打架、专心修炼的劝导,结果他說出這样一句: “一定要打得对手从今以后不能還手、不敢還手。” (本卷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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