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歪比歪比？歪比巴卜！
「呼…還好二哥沒看到」
小心翼翼點開童謠大王的頭像，一個聊天窗口便彈了出來。
「呀哈嘍～路飛君在嗎～」
路飛君，是李竹賢在所有遊戲中的通用ID。他稍稍思索一下，聯想到今天一天辛苦的行程，便雙手放在鍵盤上，打下這幾個字。
「童謠啊，今天太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在網上，李竹賢一直都是稱呼她爲童謠的。
不過，就在李竹賢即將摁下回車鍵，結束聊天時，對面的童謠大王竟搶先回復下一段長字。
「呼呼！路飛君，今天我可是幹了一件很偉大的事呦～你想不想聽聽？」
在句子末尾，童謠大王居然還搭配上一隻拍着胸脯，眯着眼的大熊貓，一副臭屁又可愛的模樣。
無論何時，網絡上的童謠大王總是這樣元氣滿滿。現實的話，他就不知道了。
他可不是二哥，並沒有約女網友見面的習慣。
「什麼偉大的事？」
思來想去，李竹賢還是放棄回絕她，畢竟無論如何他有多累，人家話都說到這一步了，現在拒絕未免過於不解人情。
更何況，他與童謠大王的關係還蠻不錯，偶爾也會分享些身邊發生的趣事，畢竟只有在網上，人們纔敢把內心的真實話宣泄出來。
即便在這網絡實名制的泡菜國也是一樣。
「呼呼呼～今天我給我的妹妹們做了大醬湯，怎麼樣？是不是很厲害？」
臭屁炫耀的一段話後面，接着一個哈哈大笑的狐狸表情，好似在彰顯自己像狐狸一般聰明似的。
李竹賢眉頭一挑，略感新奇的追問道：
「噢？是嗎？那妹妹們怎麼說？」
「什麼怎麼說？」後面跟着一隻天然呆，頂着問號的粉色兔子。
「味道啊味道，既然妹妹們吃了你的大醬湯，難道就連感想都沒說上一句嗎？」
“……”
過了約莫兩分鐘，童謠大王才摳摳索索的迴應了一句——
「她們說非常好喫！」
不過這一次與以往不同，句子後面沒有搭配任何表情。
很明顯，剛剛她是被戳到了心事，所以才沉默了足足兩分鐘，所以導致她說話迴應時，連表情包都不好意思用了。
睜着眼說瞎話，臉皮卻還挺薄的。
無論何時，童謠大王總能給人帶來樂趣，無論是在遊戲，亦或是聊天時，她總是一副積極陽光，天天向上的樂天派模樣，就好似活在四次元中的少女一樣。
也許是在她的元氣影響下，李竹賢那疲憊不堪的身體也涌出了絲絲力量，他注視着童謠大王那可愛的白色狗狗頭像，稍稍思索，便敲下這樣幾個字。
「好喫就行」
思來想去，即便知曉童謠大王在撒謊，但李竹賢還是不打算戳破她的小心思。
「嘿嘿嘿～」
一陣憨笑，後面還掛着一羣粉色泡泡。李竹賢頓感十分有趣，便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但也就是這麼一直腰，潛伏在脊髓裏的疲憊因子瞬間一涌而出，脊柱發酸，渾身無力，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的他意識到身體已經拉響警報，告知他要趕緊歇息。
不然就該猝死了。
「童謠啊，我…」
「要一起打遊戲嗎？路飛君？」句尾搭配着一隻奮鬥的蝸牛。
就在李竹賢準備再一次告知她自己要休息的時候，童謠大王再次先一步將信息發了出來。看着上面那字裏行間充斥着滿滿戰鬥欲的字眼，疲憊不堪的李竹賢再一次語塞……
「抱歉啊，童謠，我…」他不甘心的再一次嘗試，但童謠大王的最後一句話卻讓他徹底啞口無言。
「路飛君！上一次你揚言要贏我，最終卻輸了一通宵，嘖嘖嘖～看起來你是真的不行呢～～」
在這句話的結尾，童謠大王還搭配上一隻探出食指，搖頭晃腦的兔八哥表情包，神態戲謔，嘲諷度直接拉滿。
李竹賢是個遊戲白癡。
雖然父母給予了他優越的外貌，聰穎的大腦，超人的身體，但很可惜的是，他在遊戲方面當真是一竅不通，菜到令人髮指。
“你這人也配玩遊戲？你的存在簡直就是對遊戲界最大的侮辱！”
三哥李知勳七竅生煙的指着他的鼻子，指尖因怒不可遏而不由自主的顫抖着。
因爲李竹賢花了足足大半年，才把植物大戰殭屍打通關，得到銀獎盃。若是這樣也就算了，最丟人的，是他在遊戲中還一直偷偷查攻略，這也就是遊戲，若是放到現實，怕不是整個泡菜國人民的腦子都被殭屍啃乾淨了。
三哥都懷疑，那些殭屍是不是被他撐死的。
看着童謠大王那嘲諷意味十足的一句話，李竹賢閉上雙眼，深呼吸，長出一口氣，而後突然睜開雙眼，憤然打下一個字。
「好！」
瞧瞧，這就是人菜癮大的經典案例。
李竹賢並不是一個勝負欲很強的人，但他卻有一顆強烈的自尊心，在小學和中學時期，李竹賢無論是體育還是學習，成績一直都非常穩定，永遠排在班級第四。
這是因爲班級前三是會受到老師表揚，學校表彰的，有時候甚至會收到物質獎勵，比如一罐奶糖，一盒巧克力。
但他卻對那些視若無物，因爲李竹賢光憑藉外貌與氣場已經足夠引人注目，所以他更不想自己還因成績而處在風口浪尖上。
所以他出門的時候，總會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上墨鏡，戴口罩等必不可少。
也因此，他從小就沒有什麼勝負欲，但卻培養出強烈的自尊心，李竹賢自己很清楚，那些題目，那些體育測試他都是會的，他第四隻是他不想和人爭，而不是他不能。
勝負欲是一定要贏，自尊心是我會就行。
可也就是因爲這自尊心，放到遊戲上就讓他栽了大跟頭，他與童謠大王的遊戲戰績用一句話，八個字便可形容：
戎馬一生，未嘗一勝。
自尊心極度強烈的他居然不如一個每天只會傻嘿嘿，傻呼呼，傻呵呵的天然呆女孩子，這讓他的大男子主義往哪放？
所以，明知是餌，他也咬了。
咣噹咣噹，砰砰！噔噔噔噔！
伴隨着一陣嘈雜混亂的聲響，李竹賢拔下筆記本充電線，將電腦往牀上一扔，而後將充電線也繞過梯子遞了上去，一隻手抱着鍵盤鼠標，一隻手扶着欄杆，三兩下就順着樓梯，跑回牀上。
在下面有被二哥看到的風險，所以李竹賢從不在自己桌子上和童謠大王打遊戲的。
「這可憐的忙內…又要被虐了」
注視着他那忙碌的身影，三哥李知勳蹲在衛生間門口，一邊涮着黑抹布，一邊搖頭嘆着氣。
顯然，他看到李竹賢這上頭的模樣不是一次兩次了。
“看來…忙內今晚又是個不眠之夜啊。”眼睜睜看着李竹賢戴上耳機，三哥由衷發出了感慨，而後低頭注視着手裏的黑抹布，差點哭出聲。
大哥給他的任務是擦馬桶。
“喂喂喂，在嗎？聽得到嗎？聽得到嗎童謠？”插上耳機，打開語音後的李竹賢一邊試麥，一邊連接上鼠標，補充道：“童謠，今天晚上玩什麼遊戲？”
他與童謠大王都不知道彼此的本名，一直都是用ID稱呼彼此的。
“歪比歪比？”
話音剛落，李竹賢耳機中便傳來一陣輕快和煦，如同水果軟糖般清新的牛奶聲。
簡直讓人骨頭都要酥了。
不過，和那甜美的聲音相反，這植物大戰殭屍裏的遊戲音還是讓李竹賢接不下去。
每次開語音的時候，童謠大王都會先來一句“歪比歪比”，而後等着李竹賢回覆她：
“歪比巴卜。”
不過，這麼羞恥的話他怎麼可能說的出口？
“別歪比歪比了，童謠啊，快說是什麼遊戲吧！”
“嘻嘻嘻嘻～”
耳機裏響起一陣如銀鈴般的輕笑，緊接着，童謠大王訴說道：“你可不乖噢～路飛君！玩遊戲怎麼能不對暗號呢？”
“拜託…難道我還能是盜號賊不成？”
“說不準呦～現在盜號賊的技術可高級了呢！萬一你是變聲器怎麼辦？”童謠大王俏皮迴應着。
但這俏皮和撒嬌，怎麼看都是腹黑的味道。
見童謠大王拿着莫須有的理由拿他開玩笑，李竹賢瞬間火大，氣的七竅生煙，他憤憤的攥住耳機，牙根都快咬的出血，而後——
“歪比巴卜！”
服軟了…
“哈哈哈哈哈哈！暗號正確！果然是貨真假實的路飛君呢！”
耳機對面，童謠大王在放聲大笑着，在她眼中，這世界上沒什麼事比逗路飛君還有趣了。
“快說！到底什麼遊戲！”李竹賢憤憤逼問着，牙都快咬碎了。
“那就…跑跑卡丁車吧！路飛君！”
“OK！你等着，我這就上號。”
此時此刻，火急火燎的李竹賢根本顧不得童謠大王聲音有多可愛，他心中唯一想的，就是趕緊打開遊戲，把場子找回來。
“嘿嘿嘿～路飛君，感覺你今天心情不太美麗的樣子呢？是遇到什麼糟糕的事情了嗎？”即便是察覺到李竹賢的火氣，童謠大王依然不慌不忙，遊刃有餘的迴應着，而且其中還夾雜着咽口水與牙齒碰撞的聲音。
李竹賢敢肯定，童謠大王一定是在喫棒棒糖。
「一邊喫糖一邊玩？居然這麼小瞧我？真是可惡啊…」
自尊心作祟的李竹賢咬牙切齒的抓着鍵盤，摁的鍵帽開始吱吱作響，指甲甚至抓破了鼠標的漆面。
“來，我們跑哪張圖？”
“別急嘛～我看一看。”童謠大王不慌不忙的打開遊戲，而後創建房間，競速模式，邀請好友。
呲溜～
耳機裏突然傳來咽口水的聲音。
「呀哈…真是被小瞧了呢」
此時此刻，李竹賢感覺自己的自尊心被她攥在手裏，揉成了碎渣。他屏息凝神，威脅道：“要是輸給我的話，別哭鼻子啊，童謠！”
“哦嚯嚯～看來今天你很有自信呢，路飛君～”
此時此刻，
夜晚，
京畿道，
某位少女的家裏。
臥室昏暗，諾大房間中唯一的亮光，便是一臺液晶顯示器，而在顯示器的對面，一位約莫二十歲上下的少女正口含棒棒糖，聚精會神的凝視着顯示器中角色的一舉一動，少女將一頭烏黑靚麗的長髮高高盤起，紮成丸子，一對如水晶般晶瑩透亮的眸子下貼着兩張淡金色的眼膜貼。
這是用來去除黑眼圈的。
也許是由於哥哥的電競椅有些過高，少女只能無奈將兩條腿盤在座位上，她將左手放在SHIFT旁，右手搭在方向鍵，全神貫注於遊戲中。
呲溜～
嚥了下草莓味的口水。
漂移、漂移、氮氣加速、再次加速！
伴隨着一陣敲擊鍵盤的聲音，少女控制的小乖率先到達終點。而後倒計時開始。
10、9、8……4、3、2、1。
未完成。
“路飛君～這已經是20連敗了，你到底能不能行啊？”少女嬉笑着，一邊拆開一隻嶄新的草莓棒棒糖，一邊將電競椅上的雙腿放下。
盤在一起的時間太長，她的兩腿已經麻了。
望着那隻領獎臺上，由童謠大王控制的小乖，再看看一邊由於未完成而哭泣着的自己，李竹賢漸漸攥緊了拳頭。
沒有奇蹟發生，今天又是被吊打的一天。
“啊哈哈…不玩了，不玩了，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什麼垃圾遊戲啊？”隨便給自己找了個藉口，李竹賢兩手一擺，徹底放棄了治療。
“噗嗤！”
聽到耳機裏那句毫無誠意的埋怨，少女一個沒忍住，直接捂住嘴巴彎下腰，花枝招展的笑了出來。
「太有趣了～啊呀呀，路飛君這比海綿還軟弱的自尊心啊！」
住在京畿道的少女本名爲金智秀，是YG旗下一名練習生，如今公司放了兩天假，她纔有機會回到京畿道老家，玩着哥哥的電腦。
遺憾的是，哥哥比她高的多，而智秀又沒有用過電競椅，自然不會調節它的高度，這也就導致此時腿肚子徹底麻木，碰一下就是針扎一般的疼痛，可即便如此，她也根本顧不得這些，此刻笑得不行，眼看就要暈過去了。
「這世界上，難道還存在比逗路飛君還有意思的事情嗎？」
金智秀並不知道路飛君本人姓甚名誰，但她與李竹賢相識於一年前的一場英雄聯盟遊戲中，也因此相識，她清晰記得，一年前，剛進遊戲選取英雄時，一樓直接明說：
“1樓輔助。”
望着那名爲路飛君的ID，智秀瞬間睜圓美眸，頓時大爲震撼。
因爲在這個年代，LOL排位歷來都是搶位置的，一樓就是大哥，想玩什麼就玩什麼，而五樓則最沒有人權，往往五樓剛進遊戲，通常都會說一句：
“5樓不輔助。”
所以，像路飛君這樣當“一樓大哥”還主動讓位置的，簡直就是天使中的天使。
金智秀瞬間就對這個人有了興趣，也自告奮勇的選擇了射手位，和路飛君一起走下，不過讓她始料未及的是——
這路飛君也太菜了，說菜的摳腳都侮辱腳了。
玩個奶媽除了偶爾的搶兵外什麼都不會，技能一個不中，打團第一個死，閃現只會撞牆，隊友只能罵娘。
也就是智秀脾氣好，和他一起走下路的時候踏踏實實補塔刀，經過漫長的發育期，最終…還是靠着上中野大爹贏下了遊戲。
望着自己1-8的戰績卻能跟在大爹屁股追着對面五個人跑，而對面26-5的射手卻被刺客當豬宰，智秀當時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
AD，狗都不玩！
不過就在那一局遊戲結束後，智秀向路飛君發出了好友申請，但毫無意外，她被李竹賢拒絕了。
李竹賢並不是一個喜歡與陌生人糾結的男人，他只和關係好的人有來往。
一開始，金智秀也覺得沒有什麼，不就是一個在遊戲中偶遇到的人嘛！有什麼了不起的？
想法沒有錯，但她很明顯忽略忘記了一點：
那就是泡菜國本就沒多少人，兩個人再次偶遇的機會是很大的。
於是乎，在第二把遊戲中他們又排到了一起，望着那眼熟的ID以及“一樓輔助”，智秀便在公屏上打了一句：
“呀哈嘍～路飛君，我們又見面了～”
李竹賢仍一言不發。
智秀也沒有着急，而是跟着他一起進了遊戲，同樣的遊戲，同樣的下路，同樣的劇本，在李竹賢那令人匪夷所思的操作下，下路二人組五分鐘不到死了八次，其中七次都是李竹賢死的，別說外塔，二塔都沒了，當隊友們看到一個無解肥的射手三下就點死他們的時候，直接就在聊天框裏和路飛君互動了起來，話語真是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果不其然，菜雞常有而大爹不常有，在少了大爹們的支持下，這把很快就輸掉了。而智秀也再次發出好友申請，這一次，李竹賢還是拒絕了。
「什麼嘛！好傲嬌的一個人」
連續被拒絕兩次，哪怕是一向溫柔善良的智秀也有了小脾氣，明明是路飛君坑了她，她沒有公屏互動就不錯了，怎麼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啊？
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所以這一次，金智秀特意等了一會兒，沒有立即排隊，就是不想再碰到這個高傲的菜雞，可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中，總是充斥着各種各樣奇妙的巧合，足足在房間外等了五分鐘的智秀，這一次居然再次碰到了李竹賢。
“一樓輔助。”
看着聊天框中這幾個字，金智秀撓着頭皮，此時徹底抓狂了！
「老天爺！你不是在玩我吧？我在外面足足等了五分鐘誒！五分鐘！這還能排到的啊？我的分啊！分！再搞就要掉段了啊！」
但智秀是一個講武德的人，既然遊戲開了，無論輔助是不是路飛君，她都會認真對待，不過，就在智秀再一次亮出相同的射手英雄時，遊戲界面忽然退了出去。
「怎麼回事？有人秒退了嗎？」
望着熟悉的客戶端界面，金智秀內心五味陳雜，雖然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秒退了，但她此時心底彷彿有了答案。
「難道說……」
秒退遊戲是有懲罰的，除了扣分外，五分鐘之內也不得再次排隊，而這一次，金智秀不知是想起什麼，居然又在客戶端界面站了足足五分鐘，等到路飛君懲罰時間到了，纔再一次排隊。
遊戲再次進去，該說是緣分嗎？她與李竹賢依然在同一隊，還是那個熟悉的——
“一樓輔助。”
“呀哈嘍～路飛君，沒想到我們又又又見面了呢～”
不過這一次，出乎金智秀意料的是，路飛君並沒有像之前那般高冷，一言不發，而是淡淡回覆了一句：
“你好。”
儘管只是一句簡單的問候，但這對於李竹賢與金智秀來說，具有特殊的意義，因爲這是二人的——
第一次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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