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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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辆警车一路怪叫着直奔海天大厦工地,动静确实搞得挺大,司徒雷告诉唐玲,不到一天,所有媒体都会发觉。他们已经和王鲁宁打過招呼了,让他对媒体保持低调。他看上去相当相当紧张。感觉比较平静的倒是那個女的。
“队长。”唐玲放低声音,“你觉得舒乔会反映给冯燕生么?”
司徒雷用力点头,随即吆喝着部下们去工地食堂吃饭。当然也是为了搞动静。他和王鲁宁、李东娜在小单间找了张桌子,饭菜跟大家一样,唐玲让刘晓天去陪吃,刘晓天說他见不得漂亮娘们儿,让唐玲去。唐玲一去,才发觉自己在李东娜面前一坐,从头到脚整個一村姑。饭桌上,王鲁宁谈了些创业的甘苦,市场竞争的残酷,然后主动說到了杜晓山的死给他带来的冲击。
說到這儿,他转动着饮料杯說:“实话实說,司徒队长。我估计問題不小,杜晓山的行为恐怕牵扯着什么关键的事情。所以,我,還有我們李总,我們在這件事上的确处在很不好办的位置。真的!”
司徒雷沒让他往深处說,指出市裡领导的顾虑也是這個。但是,干什么說什么,干刑警的破不了案子,上上下下也不答应:“董事长,咱们不妨完全打开来說。你们二位我相信不会不想那個問題的,也就是——杜晓山之死和舒可风的被害有否关连!我想听听你们的感觉。”
唐玲机敏地捕捉着王、李二人的表情成分。嗯,王鲁宁不敢正视司徒雷,转动杯子的手停住了,指尖在哆嗦。而李东娜却不這样,她忽闪了一下眼皮,很优雅地放下了筷子。
“我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司徒队长。我和董事长比较趋向于‘有关’。但是我們又实在找不到它们二者的相关点何在,真是這样。”
司徒雷望着李东娜:“哦,能不能解释解释這裡所說的‘相关点’何指?”
“噢,我這裡指的是他们的身份和工作性质。舒总是高级评估师,又是海天大厦的施工监督员,直接对市政府负责。属于权高责重的那种人物。而杜晓山不過是個很基层的小管理员,负责材料。两人完全不在同一個等量级上。一定要猜的话,問題最可能出在施工用材上。這一点我們会仔细核查的——不過,猜测不能带替事实。我們既要对舒总负责,也要对杜晓山负责。”
司徒雷道:“我听出来了,李总怀疑两個人有某种暗中的交易?”
李东娜忙道:“不不,我可沒這么說!”
司徒雷哈哈大笑:“是呀是呀,会說的不如会听的。”
饭后唐玲对司徒雷說:“队长,那個李东娜确实厉害。”
司徒雷說:“是呀,拿一個死掉的小卒子堵窟窿,而且不湿自己的鞋,聪明到家了!她的幼稚之处仅仅在于把我們当傻子了。来吧,开始吧。”
他们直插工地附近的那個小树林,蹲守中经常发现李福海的停车点就在這裡,小胡有照片为证。李福海随即被干警带着走過来,表情上沒什么太大的不安,這和他早上在城南刨土取物时的感觉有了一些细微变化。此人外表挺精干的,文化水平不一定很高。走過来的时候,司徒雷给远处公干的王、李二总打电话问他们来不来听听。王、李意见不一致,结果還是来了。司徒雷开门见山地问李福海那包东西是怎么回事,這无论如何不是正常行为。請李福海解释一下。
李福海站在他平时停车的那個位置,說话之前完全是下意识的看了王、李二人一眼,唐玲沒有放過這一瞥。李福海指着停车位置說那是习惯,他愿意把车停在這裡。至于那些尼龙袋烧残片,他說那是他神经過敏所致,他說他愿意承担一些相关的法律责任。
“我见過你们拿来的那些照片,工地上也有不少工人被询问過。那些尼龙包是装双色电线的,清点仓库库存的时候我在场,见過那些尼龙袋。由于舒总被害是装在尼龙包裡的,我心裡就過敏了。我觉得杜晓山一死事情說不清了,索性把這些东西处理掉算了,以免越扯越复杂。這么着我就把尼龙袋敛了敛烧了。我把东西运到南郊倒进水渠裡冲走,剩下的埋了——就是這么回cite99lib?/cite事。”
大包大揽,拉硬屎的家伙。司徒雷想。反正杜晓山死了,事情由着他怎么說都行,难得王鲁宁有這样的人。
“那么……你认为杜的死和舒的死……”司徒雷盯着李福海。
李福海又瞟了李、王二人一眼:“我在這一点上有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舒总的死肯定和杜晓山有关系!”
司徒雷认定,這家伙无论干什么“活儿”,都已经把事情搞干净了。
干警们火速搜查了工地周边地带。司徒雷的眼睛一直沒有离开王、李二位的脸。他发现在搜查大材料仓库的时候,王鲁宁的脸开始抽搐,李东娜死死的攥着他的手,仿佛怕他倒掉似的。结果很快就有了,花生米两颗。司徒雷古怪地朝王鲁宁一笑:“董事长,我們切开過舒可风的胃,的确有花生米。”
随即他高声道:“连车带人都弄走!”
這一刻,王鲁宁真的快站不住了。他看着李福海被警察不客气地塞进警车,所有的恐惧彻底写在了脸上。這一切都沒有逃過唐玲的眼睛,上路后他问司徒雷:“這把過失不是太猛了,不怕把肉炖糊么?”
司徒雷感觉上突然不踏实起来,低声道:“這把火必须加,我要的是那位董事长的感觉。你都看见了吧。自然,還有那辆车子,它很可能是我們获得证据的唯一途径了,如果上边有舒可风的血,破案的口子就打开了。但愿。”
唐玲问他要不要再给舒乔吹個风,司徒雷想想說:“查完车子再看吧。”
车子后备箱的情景几乎和预计的一样,清洗得干净透了。听到這個结果的时候,司徒雷禁不住骂了句“他妈的”。毕竟,他对那车子实实在在的寄托過希望。花生米的化验报告很快也出来了,基本可以確認和舒可风胃中的残留物一致。但是,這又有何用呢?杜晓山已死,死无对证。再联系杜晓山被害的整個過程,司徒雷真有些服了。
“真他娘的够得上一宗完美犯罪!”
“李福海怎么处理?队长。”
“放掉。時間一到就放掉。”
唐玲问司徒雷,還要不要给舒乔那边打电话。司徒雷想了想:“打,照打big./big。明确告诉她,案件的侦破有了进一步的收获,和盛达集团的人有关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公安局下一步還会加大侦察力度。就這么告诉她——冯燕生对破案来說依然是首选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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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海被放出来的第二天,王鲁宁心火上攻出了毛病,眩晕加上口疮长了好几個,便约着李东娜去疗养。恰好他们出发那天路上翻了一辆“奔600”,许多记者都以为是盛达集团老总的车翻了。赶去一看原来是一個“粤”牌,才怏怏而散。王鲁宁忧郁地对李东娜說:“都看看明白了吧,东娜。咱们真要是出什么事,闹到报纸上的也只不過几块花边新闻而已。唉,可悲呀!”
李东娜正色道:“王鲁宁,我发觉你确实不是個行大船的角色,你的心理状态比我想象的還差。听我說,我觉得警察玩的這一手,更像是投石问路,目标并不是你我。上,是池汉章;下,是冯燕生——如果我沒猜错的话!”
王鲁宁凝视着李东娜看了半天,突然說:“东娜,我真觉得你应该充当盛达集团的法人,真的,你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
“少說這些废话吧!”
“不!”王鲁宁突然认真起来,“你可能沒发现吧,东娜,目前真正和案子扯不上关系的其实是你!发现了沒有?真的!”
李东娜让他好好钓鱼,自己去别墅裡拿来把阳伞撑开。二人并肩坐着,她說:“我现在不踏实的是還冯燕生。其他的都不重要。”
“嗯,我也是。”王鲁宁靠在躺椅上,斜睨着水边的钓杆。远处小别墅的墙壁上,有几個工人正在蜘蛛般的做着清洁工作,更远一些的山林裡.99lib./a有砰砰的枪声传来,那是射击场,“东娜,你估计公安局下一步会怎么干,我真猜不出来了。会向冯燕生下手嗎?”
李东娜沒言语。她在想,李福海的事儿虽然把人弄出了一身汗,但毕竟经验厚实,把事情扛住了。值得一提的是,从李福海身上反映出一個现实,那就是所有的想当然都是靠不住的。李福海說得多牛气呀:万无一失,绝无問題!结果如何,還不是险些栽了。由此而引伸到冯燕生身上,李东娜不敢往下想了。姑且不說冯燕生沒有那份胆量,至少他沒有李福海所具备的经验——想到這裡她真有些不寒而栗了。她知道现在谈冯燕生只能加重王鲁宁的心理负担,便沒有接這個话题。她让他往宽处想一想,不要太钻牛角尖。警察至今沒有拿到任何有关冯燕生的实证,想得太复杂沒必要。她把话题转到池汉章身上,问王鲁宁能不能再使一使這张“王八”。
“大厦施工进展得不错,招商前景也看好,让姓池的给常委会加一些压,我相信会对咱们有好处的。”
王鲁宁嗖地拎起钓竿,什么也沒有。他挂了块鱼饵,用力把杆子朝池塘远处甩出去:“东娜,整治姓池的還是你拿手。我已经吃他两次闭门羹了,拿起电话就說他忙,让我另找時間。你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李东娜比王鲁宁還恨池汉章。听了這话,眼睛马上就圆了:“钱已经弄不动他了,对付這老淫棍,還得想其他办法。但是鲁宁,现在正踩在地雷上,還不能马上把他弄得太狠。過犹不及。”
王鲁宁看看表,把手机递给李东娜:“老东西估计吃完午饭了,趁他午睡前给他打個电话。”
“這大山裡,信号行嗎?”
“沒問題,福海的电话不是接收得很清楚么?对了,福海不知道咱们来這儿了吧?”
“反正我沒告诉他。”李东娜摆摆手,显然手机通了,“啊,是池副市长吧,听不出来嗎,我是东娜呀!”
李东娜朝旁边的王鲁宁挤挤眼睛,声音柔柔的:“我在哪裡呀,我在武昌呢,我来见几個材料供应商。啊对,還有特材等等……不不,是我自己来的。鲁宁去疗养了,他有些犯眩晕……您不必去管他了,死不了人。池副市长,鲁宁的病有一多半儿是被那事儿折腾出来的,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呀!”
池的声音立刻不一样了,李东娜隔着一百多公裡都能猜出她的表情:“李东娜,许多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沒有必要总是挂在嘴上。警察不是也沒怎么样么。有些事情我已经做得很显眼了,你们应该明白我的困难!”
李东娜已经不可能再笑了,声音变了些:“干561b.嘛急呀,池副市长。万事总有個因果吧。咱们不能割断歷史看問題呀!首先沒有您就沒有我們這個大项目!這一点您最明白。”她把话說得即圆润,又机锋暗藏。
姓池的吭哧了一下,道:“有些事情电话裡說不清楚,什么时候我安排時間面谈,就這样吧!”
“呸!”李东娜朝鱼塘裡狠啐了一口,关了手机:“老王八蛋!”
王鲁宁叹口气,笑了:“行了,能管一阵子用。你說话比我狠,像刚才那样的话,打死我也不敢那么說。”
“亏你還笑得出来!”李东娜斥道,“坏就坏在你那方汉王玺上!”
王鲁宁愤愤地摔开钓竿,叫道:“把我的伤疤撕开你难道好受么!”
李东娜看他急了,一把抱着他哭了起来:“鲁宁你干嘛呀這是,你朝我喊什么喊!风风雨雨多少年了,你就让我抱怨几句成不成!”
王鲁宁抚摸着她的后背,心裡挺难受的:“东娜东娜,說起来我王鲁宁本质不坏,当年弄到一块汉王玺,也不是靠杀人越货得来的,倒霉就倒霉在我不懂古玩,我要是懂,何必去請冯燕生看呢。至于弄出境,那是你二哥硬要干的。”
李东娜抽泣着推开他mark/mark:“不說了,怎么也是武装走私,這是定了性的。不然你何必又扯进個冯燕生呢!唉,糟心啊,姓池的能帮咱们上边的,却无论如何帮不了冯燕生這一头!鲁宁,只怪你太紧张了。其实据我观察,汉王玺那條消息冯燕生至今還一无所知呢!”
一句话說到了要害,两個人都不吭气了。收竿回别墅,吃饭休息,心裡還是烦。王鲁宁晚上散步的时候想给冯燕生打個电话,最终還是忍住了。李东娜心情调整了過来,开导他别太折磨自己,要真想打电话,不如给司徒雷打一個。
王鲁宁忙摆手不让她說下去:“說心裡话,东娜,這個司徒雷我還真佩服他。两條人命了,他至今干得不温不火,不显山不露水,一点点逼近。你看不出他藏着多少东西,猛杀出来,你连防备的角度都找不着。他要真是大刀阔斧地干,恐怕倒好对付了。”
“嗯,真那样姓池的就好想办法了!”李东娜道,“回去吧,有些凉了。”
刚绕過一丛冬青树,树影后刷地闪出一個人来。這一惊两個人同时出了一身汗。站在面前的竟是李福海。
“见鬼,你……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儿?你刚放出来两天,怎么连避嫌都不懂。”李东娜很少有的恐惧了,她朝别墅努努嘴,“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三個人快步走向别墅,李福海不言语,显然有事情。进了别墅,李福海迅速关门,脸色土灰土灰的,很憔悴的样子:“我……我估计姓冯的那小子听到了什么风声,看上去好像顶不住了!”
李东娜的心悬在喉咙口,让他坐下,慢慢說。李福海大口喘着气,說冯燕生一上午在盛达集团外边的林荫道边转悠,显然是听說了盛达集团抓人的事。他想进来又下不了决心的样子。李福海說他一直站在楼上窗户那儿盯着看,看得腿肚子直打哆嗦。
“他要是一倒架子,事情马上就兜不住了,我是警察盯住的头一個人!”
王鲁宁骂了一句:“是不是你也顶不住了?要是顶不住你就去自首!”
李东娜给了王鲁宁一個眼色,不让他发火。李福海闷头坐在沙发裡,不敢顶撞王鲁宁。他說冯燕生最终還是走了。又问冯给沒给他们打电话。
李东娜摇头說沒有:“别慌,我想燕生心裡头顶多也就是不踏实,還不到垮下来的地步。你们两個可别先垮了。大男人,难道還不如我一個女人么?”
李福海负气道:“我前几天的事情都扛住了,還有什么可怕的!”
王鲁宁突然插嘴:“不然!前几天的事你可以编出理由来自圆其說。可往雀翎湖裡扔人,你敢保证冯燕生沒看清你嗎?”
“鲁宁!”李东娜喝道,“你不要加重福海的心理负担了。這一点燕生对我亲口說過了,他只记得杜晓山,对福海沒印象。這样吧,我马上和福海回去,然后我和冯燕生设法见個面。鲁宁,你不用太急,你垮了我們就沒指望了。”
“那……好吧。”王鲁宁也只好如此。
李氏姐弟說话就上了路,李福海狠狠发泄了一通对王鲁宁的不满,然后告诉李东娜,他是打电话问疗养院,才问出他们的行踪的。他說他怕警察突然找事儿,发现自己和董事长過于“近”。
李东娜叹道:“你比我想象的還细,這么做是对的。”
“可這都不重要,关键是冯燕生!”李福海强调道。
李东娜索性拨了冯燕生的手机,提出要和冯燕生见见面:“燕生,咱们還是好望角怎么样?姐有话对你說。”
冯燕生似乎在犹豫,最后道:“算了,不說了吧!”
李东娜默默地望着沒了回音的手机,颜色很不好。又拨了一遍,冯燕生竟把手机关了。李福海瞟瞟表姐的脸,心裡沉得快托不住了。他终于悄声說:“姐,要不,我想办法做掉他……”
李东娜沒言语,脸一明一暗的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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