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這是哪兒呀?

作者:輕烏桃
天邊一道悶雷忽然響起,夏天的雨來得快,霎時間便是暴雨如瀑。

  偏偏這時公交車叮咚一聲,報了他們要到的站名。

  坐在車最後排的角落裏,兩少年正並肩而坐,懷裏抱着書包。喫完飯後,秦初連哄帶騙地終於帶着陸溫安坐上了前去溜冰場的公交車。

  誰知道開到一半,忽然天降大雨,沒帶雨傘的他們現在下車,走路到溜冰場內還要一段路。

  秦初側頭,旁邊的少年卻身子一歪,靠在他肩膀上,沒有動靜,只有勻稱綿長的呼吸聲。

  陸溫安坐着車,竟然睡着了。

  秦初頓時一動不敢動,任憑他靠着自己,將重量都放在了他肩上。隨着公交車的起起停停,少年柔軟的頭髮毛絨絨地拂在他的脖頸上,酥酥癢癢。

  秦初忍不住伸手託了託他歪過來的腦袋,讓他調整到最舒適的位置。陸溫安無意識地動了動,正好往他脖子深處蹭了蹭,姿態親暱無戒備。秦初呼吸一窒,少年身上的淡淡奶香味撲鼻而來,又甜又暖,一垂眸就是陸溫安那鴉羽般的睫毛,挺秀的鼻尖,再往下就是因爲睡着而微微張開的嘴脣,隱約露出裏面雪白的牙齒。

  睡得昏天暗地的陸溫安毫無察覺,一臉天真地歪在秦初肩上,胸口隨着呼吸微微起伏,活像一隻守門的貓咪在午後打瞌睡。

  秦初往車窗外看了看,大雨如注,窗玻璃上蜿蜒着水痕,索性下車也是淋雨,不如繼續坐在車上,一直坐到終點站去。

  於是秦初泰然不動,一條勁瘦有力的手臂攬着旁邊陸溫安的腰身,連同他人和書包攬在自己懷裏,聽着窗外嘩啦啦的雨聲和車輪碾過積水的聲音,自闢出一方天地來。

  上上下下,幾次車站後,公交車上的人漸漸少了,秦初覺得這時間過得真快,懷裏的人還沒有焐熱,終點站就到了。

  隨着公交車停下熄火,秦初低頭準備喚醒陸溫安,人卻已經睜開眼睛,醒了。

  剛剛醒來的少年神色迷濛,一時沒有記起自己在哪裏,他靠着結實溫暖的胸膛,先緩了緩,然後伸出手指揉了揉眼睛,聲音帶着初醒的軟糯,“這是哪兒呀?”

  秦初被少年這軟綿綿的模樣萌得不行,攬着他的腰身的手臂忍不住微微用力,湊到他耳畔故意撩他,“你哥的懷裏。”

  “……”陸溫安耳朵一癢,擡頭就看到秦初那張痞痞的俊臉,清醒了幾分,再一看自己,半個身子都已經歪在對方懷裏了。

  果真是在他懷裏。

  陸溫安連忙掙扎着起來,帶着不知是羞惱還是埋怨的語氣怪他,“到站了幹嘛不叫醒我。”他看向窗外,明顯是公交站的終點,小廣場上停滿準備發車的公交。

  等收回視線,懷裏的書包卻已經跌落在地上,陸溫安連忙彎腰去撿,順勢離開了座位。

  秦初把自己的書包挎上,懶洋洋地起身,“哥樂意。走吧。”

  陸溫安把撿回來的書包抱在懷裏,然後跟在了他後面,一同下車。

  “又得坐回去。”陸溫安看着這車的海洋,打了個午後的哈欠,然後後知後覺地發現,“剛纔下雨過了?”

  這場夏日的雷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已經雨過天晴,但好歹洗去了一些方纔的燥熱感。

  陸溫安剛剛睡了一覺,精神回來了,心情不錯地伸了個懶腰,“我們快走吧,我還有幾道政治大題沒有寫。”

  秦初被他拉着手,無奈一笑,就一手插着褲兜任憑他把自己拉向旁邊即將發車的公交上了。

  到了溜冰場,那裏已經有不少人在玩了,因爲是在商場裏,所以人更多。陸溫安不想下去溜,因爲他還惦記着自己的作業,秦初這次哄騙不了他,只好自己弄好裝備,然後和他揮揮手,下去一個人溜去了。

  少年身高腿長,溜起冰來酷酷的,一時吸引了很多人圍觀叫好。

  陸溫安挑了個位置坐下,看到溜到中央的秦初朝自己揮手,他連忙拿起手機給他抓拍下來,然後看着他滿意地轉身溜到另外一邊,陸溫安這纔拿出作業,放在膝蓋上開始讀題目。

  旁邊的人來來往往,這時一個年輕男人忽然坐在了他身邊。

  那個人彎腰擺弄着溜冰鞋,動作慢吞吞。

  陸溫安是被他臭襪子的氣味薰到了,才擡頭看了一眼。

  旁邊有這麼多位置可以換鞋,偏偏坐到了有人的地方。

  是一個穿着黑色襯衫面色冷峻的男人,他也不看陸溫安,只是擺弄着自己手裏的鞋子,嘴裏說道:“那張照片看了嗎?”

  陸溫安這才認出來,這是生日宴那天送狗狗過來的黑衣人,吳老三的手下。

  對方垂着眉眼,一副沒有搭理自己的樣子,說的話卻分明是對自己說的。

  “不好意思,那天我偷偷拿了你一根頭髮,現在親子鑑定出來了。”黑衣人慢條斯理地拂走鞋面的灰塵,面色不動地說着足以令人心情雜亂的話,“安少爺,你是我們吳家的孩子。”

  陸溫安面色一凝,想到吳薈的那張刻薄可怕的臉,他沒有作聲。

  黑衣人繼續說道:“本來三哥是想等着你主動找他的,但看來你對那張照片沒什麼想法。那就沒有辦法了,我只能親自來請您過去。”

  陸溫安看向溜冰場,秦初不知滑到了哪裏,在紛雜的人羣裏一時很難尋到。他握緊手中的筆,眉眼冷下來,“我跟你們吳家沒關係。”

  “怎麼會。安少爺,你看看,這是你母親。”那人遞過來一張照片。

  陸溫安不想看的,但還是瞥到了。

  相比那張藏在狗糧裏的舊照片,這張照片清晰很多,一個穿着西式宮廷裙裝的女子化着淡妝,坐在花園裏,側過來的臉百無聊賴,有着上世紀女作家看透世間百態的倨傲和淡漠。

  黑衣人繼續說道:“這是我們的大小姐,她很優秀。”

  陸溫安說道:“我跟她一點都不像。”

  “因爲你隨你爸爸。”黑衣人一笑,“那張舊照片上的人,就是你的爸爸。你應該猜到的。”

  陸溫安的喉嚨好像被什麼堵住了,生澀難言,幾乎是下意識地說道:“我只有陸媽媽和陸爸爸。”

  “我知道。”黑衣人嘆了一口氣,“但你真的不想去見見自己的親生父親嗎?”

  陸溫安微微揚起下巴,一臉倔強肯定,“不想。”

  “如果你不去,那我們只能拿着親子鑑定報告書,去陸家要人了。到時候警察也會站在我們這邊。”黑衣人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你也不想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對不對?”

  陸溫安想了想,然後緩和神色,換了態度,“那你讓我回去想想,等我想清楚了,我會主動聯繫你們。”

  對方遞過來一支手機,“打個電話給你自己,留下我的號碼。”

  陸溫安看着他,對方推過來,“我們的耐心是有限的。”

  陸溫安默默地接過來,然後按下號碼,對方如願聽到手機鈴響之後,這才滿意地起身,“那麼,我回去靜候佳音了。”

  等人走了之後,陸溫安重新拿起作業本,卻怎麼也看不進去題目了。

  聽那個人的語氣,自己爸爸似乎還活着。那麼爲什麼他不來找自己?

  陸溫安看得心情煩亂,最後又重新把作業本闔上,坐在位置上,視線沒有聚焦地盯着前面的溜冰場看,直到一道身影籠罩住了他。

  是溜冰回來的秦初,少年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嘴角含笑,“你看什麼呢,都發呆了。”

  陸溫安仰起頭,一雙眼睛溼潤潤的,聲音還算平靜,“你溜完了?”

  秦初大大咧咧地坐在他旁邊,然後拿出剛買的冷飲,丟給他一罐,把自己手裏的拉環拉開,仰頭灌了一口這才說道:“沒呢,中場休息。”

  這時候一隻手忽然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角,秦初側過臉,嘴角還殘留着可樂的痕跡。陸溫安看着他,低聲說道:“我們現在就回家吧,我不想待在這裏了。”

  “嗯?”秦初本來還想說什麼,看他軟趴趴地低下頭,心情低落的樣子,秦初不明所以,但還是依了他,起身穿回自己的鞋。

  重新走出來,陸溫安感覺恍若隔世,他現在非常矛盾複雜,因爲自己的身世連累到陸爸爸和陸媽媽,這是他萬分不願意的,所以似乎只能回到吳家了。

  不,其實還有另外的選擇,他已經是一個有自己主見的小大人了,他的命運,他可以掌握在自己手裏的。

  陸溫安看着前方的路,眼神重新變得亮晶晶起來,他看向旁邊的秦初,“我們先回圖書館,我的自行車落在那裏了。”

  秦初拍了拍他的腦袋,“走,走,都聽你的。”

  陸溫安看着他,翹了翹嘴角,跟在他後面小聲說道:“初哥,你對我真好。”

  “我是你哥嘛,不對你好對誰好。”秦初把喝完的罐子扔到旁邊的垃圾桶,很自然地騰出手把陸溫安的書包拎了過來。

  因爲一場大雨,停在露天停車場的自行車被淋個徹底。

  兩人去旁邊的零售店買了餐巾紙回來,然後苦命地擦拭坐墊上的水跡。

  秦初拍了拍車座,“只有一輛車,那隻能哥載你回去了。”

  說完後,他就彎腰開始調整座椅,調到適合他的高度。

  等到他弄好,陸溫安伸手過來,秦初莫名,“幹嘛?”

  “書包我來抱,你騎車。”陸溫安把兩隻書包都抱在了懷裏,然後雙腿叉開,坐在了車後座上,腳抵着地。

  秦初摸了摸他的腦袋,誇了他一句,“真乖。”

  陸溫安低下頭,嘟囔着:“我又不是小孩,幹嘛總摸我腦袋。”

  秦初嘿然一笑,人已經坐上座椅,然後把踏腳板踩住了,“出發。”

  這時候一雙手從後面很自然地環住了他的腰身。別看秦初長得人高馬大,他的腰卻不算粗,勁瘦健壯,算是恰到好處。

  車身忽然抖了一下,陸溫安好奇地探出腦袋,“哥你行不行啊,不然我載你。”

  秦初低頭,看着腰間的那雙“罪魁禍首”,悶着聲音說道:“你抱緊了,我真出發了。”

  陸溫安把臉頰貼在少年溫暖厚實的後背,“嗯”了一聲,然後雙手聽話地緊了緊。

  秦初不動聲色地深吸了一口氣,好歹把車龍頭給把穩了。

  一路迎着風,踩着車回到花園別墅了。

  兩人一起把車放回車庫,轉眼看到陸媽媽的路虎車就停在旁邊,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今天陸媽媽竟然回來得這麼早。

  他們剛從車庫走過來,就看到陸爸爸也正好從客廳出來,旁邊跟着一襲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正是韓天遠。

  兩個人不知在說些什麼,神色都有些凝重,韓天遠先看到了兩少年,於是停止話題,露出一抹笑,“安安回來了。”

  陸爸爸朝他們招招手,看他們走近了纔開口說道:“今天去哪裏玩了?”

  陸溫安擺擺手,“沒去玩,去圖書館看書了。”秦初一臉老成地頷首,表示附和。

  陸爸爸看着自己兒子,不太相信的樣子,但好歹在客人面前給他留了面子,“你們先進去,我還要跟你四叔說些話。”

  這時候韓天遠就在旁邊用慈愛得過分的眼神看着陸溫安,好像要發生什麼一樣。

  陸溫安莫名,趕緊拉着秦初先跑進客廳了。

  陸爸爸這才重新撿起方纔的話題,“天遠,以後可能要麻煩你了。”

  韓天遠溫文一笑,“陸哥,你放心,這是我樂意做的。”

  陸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等把人送走,陸爸爸踏進客廳,就看到自己妻兒都團團坐在沙發上了。

  他莫名,陸媽媽示意他過來,“安安說有事情要跟我們商量。”

  陸爸爸走過去坐在自己妻子旁邊,然後熟練地翹起長腿,抖了抖衣袖,做出要洗耳恭聽的做派來,要不是老婆盯着,他就要拿出一支菸來了。

  一家人做派十足,陸溫安看着這一家三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莫名地一慫,隨即又挺直脊背,肅正神色,他現在是坐在主位,所以接下來應該是他的主場!

  陸媽媽和陸爸爸對視了一眼,掩下笑意,也一臉認真起來,“安安,你有什麼話想跟我們說?”

  陸溫安把手放在膝蓋上,握緊,然後開口說道:“爸爸,媽媽,你們老實說,那天給我看的親子鑑定報告是真的嗎?”

  少年清澈有神的眼睛望過來,倒是有了幾分壓迫感。

  陸媽媽難得猶豫了起來,陸爸爸則心虛地咳了一聲。

  原本靠在沙發上當旁聽的秦初則坐正了身體,原本懶散的神情也收斂了起來。

  看起來安安擺出這樣的架勢,是真的有重要的話要講。

  看他們的神色,陸溫安已經猜到了幾分,他不太贊同地看着陸爸爸和陸媽媽,“你們應該早點告訴我的,今天吳家的人都來找我了,他說我是吳家的孩子。”

  “什麼?吳家的人找你了?”一家三口異口同聲,都在後怕。

  陸溫安立刻安撫他們,露出沒什麼的笑容,“就跟我講了些話,說我是他們的孩子,要我回去之類的,沒有做什麼,你們不用緊張,我這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這裏。”

  陸媽媽的臉色很不好,“吳家的人也真是可惡,竟然敢把手伸到我們陸家。”

  陸溫安笑眯眯地看向她,“媽媽,那你老實跟我說,真正的親子鑑定報告是什麼結果?”

  “呃。”陸媽媽卡殼。

  陸溫安又說道:“不可以騙人,遇到事情,我們是一家人,應該一起解決,對不對?”

  陸爸爸在旁邊沉吟,安安今天遇到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了,他這句話說得對,家人之間無須隱瞞。於是他開口說道:“安安,你確實跟吳家有血脈關係。”

  旁邊的秦初瞬間握緊拳頭,想到吳薈那副嘴臉,他恨恨地說道:“我不相信。”神情頗有些受打擊的樣子,他不想陸溫安回到吳家那羣噁心人裏去。

  陸溫安見狀伸手展平了他的手指,對他安撫地溫柔一笑,“哥,我現在已經這麼大了,不是三歲小孩了,所以就算我是吳家的孩子,我也有權利選擇回不回去,不用緊張的。”

  強大而鎮定的安安,心智成熟遠超他們想象的安安,陸媽媽頓時眼眶一熱,“是的,安安可以自己選擇,媽媽一定也尊重你的選擇。”

  陸溫安看向她,但他註定要讓她失望了,“媽媽,我如果繼續留在這裏,只會給你們帶來麻煩,所以你尊重我的選擇,就發一條聲明我跟陸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這樣吳家就不能再找你們麻煩了。而我,我不會回吳家的,我可以把自己養活。”

  “……”陸媽媽一時語塞,她剛纔就不該這麼說!

  陸溫安握緊手,鎮定地看着他們,“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等風頭過去,我會回來看你們,就當我翅膀硬了,飛出去了吧。在一般人家,孩子長大了,出去工作不也是如此,只能逢年過節放假的時候回家,你們就當也是這樣吧。”

  陸媽媽語氣有些酸澀,“這怎麼能一樣,安安,你才十七歲,媽媽怎麼放心讓你一個出去生活。”

  陸溫安儘量讓自己顯得鎮定強大,“媽媽,在初哥剛認回來的時候,我就提出自立門戶,擁有自己的戶口,你們也答應我辦到了,可見那時候這一步沒走錯,現在可不就用到了。所以你們放心,我能把自己養活的。”

  秦初坐在一旁,雙手環胸,抿脣沉思,神色非常不好。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側頭看向陸溫安,問道:“那個人有沒有告訴你,那張藏在狗糧裏的照片上的人,是你的誰?”

  陸溫安一頓,不知道他爲什麼好端端的要提起那張照片,他踟躕了一下,然後說道:“他說是我的爸爸。”

  秦初面色一僵,然後破釜沉舟一般地說道:“我今天好像在圖書館遇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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