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卿本佳人 作者:未知 心裡有事,一夜沒睡塌实,第二天魏霸的精神便有些萎靡。程安见他這副模样,也沒說什么,請魏霸上车,一起去丞相大营。魏霸很谦虚,坚請程安先上。论职务,程安是主簿,他是白身;论年龄,程安比他父亲魏延還要年长,在他看来,对程安尊敬一点也是应该的。 程安也沒有坚持,先上了车,等魏霸也上车之后,两人一起向丞相的中军大营赶去。 诸葛亮驻军在阳平山下,背山面水,营垒分明,旌旗飘扬,自有一股堂堂正正,不可侵犯的气势。魏霸原本对诸葛亮就非常崇拜,看到這副情景,更是赞叹有加。他从老爹魏延那儿得知,诸葛亮可不像是三国演义上那样从隆中一出山便做军师,指挥作战,谈笑间,挥挥羽毛扇,百万曹军就灰飞烟灭。他其实一直在做后勤,很少亲临前线,当然也沒有什么带兵的经验。他第一次以统帅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就是前年的南中之战,他以丞相之尊率兵南征,只用了半年時間就平定了南中的叛乱,可谓是一鸣惊人。 以一個刚刚领兵不過两三年的书生,能把大营扎成這么规整,不得不說,這人实在聪明得有些不像话。之前不久,魏霸跟着老爹魏延在這裡选址的时候,可是费了好大的精力,才勉强弄懂了那些复杂的讲究。 马车在大营前被拦了下来,军中有令,像程安和魏霸這样身份的人不能坐车,只能步行。于是魏霸把马车停在营外,陪着程安步行入营。他一直落后程安半步,以示尊敬。程安也不谦虚,昂首挺胸的进了大营。 进了大营,来到了一個偏帐。程安停住了脚步,指着帐前排了很长的队伍对魏霸說道:“你看,這些都是来向杨参军請示的,十多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草就非常可观,涉及的帐目也是惊人。通常都要配备多人协同处理,可是杨参军精于计算,一個人便能处理得妥妥当当。到时候你亲眼一见,便知端的。” 魏霸看着不断从帐裡走出来的人,应了一声。他离得還远,听不到大帐裡面說话的声音,不過他注意到每過片刻,便有人捧着账本从裡面走出来,神情或如释重负,或沮丧叹气,却沒有一個面露不服的,可以想象,這些人的账目要么是過了,要么是被杨仪发现了問題,但這些問題却让他们心服口服,无语可說。 仅从這一点便可看出,這個杨仪的确有一套。這队伍虽长,大概也用不了多久便能轮到他们进帐了。 魏霸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和程安一起随着队伍慢慢的向前挪。排在他们面前的人鱼贯入帐,又鱼贯而出,眼看着便要轮到他们入帐。魏霸招手让敦武把账簿送過来,又翻看了一遍,见账面清晰无误,這才松了口气。 就在這裡,四五個锦衣少年骑着马,从远处奔驰而来,直到大帐前才勒住马缰,马蹄踢起的泥屑飞溅到等候的人身上,激起一阵惊叫。那几個少年也不在意,为首的一個唇红齿白,相貌英俊,一身锦衣颇为合身,看起来自有别样风流。他端坐在马背上,一手支在马鞍上,托着下巴,目光居高临下的在人群中扫了一遍,沒有发现目标,不禁皱了皱眉头。 见他這副表情,紧靠他左边的一個浓眉大眼的锦衣少年轻催战马,上前半步,朗声喝道:“哪位是镇北将军次子魏霸,請出来說话。” 魏霸暗自叹气。从這些人出现,他就觉得有种不祥的感觉,估计可能和自己有关,果不其然,這些纨绔子的目标正是自己。 退是沒法退的,且不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就算是老爹那一关,他也過不去。他给程安使了個眼色,将账簿送到程安的手中,轻声說道:“只好有劳老先生了。” 程安点点头:“少将军小心些,能忍自安。” “多谢老先生提醒,我会注意的。”魏霸躬身施礼,转過身,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同时不忘给敦武递個眼神。虽說是在丞相的大营裡,這些小子不太可能动粗,可是万一要动手,有敦武這样的高手在身边,总是能心安些。 敦武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跨出两步,紧紧的跟在魏霸的身后。他一個字也沒說,但是杀人无数的铁血味道却无声的弥漫开来。马上的锦衣少年還沒感觉出什么,战马却首先感应到了危险,不由自的向后退了两步。 锦衣少年们的气势为之一滞,特别是那個为首的粉面少年,他原本是半伏在马鞍上摆造型,战马突然向后一退,他措手不及,险些从马背上滑下来,亏得旁边一個壮实少年伸手拉了他一把,总算是沒有出洋相。可尽管如此,他還是恼羞成怒,原本白晳的脸庞一下子红了起来。 “我就是魏霸,不知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魏霸站定,不卑不亢的看着那群少年。他知道,就算是丞相来了,老爹魏延不再是汉中的土霸王,可是在军中,魏延的地位還是屈指可数,不管是谁,即使是诸葛丞相本人,也要多少给几分面子。他只要不主动惹事,不把话柄落到别人手中即可,别人要主动惹事,他根本不用担心。這些少年既然当着這么多人来找他,想必不会是想打他闷棍。 那個锦衣少年瞅了他一眼,面露诧异之色。刚才他就看到了魏霸,不過魏霸衣着普通,只是一套布衣,又捧着一摞账本,恭敬的站在一個老吏身边,他根本沒想到会是魏延的儿子,只当是一個小吏,或者是老吏的子弟,陪着老吏来回差事的,是以看到了他,却沒在意,即使是魏霸主动走上来,他也以为這是魏家的下属,沒想到他居然就是自己要找的魏霸。 原本便因为马惊而有些羞恼的他更加不快,咬了咬下唇,冷冷的哼了一声。听到他不悦的哼声,当前的那個浓眉少年立刻厉声喝道:“大胆魏霸,见到后将军之子,武猛校尉大人,還不行礼?” 后将军?魏霸一时沒反应過来。敦武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应该是后将军刘琰之子,刘钰,外号玉面狼的那個。” 魏霸這才恍然大悟。刘琰算是個比较奇怪的人,他是汉室宗亲,很早就跟着刘备,算是从龙老臣,不過他什么本事也沒有,只有一個优点,长得漂亮,還很会装风雅,据說家裡的婢女都会背诵汉赋,除此之外,他就什么也不会了。他贵为后将军,可手下的千余散兵装装门面還行,真正打仗是派不上用场的。刘钰是刘琰的长子,遗传了他爹的一副好面皮,经常和一帮贵臣的子弟在一起玩耍,那些人奉承他,称他为玉面郎君,不過因为這小子人品不好,仗势欺人,特别喜歡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和一副婊子脸诱拐良家少女,所以成都人称他为玉面狼。 魏霸拱拱手說道:“原来刘校尉,不知道你找我,有何指教。” 刘钰见他這副不咸不淡的神情,心中不快,哼了一声。不過他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脂粉气太重,沒什么威势,听起来倒像是女子在撒娇。魏霸听了,眉眼一挑,险些笑出声来。刘钰见了,更是恼火,尖声喝道:“笑什么笑?本校尉很可笑嗎?” 魏霸强忍着笑:“校尉一代佳人,怎么会可笑呢,校尉误会了。” 旁边的人听魏霸将刘钰說成一代佳人,再对比刘钰那白裡透红的面皮,不禁大赞這個词用得贴切,有几個甚至暗自咽了口唾沫,大有一副我见犹怜的架势。 刘钰更加恼怒:“你瞎了眼么,连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魏霸非常诚恳的道歉道:“不好意思,我读书少,不知道佳人不可以形容男子,见校尉唇红齿白,体态妖娆,好一個风流人物,這才以佳人相称。” “你读书少?”刘钰见魏霸道歉时仍然不忘提及他的风流体态,火冒三丈,讥讽的话脱口而出:“本以为你连太史公书都读過,当是饱学之人,沒想到却是個装腔作势之徒,只会在女子面前搬弄口舌,一說到正事,就开始胡言乱语,连话都說不周全了。” 魏霸听了這话,更加肯定自己的估计,果然是马家那位姑娘找的帮手来了,他就是想躲,也是躲不掉的。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啊,我的确读书少,不過敢问刘校尉,谁說過佳人不能形容男子?” 刘钰正說得唾沫横飞,被魏霸這一问,顿时哑口无言。佳人是形容女子的词,大家都知道,无数文赋中都有這样的用法。可是谁說過佳人不能用来形容男子?他憋了半晌,恼羞成怒的反驳道:“那你說說,有谁用佳人形容男子的?” 魏霸耸耸肩:“我都說了我读书少,不知道有谁用佳人来形容男人,不過既然沒有人规定不能這么用,我先为天下先,用来形容一下校尉,又有何不可?校尉面若敷粉,唇似涂朱,身姿窈窕,纵使是豆蔻少女与校尉并肩,只怕也要自惭形秽。校尉如若当垆卖酒,卓文君也要退避三舍,以佳人来形容校尉,又有何不可?” 刘钰虽然为自己的這容貌自得,可是当着這么多人的面被魏霸形容成女子,還与卖酒的卓文君相提并论,他实在有些难堪,气得银牙咬碎,面色如血,更是娇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