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9章 我可以等他死 作者:未知 陈震沒吭声,若有所思的看着魏霸一眼。 他亲自赶到朱崖来,不仅是希望传达诸葛亮的意愿,更是想亲眼看看魏霸的实力。一路上,他已经看了不少,为魏霸治下的百姓生活所震惊,此刻上了朱崖岛,做出一副对朱崖风光很感兴趣的样子,东拉西扯的问了一大堆,其实就是想从侧面打听一下朱崖岛上的人口。 沒想到魏霸很坦然,沒让他费什么口舌,直接把情况告诉了他。 人口不少,暂时用不上。這就是朱崖岛的实际情况。 陈震理解魏霸的意思,所以他相信魏霸沒有瞒他。从另一個角度說,魏霸其实已经大致知道了他的来意,所以很坦然的把自己的实力展示在他的面前。 山野之人,好勇斗狠,但是不守纪律,私斗還行,真正上了大阵,一旦遇到强敌,很容易溃败。這点常识,陈震懂。胜兵指的是身体素质,但是胜兵者不一定都能成为真正的士卒,更不等于精锐。可是魏霸的实力依然不可小觑,以朱崖岛的情况,七万多户,就算每户出一丁,那也是七万多人。 這還仅仅是朱崖岛,是魏霸直接控制的封地,如果再加上其他地区,魏霸的实力早已凌驾朝廷之上。 难怪诸葛亮有些信心不足。 陈震现在觉得,诸葛亮当初为了对付孙权,把魏霸送到武陵地区是一個错误;后来魏霸立功之后,沒有及时将魏霸召回成都,又是一個错误;再后来,让魏霸直接统治封地朱崖岛,更是大错特错。汉代规矩,诸王列候只有享赋税的权利,沒有治理封地的权利。朱崖虽然是魏霸的封地,但是魏霸本人不可以直接管理朱崖,而应该由朝廷另外官员治理。当初朝廷对朱崖一无所知,也沒有人愿意跋涉万裡,到一個闻所未闻的荒岛上任职,就稀裡糊涂的由魏霸自治,结果养虎为患,造成了魏霸实际割据的局面。 朱崖已经成了魏霸的私邑,那些渡海来归的流民,也成了魏霸的私人部曲。 照這么說来,彭城之战的损失虽然大,对魏霸来說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给他時間,他很快就能重建规模更大的部曲。 丞相急于发动统一天下的大战,莫非就是想尽快解决中原的問題,不给魏霸太多的時間? 一刹那间,陈震想了很多。想得越多,心情越是黯淡。 …… 与汉家风味迥异的酒食,充满野姓风情的歌舞,热情周到的礼节,都无法让陈震心中的那抹黯淡散去,相反变得越加浓重。 他虽然和魏霸接触不多,但是他能看得出来,此刻的魏霸和彭城之战前的魏霸有些区别。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恍若新硎之刃,锐气逼人。 现在的他沉默寡言,如千年古剑,英华内敛。 当他举起酒杯时,他是好客的主人,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可是当他独坐时,你才能发现他的眼神沉静,甚至還有一些哀伤。 陈震不会认为魏霸是被彭城之战吓破了胆,相反,他觉得魏霸像一块玉,经過那场血战的琢磨,现在散发出温润深邃的光。 张郃就是那块攻玉的他山之石。 看着魏霸那平静的眼神,陈震却不由自主的心惊肉踪。這样的眼神,他曾经在诸葛亮的眼中看到過,那是自信的眼神。可是如今,诸葛亮的眼神已经不再自信,他的眼睛因为熬夜而充满了血丝,他的眼神不再清澈如渊,反而多了几分他這個年龄不应该有的火气,焦躁不安。 晚宴后,魏霸起身送客,陈震却不肯应礼。他静静的看着魏霸,眼神中露出些许請求。 魏霸皱了皱眉,放下了拱手的手,转而笑道:“孝起先生,請移趾登楼,我們赏月品茗,如何?” 陈震如释重负的笑道:“敢不从命。” 魏霸微微一笑,似乎沒有听出陈震用词的变化,转身引着陈震到了后院。陈震和魏家父子交往很少,他沒看出来后院的格局和魏延在汉中庄园的格局一样,西侧是魏霸夫妇所住的小院,东侧有一幢两层小楼,那是魏霸的书房,和西侧小楼隔着百余步。。 陈震跟着魏霸登上小楼,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正中间的那口刀。他顿了一下:“這……就是那口关侯留下的万人敌?” 魏霸有些意外:“沒想到孝起先生也知道這口刀。” 陈震笑了笑,走到案前,正身直立,双手拱在胸前,低头默立片刻,重新睁开眼,又施了一礼。 魏霸静静的看着,见陈震施完礼,侧身相让。有婢女上来,架好茶壶,摆好茶杯。魏霸摆摆手,婢女退了下去,顺手带上了门。 陈震沒有入座,却在沿墙摆放的書架旁慢慢的踱起步来。這上面有不少兵法书,用青囊装着,囊口用骨签标识,骨签上的字如长刀大戟,粗犷得近乎粗野。更多的却是手抄本,装订成一册册,用布面的书函装着。书函上有长條的棉纸题签,上面写着诸如“扶南”、“天竺”等字样,字体和诸葛亮的字体有几分神似,显然是魏霸自己写的。 陈震看着那些抄本,沉默了片刻:“這些都是你收集来的资料?” 魏霸走過来,点点头,伸手拿起标有“天竺”字样的书函,解开上面的玉别子,拿起一册薄薄的书页,递给陈震:“這篇天竺略论,共七千余字,花了我六十金。” “六十金?”陈震手一哆嗦,差点拿不住书。 “是啊,士子游历天竺,一年开销需要十金左右。這是三個学子在天竺两年的结果,在互相不知情的情况下读力编撰而成,最后再进行汇总。” “值么?” “值与不值,就看你怎么看了。”魏霸浅浅的笑道:“据我所知,成都有人一顿饭吃掉一金的人不在少数。你觉得他们值么?” 陈震沒有再說什么。他当然知道魏霸說的是真的。 “花了這六十金,我就知道了天竺人缺什么,有什么,有的放矢,以后每年与天竺间的贸易来往大概能多赚千金左右。”魏霸伸手相邀,云淡风清的說道:“這些事,那些商人沒有精力做,沒有实力做,沒有心情做,只好我来做。以每金十算的商税来說,我半年就能把成本收回来,剩下的都是赚头。” 陈震愕然的看着魏霸。他知道魏霸的账是怎么算的,可是他沒想到魏霸会在商业上花這么多心思。 “孝起先生?”魏霸叫了一声,把陈震叫醒。陈震连忙掩饰的笑道:“那你一定赚了不少钱?” “赚了一些,不過又都花出去了。”魏霸笑笑:“我的身边有不少特别能花钱的人。” 陈震叹了一口气:“陛下要亲征,你能支援多少?” “陛下为什么要亲征?”魏霸很直接的问道:“是陛下要亲征,還是丞相要亲征?” 陈震犹豫了片刻:“是丞相建议陛下亲征。”” 魏霸撇了撇嘴,一点掩饰也沒有的說道:“我不赞成。” “你不赞成?”陈震皱起了眉,“为什么?” “时机不对。”魏霸转身走到墙角,拉开一道浅绿色的墙帷,露出一整面墙的地圖。“孝起先生,你知道曹睿身体不好么?” “知道。” “那你知道他是什么病么?” 陈震摇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曹睿是什么病。 “曹睿已经年過三十,尚无子嗣,朝中大臣劝他从宗室中另择子弟以为储君。曹睿不愿意,他還是想自已生一個儿子。”魏霸转過身,看着陈震:“他借用药物之力,旦旦而伐,精血两亏,如今已经病入膏肓,时曰无多。” 陈震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等他死。”魏霸无声的笑了起来,笑得很阴森,让陈震心裡一阵不安,后背有些发凉。“曹睿精通权谋,是难得的强权君主。若不是他,恐怕曹家的江山早就让司马懿那些世家夺了去。只是因为曹睿,曹氏才能坚持到现在。就目前而言,曹氏宗室找不到一個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储君,所以,曹睿一死,曹魏必乱。” 魏霸抬起头,眼神炯炯有神:“曹睿是個聪明人,他知道這個后果,所以,他急于谋求谈判。如果條件合适,他不会反对去帝号,向我大汉称臣,我不明白,为什么谈了一半不谈了,究竟是谁不想谈?” 陈震闭口不言,脑子裡却是翻江倒海。魏霸說是的曹魏,可是蜀汉何尝又不是同样的情况。现在能有威望和才智压制住魏霸的人,只有诸葛亮一個。曹睿身体不好,诸葛亮同样身体不好。曹睿死了,曹魏必乱,诸葛亮死了,蜀汉也必乱。 与其說魏霸是在等曹睿死,不如說魏霸在等诸葛亮死。 他远在朱崖,不代表他对成都的事不清楚,恰恰相反,他非常清楚。他能知道曹睿求子心切,精血两亏,怎么可能不知道诸葛亮心力交悴,已经快要油枯灯灭?所以他不肯去成都,他就在朱崖呆着。 他在等诸葛亮死。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动作,他甚至不需要关心成都会有什么事,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诸葛亮死之后的事情上。不管诸葛亮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只要他无法杀死魏霸,他就无法阻止局势的发展。 所以,魏霸不去成都。 .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