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人間慘劇
西門慶一行人押着那乞丐進了破廟，破廟裏瀰漫着一股惡臭，但見廟裏的地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乞丐，有老有少，有哀嚎的，
也有哭泣的，約莫十幾個。
顯然，潑皮們在抓這乞丐的時候，曾經和這裏的乞丐發生過沖突。
當乞丐們看見西門慶等人押着那偷銀袋的乞丐進廟那一刻，所有的乞丐都流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
西門慶等人進廟後都用手捂着鼻子。如果是以前，小紅是絕對不會跟着來的，可是昨天受了教訓，今天乖乖的跟着西門慶進了
破廟。
一個鬚髮盡白，佝僂着背，臉龐消瘦不堪，面色黃中帶黑的老乞丐顫悠悠的到了西門慶的面前，一把跪下道：“老爺……您就放
了我們這些活在這世上遭罪的可憐人一回吧，您老要拿人，就拿我這個老不死的去吧。”
那被拿住的乞丐掙扎着嚎叫道：“起來，你個死老頭子，起來，死也就死了，死了倒舒坦，不要給這些烏龜王八蛋下跪！”
“啪”、“啪”、“啪”，左右開弓，李四當即給了那被拿住的乞丐三個響亮的耳光。
“住手！”西門慶斷喝一聲：“誰讓你打人了！”
“他嘴賤，他罵人！”
“他罵人你也不能動手！”西門慶將那老乞丐攙扶起來道：“老人家，我們不是來拿人的，我們是來找東西的。”
那老乞丐緩緩的從腰間摸出約莫四五兩銀子，遞給西門慶，又一把跪下道：“老爺，俺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俺們有四天
沒喫東西了，也是餓急了，您老開開恩吧。”
那老乞丐將銀子拿出來後，其他的乞丐也紛紛將自己身上的銀子都摸了出來，放到了西門慶的腳邊。
“都在這裏了，俺們都沒動……”
李四見了，冷笑道：“手腳挺麻利的，髒都分了。”
“李四，你少說兩句！”西門慶溫言細語對那老乞丐道：“我不是來找銀子的，我是來找一封書信。”說着，西門慶將銀袋子拿給
那老乞丐道：“就是裝在這銀袋裏面的一封信。”
“信？”
“在……這裏。”一個約莫只有五六歲的流着鼻涕的小女孩，拿着一封疊得整整齊齊的書信遞到西門慶的面前。西門慶接過那書
信一看，果然就是韓愛姐給自己的書信，當下讓張三點了個火摺子，將那封書信就此化作了一攤白灰。
西門慶問那老乞丐道：“老人家，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那老乞丐一愣，隨即答道：“小老兒是從高唐州逃難來的，家裏的地都被括了，沒了活路了。”
“你們都是嗎？”西門慶又問其他的乞丐。
“俺是滄州的。”
“俺是從大名府逃來的。”
“俺是從霸州來的。”
西門慶湊近那離着鼻涕的小女孩道：“俺……俺不知道，俺是跟着俺娘一起來的。”
“你娘呢？”
“俺娘在那裏。”那小女孩說着往一個角落裏一指。
西門慶等人中順着那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領草蓆裹着一個人，那人只露出來兩隻光腳丫子。
顯然，那是一具屍體。
扈三娘見了，不禁微微皺眉，這種人間慘劇她在獨龍崗上見得多了，遇到在荒年逃難的百姓是一羣一羣的，餓死的人一片一片
的，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天子腳下，竟然也會有這種人間慘劇。
這時，西門慶又聽見自己身後有人在抽噎，他回頭看去，抽噎的人是來安。
西門慶問張三道：“你身上還有多少銀子？借我點。”
張三一面從懷中摸出兩錠元寶出來一面道：“大官人這說的哪裏話？只管拿去用便是，說什麼借不借的。”
“不要元寶，要散碎銀子。”
李四趕忙湊過來道：“大官人，小的這裏有。”說着，李四抓了約莫四兩多的散碎銀子給西門慶。
西門慶接過李四的銀子，然後遞給那老乞丐道：“老人家，這點錢，連同地上的先收着，先讓大傢伙喫頓飽的，然後一人去換一
身衣服，願意走的，您老就給點銀子他做路費，不願意走的，你們收拾趕緊了以後，就來天漢橋下的生藥鋪找我，我叫西門慶
。”西門慶沉吟了片刻，又對張三道：“還是把那元寶給我一錠。”
張三給了一錠元寶給西門慶，西門慶又遞給那老乞丐道：“這錠元寶您老收着，給這孩子的孃親買口棺材，入土爲安。”西門慶
想了想又囑咐道：“記着，一定要換了衣服以後再去置辦棺材，不然怕別人以爲你們這是偷的銀子，知道嗎？”
別說在場的所有乞丐傻眼了，就是跟着西門慶來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西門慶走近那個被拿住的乞丐，讓潑皮們給他鬆綁，然後豎着大拇指道：“你剛纔罵我是王八蛋，我現在也要罵你一句王八蛋。
小王八蛋，夠有種，骨頭還硬，敢偷老子的銀子，還不認錯，行，有你的，怎麼樣？跟着老子渾飯喫，願不願意？”
那乞丐揉了揉自己被綁得麻了的手腕，看了一眼西門慶，又看了看廟裏所有的乞丐，然後沉吟良久道：“大官人的好意俺心領了
，既然大官人給銀子俺們喫飯，那就是不追究俺摸你銀子的事了？”
“不是摸，是偷。”西門慶糾正那乞丐的說法。
“成，就算是偷。您是不追究了？”
“本來就沒想過追究，只是來找那封信。”
“既然這樣，那請容大官人等俺考慮幾日，咋樣？”
西門慶聽了這話笑了，問道：“小王八蛋，你知道什麼叫裝逼遭雷劈嗎？”
“遭雷劈俺知道，裝逼是啥不知道。”
“你現在就在裝逼？”
“那大官人的意思是說俺要遭雷劈咯？”那乞丐一副不信邪的表情。
“勝哥哥不會遭雷劈的！”方纔那流鼻涕的小女孩搶出來痛哭流涕的指着西門慶叫道：“你是壞人，勝哥哥不會遭雷劈的！”
西門慶問那乞丐道：“你叫什麼名字？”
“仇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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