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賑災
太陽從遙遠的山林之上探出頭來，好像是從深淵中升起來似的。此時正是仲夏時節，只要在這個時候人們纔會覺得涼爽，再過
一會兒，當太陽爬上了半空之後，他就會露出猙獰的面目，放肆的無情的烤曬着大地，風也會成爲他的幫兇，不肯流露出一絲
一毫的涼氣，脅迫着空氣都變得異常悶熱。
漫山遍野的難民，有的躺在地上，動也不動；有的相互偎依着，等待着黑白無常來索命；有的環目四顧，彷彿在尋找着什麼。
呻吟聲，抱怨聲，嘆息聲，再加上孩子們那一聲聲撕裂者母親心肺的喊餓聲，整個獨龍崗上就像鬼蜮一般，顯得死氣沉沉——
有聲的死氣比無聲的死氣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因爲裏面充斥着惡毒的幽怨……
忽然，吱呀一聲，厚重的西門莊的莊門緩緩被人推開，嘩啦啦，碗口粗的吊橋鐵鏈開始滑動，寬大的吊橋也也被放了下來。
難民們看到這一幕，只要還有些力氣的都掙扎着站了起來，站不起來的也都將那餓得已經失去了光澤的雙眼巴巴的看向西門莊
的莊門。
吊橋放下以後，首先是欒廷玉帶着帶着一隊人馬出來，守住莊門兩側。
然後，一羣莊民推着板車，板車上面裝着糧食、大鐵鍋、水缸從莊子裏面出來。
難民們見了，立時從四面八方，緩慢的黑壓壓的走向糧車車隊。
在離西門莊不遠的一個柳樹下，兩個漢子見了這一幕，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咦，這西門慶要幹啥？”
“看樣子是要舍糧放賑了。”
“哼！他這裏現在只有七八萬窮鬼，等他一放賑，涌過來的窮鬼更多，看他西門慶有多少糧食！”
“這西門慶都說他如何如何的狡詐，今日看來，此人不過如此啊！”
此二人不是別人，正是祝家莊莊主祝朝奉的兩個嫡親的兄弟祝萬年和祝永清。
祝家兄弟正議論着，只見從莊子裏出來十餘名騎馬的兵士，這都是昨天晚上選好的嘴齒伶俐的。他們散往四面八方，在難民衆
穿梭而行，大聲宣告道：“大宋朝山東西路提刑司提點刑獄公事相公、東昌東平節度使相公、西門莊莊主西門慶大官人佈告衆鄉
親，只因天災害民，民不得食，特傾囊救助衆鄉親，還望衆鄉親嚴守秩序，排隊取食，不得妄語，妖言惑衆者，依法嚴辦！”
舍糧賑災了，這對難民而言，無異於是平地一聲雷。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七八萬難民蜂擁一般的衝向西門莊，個個嚴守西門莊兵士和莊民的吩咐，列隊整齊，只等
着喫粥。
板車出來以後，只架了十口缸，其餘的板車繼續往東昌府的方向而去。
火升起來了，缸架起來了，水打好了，可是下缸的米只有一把。
一時間所有的難民都失望了。
這時，只聽一個難民將官手往東昌府方向一指，喊道：“俺聽莊子裏的莊民說了，那邊下的米多，能動的跟着俺去那邊喫啊！”
喊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仇勝。
身強體壯，還有體力的就順着仇勝指的方向去了，沒有體力的就留下來喝米湯，更有的是想先喝上兩晚米湯，等有了氣力再去
前面喫乾的。
漸漸地，圍在獨龍崗上的難民一下子走了四萬多人，到了黃昏時分，就是連老人也走得光了。
這一下子祝家兄弟傻眼了。
“這……這西門慶怎麼輕而易舉的就讓這些窮鬼們都散了？”
“不好！”祝永清見莊子裏面衝出來一百多名騎兵，此時西門莊前基本上沒有幾個難民了，這些騎兵出來顯然不是來維持秩序的
，他驚叫道：“二哥快走，西門慶這玩的是竭澤而漁啊，窮鬼們都散了，這些騎兵顯然是來抓人的，快走！”
第二天的中午時分，當西門慶的舍粥賑災車隊到了東昌府的城下後，這一下子該輪到陳文昭發慌了，十幾萬難民跟着車隊到了
東昌府的城下，運糧的車隊還在源源不斷的從獨龍崗往這邊運糧。
離東昌府最近的舍粥的粥棚里舍得那才叫粥，筷子插上不倒，無論男女老幼，每人一大碗。
死老頭子領着三五個乞丐就混在難民之中，見城上的官兵人人都探出腦袋來看，於是他扯着喉嚨喊道：“西門大官人說了，這裏
的粥都是知府相公舍的，大傢伙要感謝知府相公的救命之恩啊！”
城頭的張清一聽這話就知道這喊話的人不是難民，也肯定不是陳文昭的人，因爲陳文昭可捨不得拿出這許多的糧食來給這些窮
鬼們糟踐。他對丁得孫小聲道：“去，將剛纔喊話的人悄悄的帶進城來。”
丁得孫道：“將軍放心，末將這就去！”
時遷回到了西門莊，將他探聽到的消息全部告訴了西門慶。西門慶沉吟道：“媽的，還真是這個老狗給我下的爛藥！對了，時遷
兄弟，你說東昌府裏駐進了五郎鎮的官軍？”
“對，聽他們說不少於兩千人。”
“帶兵的姓祝？”
“對，一個叫祝萬年，還一個叫祝永清。”
西門慶心中暗道：“《蕩寇志》的人物也出現了，看來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問道：“還有什麼消息嗎？”
時遷道：“陳文昭聯合東昌府裏的士紳，囤積了三萬石糧食，準備運到大名府去賣給河北首富盧俊義。”
“哼！”西門慶冷笑一聲：“你讓老子這回吃了這麼大的虧，你還想賺錢！時遷兄弟，麻煩你再跑一趟，探聽清楚他這批糧食準備
什麼時候運往大名府，走那條道。”
“大官人，不用再跑一趟了。”
“爲什麼？不會是已經運走了吧。”
“沒有。”時遷道：“陳文昭和盧俊義約好了，準備在三天後的子時，從東昌府的北門出城，然後再往西，盧俊義派人半路來接。
”
“好，你個狗日的，你怎麼坑老子的，老子就怎麼給你坑回來！”西門慶立時派人往各個舍粥的粥棚，除了東昌府城下的，全部
關閉，就是東昌府的粥也開始少放米多放水，並且通知仇勝和死老頭子，讓他們在難民裏面開始傳播，陳文昭三天後運糧大名
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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