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攻入固陵
錢塘江畔,是絕對的軍事要地,但也的的確確是空空蕩蕩。
以諸夏當前的開發能力,天府之國的餘杭、錢塘都沒能開發出來,更遑論錢塘江南岸的蕭山一帶。即便這裏在後世天朝,是舉國天下,甚至整個世界最繁華的區域,但當下,這裏就是一片空蕩的荒地,蒼煙白露,彌望漫野,荊棘之間有虎豹出沒。
唯一能展現文明痕跡的就是在遠方起伏的蕭山丘陵上,一座座依山傍水而建的土堡和軍營。
畢竟整個會稽郡,那麼大一片土地,幾乎相當於後世兩個省的面積,也才寥寥三十餘萬人。
在這個錢塘江畔,能夠匯聚的人口非常有限,這使得守軍甚至無法掌控整個江岸防線,直到太史慈和鮮于丹順利登岸,纔有人點起了烽火。
很快大江南岸就處處是烽火狼煙,一道道烏黑的狼煙像是湛藍天空上的醜陋疤痕,十分刺眼,且讓人不由得產生厭惡。
鮮于丹順利跨上戰馬,跟在了太史慈身旁。他倆單獨前來挑戰,所以都是一人雙馬,又披甲戴盔,器械精好,一看就不是等閒之輩。甚至僅這一身裝備,就足夠讓會稽守軍心動了。
“校尉,這麼密集的狼煙,恐怕整個江南防線都知道我們倆過來了。”鮮于丹也是軍魂、氣質都受孫策影響,膽氣十分雄壯,見到這一幕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開起玩笑:“若是對方各處守軍皆知曉我們身份。我們只兩騎,就得被整個江南的守軍從四面八方圍剿了。”
太史慈則氣勇有膽略,說道:“我不懼其來,而唯懼其不來。若有哪處營壘出兵,便令徒卒纏住,我與你攀爬上牆,拔其旌旗,奪其城門。今日必使我與你以壯勇而聞於遠近。”
鮮于丹算是確定了,這位校尉恐怕就是一身鋼膽啊,完全不懂什麼叫畏懼。兩個人就敢爬營壘,殺人奪旗,放火燒寨。其他人圍地用謀,他可能是以大智大勇破之。
但兩人在岸邊巡視了片刻,很快就發現,根本沒有守軍出來。
似乎這些守軍完全沒想過半渡而擊之的打算。
鮮于丹策馬從一處土坡上下來,追上太史慈,匯稟道:“校尉,我巡視了十幾裏,根本沒有發現有任何敵軍蹤跡。敵軍似乎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死守營壘,避不應戰。我們舉旗嗎?”
太史慈一擡手,立即說道:“不着急,既然敵軍死守營壘,那我們就繼續向前看看。”
鮮于丹也是心大,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妥,跟着太史慈就一路向前奔行,僅兩個人竟然搬開了鹿角,跑到了固陵城東方。
要不是因爲後面有大軍等候渡江,他倆能繼續跑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會稽郡糧道的位置。
這恐怕是這一戰,勝負最重要的關鍵了。
對於會稽郡守軍的這種打法,就死守城池,看起來很無賴,其實在軍事上很不明智。
哪怕孫策大軍攻不下固陵城,但由於呂蒙的屯田,錢塘就有十萬石糧草,孫策大軍圍困也能困死會稽郡守軍。
歸根到底,這一戰,會稽在戰略選擇上就陷入了最大的被動。
驅羸弱之兵,而迎虎狼之師,此智者不爲也。
他們野戰不敢打,只能死守城池,糧道自然會被孫策大軍所斷絕。
固陵城或許還能憑藉屯糧堅守,但這些沿江土堡,絕對堅持不了一兩個月。
現在就是看吳郡大軍願不願意在這裏僵持、消耗一個月了。
太史慈分析道:“如今之重,還是在於使敵不敢出城。不然我等日暮退兵,敵軍夜間運糧,戰事僵持,恐怕有損將軍威名。”
雖說這個時代,一場圍攻戰打上一兩個月,甚至半年一年都很正常。
但以孫郎威名,數次渡江攻城而不能克,一些人恐怕就有所諷議了。
鮮于丹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說道:“那如此者上善莫過於擊潰固陵大軍,其下在於攻城,奪下一處土堡。”
只要能拿下一處土堡,哪怕只駐軍百人,這也是在錢塘江會稽郡守軍的防線上撕開了一道口子,既威脅會稽郡運輸糧草,又能將己方糧草囤積於塢堡之中。只要囤積個幾千石糧食,就足夠吳郡大軍派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入駐浙江南岸了。
如果王朗不打算坐視孫策源源不斷的往江南運糧,囤積於土堡之中,就只能派軍前來奪城,那可就徹底被動了。
太史慈振奮意氣,說道:“此兩項同時進行,舉旗爲號,下令大軍渡江,然後我們二人前往固陵致師。”
江北岸的大軍有程普、張紘幫忙調度,所以另一位司馬宋謙身先士卒,率領將士第一批踏到江水南岸。
等他上岸,太史慈立即對他吩咐道:“將軍隊一分爲三,東北大約五里處,有草洲,野草蘆葦密不見人,高達數尺,可伏兵數百。命兩名屯長率衆伏旗於彼,若敵軍出城,被我引到附近,則聽我號令,立時舉旗,一同殺出,奮勇破敵。”
關於伏兵,其實沒什麼特別玄奧的。
這都是軍法裏面已經嚴格規範了的,所有士卒進入軍營學的軍法,十七禁令五十四斬中,第一條就是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
所以伏兵甚至不需要一位將領去指揮,只要屯長聽令,按下旗幟,全軍就會伏於密集的蘆葦叢中,舉起旗幟,全軍就會第一時間殺出。
能否設置伏兵的關鍵,就在於統兵將領是否瞭解戰場,能否找到合適的伏兵之處。
而太史慈親自帶着鮮于丹把戰場跑了一圈,對戰場地形可謂瞭然於胸,對方要是敢應戰,就必然處於劣勢。
隨後太史慈繼續安排道:“你親自統帥一部,去攻打南召屯。最後一部留在江岸,以備不虞。”
南召屯即設置在南召亭的土堡,在沿江防線上,敵軍處處屯聚,各亭都設堡屯軍。
南召亭就是離渡江這裏最近的一處土堡,位置大概在防線的中間,敵軍來自東西兩側的軍隊都可以前來支援。是最容易引出敵軍的一處要地。
這些沿江屯堡,基本上任何一個被拿下,都相當於在敵軍的防線上打開了一道缺口。如果能夠一個接一個的拔出,步步爲營,早晚可以使吳郡大軍能夠長驅直入,甚至繞過固陵防線,直插東方更重要的城市餘暨縣邑,甚至會稽郡郡治山陰縣。
安排完軍隊,太史慈就直接帶着鮮于丹策馬趕赴至固陵城下。
固陵城地勢險峻,依山傍水而建。不僅周圍的山脊峭壁上設置有軍營,下面避風的港口裏還有幾十艘巨大的戰艦停靠在碼頭旁,在秋日豔陽下,這片營壘、戰船其實也巍巍壯觀。
太史慈策馬衝到城下,大吼一聲:“王府君有如此雄壯三軍,卻緣何只龜縮在城池內,作那縮頭烏龜?我乃殄寇將軍麾下平虜校尉太史慈,何人敢與我致師?”
鮮于丹策馬略城周圍,爲太史慈高呼致師。
城牆上守卒紛紛趴在城垛上看下方熱鬧,都要看看孫郎帳下將校究竟是何等人物,居然兩個人就敢略城高呼致師。
而太史慈更是直接譏諷:“難道城中緣邊飽喂上萬衆,竟無一人是男兒?那還是快快卸甲投降吧,否則豈不自恥!”
王朗在一衆文武的擁簇下親自登城,看向下方叫戰的太史慈。
他氣度文雅,自然是不在意致師這種事情,而是質問道:“君智士之名,天下皆知。理當匡君輔國,安漢興劉,何期反助逆賊,侵我疆域?”
太史慈立即回道:“孫將軍雄姿傑出,有王霸之略,治吳郡則安民興邦,河清海晏,由孫將軍治理江東,必可經邦濟世。王府君受國恩當官,云何不惟報德,而阻兵安忍?“
王朗怫然不悅,轉頭對身後衆人問道:“其人猖獗如此,既小覷我等軍力,又視我等爲庸才。何人能爲我折其心,摧其志?”
太史慈說軍事上的事情,王朗根本不在意。反正他向來不以軍事見長,亦不好兵事。
可太史慈如此堂而皇之的蔑視會稽衆人,王朗當即就十分氣憤。難道就他孫伯符能安定一方,我等會稽君臣長吏皆是庸碌之人?
這若不能折服其心志,真當會稽郡無人了?
但王朗的憤怒,在身後諸人身上卻迎來了一盆冷水。一衆將校皆悄然後退,側目避視。
與孫郎麾下虎狼之師爭鋒,本就是他們不贊同的部署。
而眼下這般耀武揚威,更是讓他們完全沒有任何致師的打算。
王朗怒道:“難道城中就真無一敢戰之人?數千人坐視其一人來去如入無人之境?哪怕集結上萬大軍,將敵軍趕下江畔亦算是一個應對之法!”
功曹虞翻此時不得不開口勸道:“府君,如今敵軍新至,銳氣正盛。的確是不宜應戰,宜避其鋒芒,以堅城固壘,消耗其銳氣,然後可待良機。既然定下了謀劃,就不宜倉促再改。”
站在城牆上,王朗只感覺胸中積鬱,有恨難疏。
這個謀劃方略,說起來很好聽,但其實就是被迫承認了毫無辦法,只能死守城池。
就像呂布被曹操包圍在了下邳,他孤城絕境,除了死守城池之外,也沒有其他出路。
會稽郡實在是太偏了,被吳郡、丹陽隔絕於東南,孫策大軍圍上來,王朗外無強援,內無精兵,就註定了人心渙散。
這種情況下,就算強行集結起來上萬大軍,也真的是未必能把太史慈所部逆推進江裏,只會增加戰敗的風險。
但以呂布之威名,在孤城絕境時,尚且有侯成、宋憲、魏續等人叛亂,張遼將衆而降。
王朗在軍中的威望可就弱太多了,他的軍心動搖的更嚴重。
若是這樣發展下去,晚上就有固陵城的士卒會夜中怖遁,紛紛逃亡。
王朗憤怒的說道:“那便派人將他驅散,趕出五里之外。省得他在這裏妖言,動搖軍心。”
而這個命令,也終於讓城中的將校勉強可以接受了。率領數百人驅趕一兩名敵騎並不算危險。
當即有一名都尉點了五百餘步騎殺出城門。
但他們命令也是執行的非常堅決,說驅趕出五里,那就絕不多行半步。
哪怕太史慈、鮮于丹在遠方對他們彎弓攢射,他們也絕不追殺。
鮮于丹射殺了兩名小卒之後,便收回弓箭,驚詫的對太史慈說道:“校尉,敵軍之膽怯,甚至比我等預期尤甚,這般恐怕是引不到伏兵之地了。”
太史慈也是完全沒想到,對方避戰的態度居然如此堅決。王朗的治軍才能與劉繇相比,的確是差了極大。
但這局面計謀未成,他非但沒有沮喪,反而驚喜的說道:“那你以爲我們疾擊此軍,敵軍可會支援?”
鮮于丹喫驚的問道:“校尉不會打算要在城下這五里之地猛攻敵軍吧?萬一敵軍來援,我等猝不暇整,恐會被一擊而潰!”
太史慈慷慨膽烈,說道:“那就一試究竟,調集一屯士卒過來,猛攻敵陣!”
但事情的發展還是突破了太史慈的想象,他孤身前誘,大軍未濟,只部隊旌旗展露,敵軍便已膽破衆散,不鼓而敗,兵衆擾亂,將卒並奔!
見此情景,太史慈直接孤身衝陣,衝殺到城門前,左砍又殺,阻止敵軍關門,更是親手砍斷了吊橋。
現在敵軍別說出援了,恐怕會被太史慈所部直接堵在城門內,若無其他援軍,甚至可能被他所部將士卡住城門。
鮮于丹帶着所部精兵,悍不畏死的直接衝到了城下。
見到全身浴血的太史慈,鮮于丹壯氣爲之振奮,大喊一聲:“校尉,我等來助你奪城。”
王朗在城頭上勃然大怒:“區區百餘人,亦敢猛攻城池?即刻調兵上城,將其全部射殺!”
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會稽駐軍並未如太史慈所預想的一樣中計,但太史慈的智勇敢戰,也令城上衆人震驚。
虞翻莊重的勸道:“府君,我以爲當此之時,敵軍亦是猝不暇整,應立即擊鼓,調集江畔四方之衆,前來合圍!敵軍就是在賭我等不敢救援,纔敢這般堂而皇之的攻城。”
王朗猶豫了一下,問道:“調集四方守軍合圍?萬一他目的就是圍城打援,擊潰四方之衆?那我等部衆人數也要落於下風了。”
虞翻斬釘截鐵的說道:“府君只要堅守曠日,孫策要當自退!自退之後,四方之衆必復可合也!然若今日不救援,坐視敵軍出入來去,隨意自如,則軍心徹底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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