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獲利十五萬緡
要往幽州派遣商隊，整個江南都非常重視。
因爲派出商隊的基本都是各郡大族，按如今這些大族好任俠的風格，各個家族都在招募豪傑，延聘水手，精通於航運的船伕一時成爲被爭搶的對象。
事實上，有這種氛圍，完全是因爲如今的世家大族還不太適應海上絲綢之路這種模式。
等海上絲綢之路成熟，海上經商的船隻常數以萬計，終歲不絕。
與這繁華場面相比，這區區兩百艘的船隻，只能算星星之火。
就連漢武帝七次海巡，規模都比這個龐大。早在三百多年前，樓船將軍楊僕便曾率水軍5萬浮海進攻朝鮮。
不過重視也有重視的好處，船隊裏面請了各種經驗豐富的商賈和水手，制定了詳細的出海和返航流程。
確定下在明年二月中旬啓航，明年秋冬返航，甚至連冬季返航可能會驟遇大風，貼岸航行到何處躲避都考慮到了。
計劃比孫策預期的還要周密。這些資深水手和商賈甚至連季風都知道。不過這也不爲奇，漢軍水師每每出兵都是在季風時節，顯然早就摸清了風向規律。
這次互市，就連周澄也參與了進來。
周澄出身廬江周氏，這可是一個公卿大族，兩代人都連續出任三公，她族中子弟數以百計，人才輩出。在孫策打下淮南後，周氏子弟紛紛出仕於江東。更有不少人直接在周澄所管理的吳縣織造署效力。
比如被周澄選中，這次代表周氏參與互市的青年才俊周林。
周林年歲比周澄稍大，但輩分卻比周澄小了一輩，有點類似曹魏荀彧、荀攸。荀攸輩分比荀彧小，年歲卻比荀彧大了6歲。
不過這種事，在宗親密切的大族內，也不算什麼大事，常有發生。
周林的父親周暉跟周瑜、周澄是同輩，但董卓之亂中就去世了。這也是一位人傑，很早就擔任了雒陽令，之後跟曹操一樣，不滿於朝廷黑暗腐敗，便辭官而歸。曹操那個雒陽北部尉，很有可能還是周暉下屬。
周暉由於跟周瑜平輩，行事風格很像，也是有才氣，好賓客，雄於江淮，出入從車常百餘乘。
從車常百餘乘！就可知其氣度和雄傑。
就算到了如今，江東也沒有哪位豪俠、大族，出入有百車相隨。
可惜靈帝死後，周暉聞京師不安，周暉乃與兄弟等人，前往雒陽迎其父周忠，董卓聞而惡之，使兵劫殺其兄弟，如此豪傑，未來得及展才學，便死於董卓之手。
倒是周林跟周瑜年歲相仿，還大有可爲。
所以周澄特意選中他，收羅豪傑、招募賓客，代周氏前往幽州，給他一展才學的機會。
周澄掌控有吳縣織造署，她能調用的財富，孫策也非常關注，所以在周澄籌備之際，孫策親自過來查看了一下。
周澄本來就身材高挑、風華絕代，如今又久居高位，雍容華貴，身着硃紅錦衣的她，氣質清冷，頗有鳳儀。
孫策看了一會兒庭院內抱着錦緞、珠寶來去匆匆的婢女，便走到了周澄身邊，笑着說道：“卿這才識，將這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將來可擔任三公九卿了。”
論才學氣度，周澄都不弱於男兒，甚至可比周瑜。若非她是個女兒身，將來必定能出將入相。
聽聞孫策所言，周澄態度淑儀，恭謙的回道：“我一介女子，如何敢與孫郎麾下豪傑比肩？只不過是略盡綿力而已。”
孫策笑了笑，然後看向周圍忙碌的人羣，問道：“籌措情況如何了？”
周澄回道：“收穫喜人。最近三月，織造署售出澄錦上萬匹，府庫爲之一空。綾羅綢緞、絲絹布帛上百萬匹。獲錢十五萬餘緡。”
緡即用繩子串起來的一千文錢。
西漢一直有告緡令，也就是財產稅，規定商人、富戶要每年向朝廷申報自己的財產，每兩緡出算二十，即規定富戶財產每二千錢須繳納120錢作爲財產稅。
凡隱瞞不報或自報不實者，鼓勵知情者揭發，凡揭發屬實，即沒收被告者全部財產，並罰戍邊一年，對告發者獎給被沒收財產的一半。
這個告緡制度，再配合西漢的陵邑制度，遷豪強大族前往關中，極大的限制了地方豪強的勢力。
當然代價則一時商人破產者數十萬戶，蓬勃發展的工商勢力遂一蹶而不振。
財產稅，孫策也是要徵收的。民衆向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孫策早晚要對豪強大族徵以戶賦，只不過現在還在發展期，孫策需要他們去開拓進取，穩固航線。
就比如現在，這些工業產出，被豪族們一掃而空，勢必能從幽州收割回來大量財富。
上萬匹澄錦啊，這可是從吳縣織造署建立以來，多年才積攢下來的財富。
周澄說道：“觀當前形勢，這些豪強大族，似乎野心並不止於幽州。如此多綾羅綢緞，即便賣往青、冀亦富庶有餘。”
對豪強們擴大交易範圍，孫策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這上百萬匹布帛，如果指望官府去賣，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運送出去。
孫策回道：“青州自古有工商之利，冀州富冠九州，又鄰在幽州，商隊一併通商，的確有利於建設商路。”
周澄搖了搖頭，說道：“恐怕不如孫郎預期的這般順利。當今通商，重中之重不在於雙方市買。而在於應付稅吏，打通諸侯。冀州、青州，法令民俗，不同於江東，能否通商，還猶未可知。”
這一點孫策還是清楚的。
當今這個時代，交易買賣，完全不同於後世。
最重要的環節，不在買賣雙方的公平交易。這都是最細枝末節的。
能提供公平、自由的交易環境，那些後世習以爲常、理所當然的事情，在當下根本就毫無可能。
當先要完成一場交易，首先要能夠進入市邑，打點好當地的豪俠，然後才輪到真正的重點，商人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跟各種各樣的機構打交道上，應付繽繁複雜的律法、專利和稅吏。
比如有的諸侯他鹽、鐵專利，有的諸侯禁酒、禁牛肉、有的諸侯每賣一份物品，要繳粟一升，貿易必須攜帶充足的粟米，有的諸侯不允許以物易物，必須用布帛現場衡量，等等等等！
一個地方沒打理好，就會被稅吏直接連打帶罵，收繳全部財富，還要處於罰金！交不出罰金，則被充以徭役，作力役數年。
所以商隊能否經商，最重要的不在於商人，而在於雙方諸侯關係如何，是否願意通行便利。
爲何江東的商人、大族們聽聞幽州開設互市之後，願意不遠千里而去，就是因爲他們確信，抵達幽州後，會有當地諸侯鮮于輔的通融，互市將大爲便利，不會被官吏刻意刁難。
這足以確保他們此次前往，必定能賺回大量的財富。
但孫策笑着說道：“孤以爲商賈前往青、冀一帶亦未必不可。布帛在中原已堪比貨幣，或許此正是我江東絲綢名揚天下之契機。”
如果是其他商品的話，還真不好說，這些商賈能不能打開商路。
畢竟當今天下這個形勢，打開商路，更多指的還是打通了當地的關係網絡，可以讓後續商品繼續賣過來，而非後世以爲的暢銷一時。
可絲綢不同，它作爲布帛，跟糧食一樣，具有硬通貨的屬性。絲綢之路，或許可以有另一個解釋，即以絲綢、布帛爲貨幣的一條商路。
如果真建成了這一條絲綢之路，那江東就可以依靠紡織工業從河北源源不斷的收割財富了。
哪怕只是當下，售出江東產出的絲綢，官府就收穫了十五萬緡！這可是一億五千萬錢啊。
足夠買五百萬石糧食，供十萬大軍征戰近兩年了。
孫策興致勃勃的問道：“除了絲綢，卿還籌措了何物？”
周澄回道：“周林打算再帶兩萬石鹽、三千石香料及上萬件瓷器。”
孫策算了一下，這些東西僅是裝載就需要二十多艘船隻，規模可見一般了。
於是孫策露出欣喜的笑容，說道：“若這些物品皆能順利售出，恐怕帶回來的戰馬遠遠不止千匹。”
不論是鹽還是香料、瓷器，都是價值昂貴的東西。
必然受幽州豪強、大族喜愛，這次交易或許能爲將來穩定貿易打下一個非常不錯的基礎。
而只要有了幽州穩定的戰馬供應，哪怕每次交易只幾百匹，江東的騎兵規模也會穩步提升。
最終使逐鹿中原的時候，出動騎兵上萬亦不在話下。
有了這個規模的騎兵，江南北伐，就再也不用憂慮騎兵不足的問題了。
說不定江東和曹操的決戰，還可能是以騎兵的決勝定鼎的最終乾坤。
孫策正想着曹操的事情，蔣欽忽然急促的走到孫策身邊，稟報道：“將軍，長史來信，曹操使節抵達淮南，請求進入江東。”
說曹操，曹操到？
孫策略微詫異，居然如此之巧。
曹操的使者來幹什麼？
孫策立即回道：“允其前來建康。孤親自接見。”
這可是漢末的超世之傑啊！是孫策爭雄天下最大的對手。
可以說，對他無論多重視都不爲過！
而且雙方目前已經接壤，僅隔着淮河南北對峙。
要不是淮南大旱，導致赤地千里，將雙方腹心隔開，怕是早就劍拔弩張了。
可即便如此，孫策也是在淮河沿線部署了周瑜、呂蒙、魯肅三位都督以及自己最倚重的大臣張紘。
江東的文武英傑齊出，就是爲了防備曹操。
雙方對彼此都可謂是極爲忌憚。
孫策一時真想不出曹操派人來幹什麼？
以他的狠辣，總不能是爲了通商。
講道理，孫策還是很期望跟曹操打開商路的。
雖然這能夠增強曹操的實力，但顯然對江東的裨益更大。
孫策的注意力立即就被吸引到了這方面上來，對周澄說道：“幽州商隊事宜，孤就全權託付給卿打理了。不要吝於金銀，只要能打通商路。其他人不過是爲孤守財而已。”
周澄鄭重的點頭，然後連忙開口，問道：“孫郎要去忙政務？”
孫策好奇的問道：“卿還有其他事情。”
周澄立即回道：“夫人一直在操心思儀、仲謀婚配嫁娶之事，孫郎當初壓下一直還未有回覆。如今已近年關，仲謀也即將遠行，孫郎該及時給個答覆。不然母親亦心中不安。”
孫策點了點頭，忽然若有所思，他笑着回道：“可。此事應該這幾日就能有結果。”
周澄這才舒了口氣，轉而去處理商隊和織造署的事宜。
織造署這一朝就爲孫策賺取十五萬緡的財富，甚至足抵一大郡的正稅。
孫策覺得着實有必要再擴大一下規模，江東一直是女多男少。很多女子無以爲生，纔有了建康城南，秦淮水上繁華的青樓畫舫。
這個行業的確是暴利，孫策也無力改變幾十萬女子爲婢、爲妾的命運。
但他總歸是有點追求的，組織女子興設紡織，收割域外財富，總比在諸夏內部內耗要更長久。
孫策於是對蔣欽說道：“去通知長史，此次織造署所獲財富，留下三成給織造署擴大規模，再招募萬餘女工。”
蔣欽立即應諾。
孫策隨後對身旁的從事是儀問道：“最近可有淮北消息？曹操、劉備都有何動向？”
孫策總覺得曹操這次派使者過來，並非尋常。
他曹操不是一個易與之輩，如今他已經打下了中原最重要的兗州、豫州一帶。汝南、南陽等此前最富庶的郡國，都已經納入了版圖之中。
他只要稍加休養生息，就能壯大勢力，向外擴張。
由於袁術被江東擊敗，河南被天子所掌控，張繡更是沒能掀起波瀾，他曹操在中原的擴張一帆風順，並未受到四方掣肘。
從去年開始的屯田到今年的休養生息，他已經積蓄了兩年的糧草，整軍備戰了兩年，未遭大敗。
接下來他肯定是要擴張的，劉表、孫策、劉備、袁紹這四位諸侯，一定有一個會是他進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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