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劉備霸業何在
曹操大軍在郭嘉謀劃下自絕道而進，出敵不意，在下邳一戰可謂是大獲成功。
就連劉備這種梟雄，猝聞曹軍殺入了城中，亦是震怖驚駭，不敢置信！
恐怕當今天下，任何諸侯面對這種變故都得惶惶驚怖。
要是孫策正在建康城中處理政務，驟聞黃祖、劉表率數萬軍隊已攻入了建康城，正向昭明宮殺至。也沒辦法冷靜應戰。
劉備一生大風大浪經歷的多了，甚至守高唐縣時，就曾有過被黃巾攻破了縣城的經歷。
當時那麼危難的形勢，劉備都扛了過來，這一次對劉備而言更不在話下，他立即對陳到吩咐道：“既然是曹軍入城，城中子弟必念父兄之恥，不肯投降。各坊恐投降被戮，必然閉門死守，以抗曹軍。”
“卿等即刻前往武庫，盡取甲冑、弓弩，發放與百姓。孤即刻前往城外軍營，調兵遣將，入城死戰！”
陳到忠壯勇武而著稱，聞言立即領命，拱手鄭重，說道：“某必率部死守武庫，以待將軍援軍。”
隨着陳到率數百親衛走上街頭，他立即發現，形勢果然如主公所預料的一般。
城中各坊皆閉門死守，豪傑青壯皆持弓登牆，以拒曹軍。
此刻陳到無比慶幸，下邳還未效仿江東拆除坊市，各坊坊牆之後，市門之旁，皆有士民死戰，哪怕商賈、贅婿之輩，雖着布服，亦仗劍而出，守衛在門戶之前。
而曹軍也是真的軍紀敗壞，面對到處射來的冷箭，曹軍見人就殺，到處焚火。
不過陳到很快便發現，雖然曹軍四處殺掠，卻並未有多少人脫下褲子，淫虐女子。
這說明，敵軍雖然兇殘狠辣，但將校對軍中掌控能力極強，並未放縱士兵懈怠。
這種殘忍之敵，若陷入混戰，必然戰力兇悍。
陳到立即大吼一聲：“結陣向前，敵軍亂而不整，散兵鬥狠，或能逞兇一時，但陳列而戰，必難擋我軍兵鋒。諸將士，奮勇而進，必能擊潰敵軍！”
有陳到這種良將統兵，戰事絕非輕易可定。
散兵遊勇，面對精銳之師，弓弩亂髮，長矛攢刺，完全不堪一擊。
陳到所部雖然僅寥寥三百餘人，卻輕易擊潰曹軍兩千餘衆，長街上到處都是曹軍潰兵奔逃。
陳到率軍一路直砍直刺，迅速推進至城中武庫附近。
到了此處，戰事終於激烈起來。街頭巷尾，皆是曹軍密密麻麻的伏屍。
武庫高大的坊牆內，百餘名劉備軍士卒皆奮死而戰，以強弩不斷射殺欲奪武庫的曹軍。
曹軍輕裝而至，未着鎧甲，死傷慘重。攻擊數次，皆不能下。
如今陳到又率軍趕至，據守在武庫內的士卒，頓時士氣大振，紛紛歡呼。
典韋則勃然大怒，再也顧不得躲避鋒芒，一把扯開身上褐色深衣，坦露出魁梧身軀，大吼一聲：“給我短戟，隨我衝鋒！”
可武庫若是能輕易打下，典韋也不至於一直未突入其中。
他剛暴起，一支弩箭就貫穿其肩膀，再往下偏兩寸，他的肺葉被射穿，以當今的醫術，他就必死無疑了。
猛將陷陣殺敵，一生披創數十處，傷痕遍佈實在是難以避免。
典韋也是豪烈冠世，怒吼一聲，便擲出手戟，直中牆上另一名欲射箭的士卒。
巨大的力道直接將其貫穿，倒飛出去，跌落牆下。
他吼聲如雷，牆上一名士兵戰戰兢兢，未能站穩直接跌落武庫之外。
典韋衝上去，直接攜其軀，擋在身前。
這名士兵奮力掙扎，卻完全無法掙脫分毫。
武庫牆上士卒見此，一時不知是否繼續射擊。
而典韋更是以手中士卒爲刃，將其砸向武庫上的士卒，撞翻數人。
趁其空隙，典韋手持練索，身先土卒，攀緣上城。
其身後士卒甚至來不及跟進，就見典韋已跳入武庫之中，大量牆壁上的劉備士卒手握劍戟追殺上去。
一時間武庫外只能聽見其內怒吼咆哮之聲不斷，武庫大門一次次劇烈撞動。
陳到大軍將要趕到武庫之際，武庫大門終於打開，門外死士紛紛震撼。
只見大門之後，伏屍十數人，牆壁四處濺血，典韋更是身披十餘創，巨大的創傷外翻，血肉模糊，甚至可以見到骨頭和內臟。
而典韋以戟撐地，尤自不倒，重重吐出一口鮮血，大吼道：“進武庫，着甲死守！”
陳到對這一幕亦深受震撼，敵軍大將之悍勇簡直堪比關將軍！
如此強敵，若不除之，此戰己方恐凶多吉少。
他立即奮烈勇下令：“上前殺之，奪回武庫。”
但下邳武庫，乃是曹操必奪之地。又怎會不派支援？
典韋率死士拼死力戰，不斷退守武庫內部之際，曹操軍中第一支建制齊整的鐵騎終於抵達。
此乃曹家大將曹純統帥的精銳鐵騎，見劉備軍正在猛攻武庫，當即下令：“親衛下馬，挺矛列陣，隨我陷陣突陳！”
五十餘名精銳鐵騎，立即翻身下馬，結成密集方陣。這些精銳鐵騎，是曹軍中少數身上尤有鐵甲的驍勇之士，哪怕下馬步戰，依舊是勇烈過人。
曹純親運長矛，身先士卒，瞬殺三人，頓時爲親衛打開一處缺陷。
曹劉兩軍的精銳親衛隨即慘烈的廝殺在一處。
隨着激烈的戰事不斷擴大，城中處處火起，烈焰沖天。
下午酉時（17點至19點），日落之際，夜幕籠罩，曹劉雙方主力徒卒紛紛抵達，進入城中。
劉備親自統領四千餘軍隊，身先士卒，於烈焰中奮死而戰，猛攻入城的曹軍。
巷戰比所有人預期的都要慘烈！
曹劉雙方軍隊的韌性更是讓彼此都大喫一驚。
曹軍入城兩萬步騎，也未能擊潰劉備的四千精銳。
巷戰一直持續了十幾個時辰，從落日黃昏，打到黎明破曉，又自旦戰至日中。
雙方合戰數十，相持甚急。
曹操驚駭的的對身旁謀士們說道：“兗州之爭時，孤與呂布苦戰濮陽，激戰一日一夜，便以爲艱苦卓絕，莫能有過之者！如今與劉玄德之爭，恐尤在其上！”
但事實證明，曹操的預估實在是太樂觀了。
下邳城的巷戰雖然不像長安之戰一樣，打了整整八天。
可激戰直到第二天夜裏也沒有分出勝負，此時戰事已經遠超他曹操與呂布在濮陽最艱苦的一戰十幾個時辰。
但曹軍到底還是佔了出其不意的先機，哪怕士卒疲憊，也有近三萬大軍猝然抵達下邳城下。
而劉備軍在下邳只有四千餘人，即便全力奮戰，亦難免處處受圍。
陳到率數百人爭奪武庫，被數千曹軍圍困，尤其于禁趕到之後，他的部隊軍紀嚴明，陣列森嚴，沒有縱兵劫掠，以堂堂之陣，將陳到包圍。
兩軍激烈交戰數個時辰，最終陳到被陣斬，至死不降。
而劉備奮勇，先後與曹軍大將曹仁、許褚、史渙、樂進等多人交戰，卻終不敵曹軍奮武。
苦戰三日，最終突圍而走，撤往彭城。
將軍士仁率軍數百殿後，被曹軍鐵騎盡殺之。
劉備軍中的戰馬遠不及曹操，只撤到彭城，便再度被曹軍大將夏侯惇率軍圍困。
彭城與下邳、沛縣等皆由泗水相連，中間都是隻隔一二縣。
劉備在彭城重整旗鼓根本來不及聚集多少四方之衆，城中只有千餘士卒，且城池殘破，曹操大軍翌日便增兵至兩萬，圍城猛攻。
不過劉備亦非沒有優勢，他在下邳的死戰，給徐州所有文武爭取了大量的時間。
三天時間，軍營裏的騎士策馬狂奔，已然抵達沛城，向沛城守將關羽傳遞到了軍情。
關羽作爲徐州大將，在小沛境內屯兵高達六千餘人！
在聽聞曹操出險道而奇襲徐州後，關羽頓時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小沛全軍集結，馳援彭城。
這驚得同他一併守衛小沛的孫乾在聽聞他欲出兵後，匆忙跑到他營中攔在他面前苦勸。
“關將軍，一城一池得失，無關全局。況且彭城破敗，縱曹操得之亦無益於局勢。主公在彭城力戰，正是欲耗曹軍銳氣。”
“而將軍爲徐州大將，麾下六千精兵，足以鎮全境人心！”
“只要將軍大軍穩妥無失，曹操遠路而至，糧草不足。無需半旬，將自敗矣。”
“將軍萬不可因怒而興師，有負主公之重託啊！”
關羽鳳眼怒張，若非孫乾乃是主公麾下老人。
且數次在危難之中不離不棄，忠心可鑑。
關羽這就要讓麾下將其推出去斬首！這是何挑撥君臣之言？
“主公以殘兵不足千人，死守彭城。而我等在沛縣領六千精兵，卻無視主公安危，坐壁上觀？此可是爲臣子之義？”
“若主公有所閃失，我有何面目再以忠義苟活於世？”
話畢關羽便已翻身上馬，倒提長矛，欲下令三軍出營。
孫乾拉住關羽的馬繮，連連苦勸：“關將軍，關將軍，萬不可妄自興兵啊。”
“若是其他將領，主公或許會疑慮其忠心。”
“然徐州何人不知關將軍忠義？以主公與將軍生死之交，君臣相知，必無疑慮也！”
“以主公之雄武，親衛之死戰，縱然彭城有失，亦能突圍而出。昔守高唐，城破之際，主公與關將軍、張將軍不亦安然突圍而出？若事不可爲，主公必會棄城而走，安全無憂也。”
關羽怒喝道：“難道我爲徐州大將，領精銳之師，就這般擁兵自守，無所作爲，觀主公以疲兵數百，抗曹軍精兵數萬？”
孫乾苦勸道：“將軍出兵亦不急於一時。如今曹軍遠至，鋒銳正盛。將軍倉促出兵，正合其意。將軍若敗，則徐州再無砥柱，主公基業，復指望何人啊？”
關羽驕矜的手撫鬚髯，說道：“敵軍跨遠越阻，疲憊至極。若此時不疾擊之，待其重整旗鼓，重振士氣之後，以小沛一縣之地，又該如何擋曹操三州之地啊？當此之時，我正欲一鼓作氣，擊潰敵軍，爾何故在這裏動搖軍心？難道我麾下六千精銳，尚不敵曹操一兩萬疲敝之師？”
“今日不徵，明日不戰。曹操打下彭城，盡獲彭城、下邳糧草，軍勢復振。我等復失徐州，就只能困守小沛這一隅之地了！”
孫乾苦口婆心的說道：“我等已然被打的措手不及。當此之時，應當以穩重而安人心，若惶怖合戰，一敗而歸，則局勢徹底糜爛，不復我等所控。”
“只要主公仍在、關將軍麾下六千精兵仍在，則徐州各郡人心仍在我等，從下邳、東海、彭城、沛國等郡能聚上萬步騎。”
“又有徐州世族，念父兄之恥，必糾合豪傑部曲，宗族子弟，助我等抵抗曹操。”
“如此合兩萬軍民，與曹操對峙十餘日完全不在話下。十餘日之後，江東鐵甲精騎、舟師猛將必已來援！”
“彼時曹操進退失度，民心盡喪，四面受困，可一戰而擒已！”
關羽驕矜的面容瞬間被怒火漲紅，喝道：“指望江東來援！凡我困境，皆指望江東紓困。那即便僥倖撐過此次，我等又復如何能夠成勢？豈不淪爲江東之附庸！”
“我意已決！若此戰勝，則一戰摧破曹軍。擒獲曹賊，俘其三軍。”
“若不勝，則可見主公霸業不在徐州！若仍舊在這裏殘喘，仰江東鼻息，主公將徹底淪爲江東附庸，再無成霸業之機。”
聽聞關羽這剛烈驕矜之言，孫乾終於動容，是破釜沉舟，一戰成霸王之業。
還是苟延殘喘，守着殘破的徐州，當江東附庸？
這對尋常人而言或許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但對驕傲如關羽這般的豪傑，只有一個選擇。
於是孫乾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勸動關羽。其出兵之心，無可動搖！
孫乾只能期望，或許己方亦能打大敗曹軍。
復刻江東在柴桑之戰的形勢。
趁敵軍頓兵于堅城之下，大軍猛攻疾襲，一戰摧破曹操三軍！
彼時自己主公將威震中原，盡有兗、豫。
關羽意志堅定，當即高舉長矛振臂一呼：“諸將士，隨我出征，馳援彭城，效仿項王之勇，在彭城下摧敵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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