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尋根究底溪草村
張書鶴又問了一些問題,確認這三人再也答不出更多之後,便讓人將他們都送了回去。
房內又只剩下了張書鶴,賀境心和宋鉞三個人。
三人都有些沉默,因爲剛剛聽到的這些,顛覆了一些他們的認知,但同樣的,也佐證了一些他們的猜想。
比如說,謝府的那個花氏,就是被杜仲養在外面,被杜老夫人認爲是“外室”的花想容。
還有,花想容在二十五年前,的確有孕。
至於是否難產,尚且存疑。
張書鶴看向宋鉞,“宋大人,可有什麼見解?”
宋鉞看了賀境心一眼,道:“眼下,那三人若是沒有說謊,便可以確定,杜家和謝家在二十多年前獻上去的牡丹,都是出自花想容之手。”
“昨夜,杜老夫人曾經說過,花想容是難產而死,只留下一個孩子,便是如今的杜引章。今天,那位許夫人,還有隔壁的穩婆,都說花想容難產沒了,但這個難產,大概只是個將人藏起來的障眼法,畢竟難產是杜仲對外說的,可沒有人親眼看過。”
宋鉞道:“證據就是,明明穩婆就在隔壁,之前全是穩婆去摸胎保胎的,爲何正巧在穩婆外出接生的時候,花想容難產,我有理由懷疑,這是杜仲故意爲之。”
張書鶴點了點頭,“不錯,花想容必定沒有難產,並且順利生下了孩子,但根據杜老夫人所言,她生下的是個兒子,被杜仲抱回了杜家,但穩婆很肯定,花想容懷的是雙胎,那麼剩下的另一個孩子去了哪裏?”
其實不只是這個問題。
宋鉞:“許夫人去花想容曾經住的地方查過,花想容是有丈夫的,並且她的丈夫還是鏢局的鏢師,花想容還有個體弱的弟弟,還有個忠僕,這三個人,在花想容難產後,也消失不見了。”
宋鉞想起了之前在謝家看到的那些腳印,他將腳印的事告訴了張書鶴,包括那腳印是從客棧一路到謝家花廳的,能做到這種事的人,必定是身手了得,有點功夫在身上的。
張書鶴:“宋大人可還有什麼線索?”
宋鉞搖了搖頭。
賀境心卻在此時開了口,“牡丹花,張大人,那些牡丹在黑暗之中會散發熒光,這樣的特徵,若是種在普通的地方,怕是早就引起轟動了,但這牡丹卻到此時忽然出現,必定是種在一個特別的地方,這個地方,須得人煙罕至。”
張書鶴聽到賀境心開口,很是意外,“的確是個非常重要的線索,宋大人,宋夫人,你們提供的兩個線索都非常重要,多謝。”
宋鉞:“大人不必言謝,都是分內之事。”
“張大人,我們可以去看看那幾個人的屍身嗎?”賀境心問。
張書鶴自然沒有什麼問題,他當即喊來長隨,帶兩人去看屍體。
宋鉞和賀境心跟在長隨身後,一路往外走。
宋鉞之前一次性接受了太多的信息,大腦還在整理這些線索,而賀境心的大腦中,已經自動自發的將那些線索,精準的歸類在了屬於那些信息應該在的位置。
宋鉞扯了扯賀境心的衣袖,“賀大丫,你說兇手,有沒有可能是花想容那個走鏢的丈夫?”
宋鉞這麼懷疑,理由自然是,這案子的兇手,怎麼看都是個練家子,而目前有疑點的人中,走鏢的那一位格外突出,畢竟要走鏢,必定得有一個很好的身手。
賀境心看了宋鉞一眼,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展開說說?”
“有沒有這種可能。”宋鉞道,“二十五年前,花想容的丈夫外出走鏢,結果遭遇危險,但大難不死,死裏逃生,回來卻發現老婆孩子都沒了,他查清楚了之後,打算弄死這些人。”
賀境心點了點頭,“的確有可能,但有個問題,若是他做的,爲何要隔了二十多年才動手?”
宋鉞想了想,“有沒有一種可能,當初他遭遇危險之後,很離譜的傷到了頭,失去了記憶,一直到今年才恢復記憶,他回到家中,卻得知妻子死了?”
賀境心:……
賀境心:“你將來真的被辭官了,去寫話本子應該也是個出路。”
宋鉞:“我認真的!”
賀境心:“我也是認真地啊。若真的是花想容的丈夫,隔了這麼多年,想起一切,回來復仇,那他一個一無所有的鏢師,是如何查到這些的?那些牡丹是花想容養出來的,花想容死了,現在出現的這些奇怪的牡丹哪裏來的,又是在什麼地方養的,怎麼養的,還有,在杜家的小佛堂裏,芷蘭可是一口咬定,她看到了女鬼,那女鬼渾身散發出來的詭異熒光,和牡丹一模一樣,這世上沒有鬼,便是有人見了鬼,要麼是那人自己心裏有鬼,要麼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如果是有人裝鬼,那這個人是誰?”
宋鉞:……
宋鉞沉默了。
賀境心:“但你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他如果真的還活着的話,有動機,若是他武功真的很高,也有能力。”
說話間,長隨已經將二人帶到了停放屍體的地方。
此時,仵作正在裏面驗屍,擡頭見宋鉞和賀境心進來,稍稍有些意外,之前謝家家主死的時候,這兩人在現場,後來杜夫人死,他們也在。
“老先生,我想請問一下,杜夫人是怎麼死的?”賀境心目光從三具屍體上掃過,最後停在了杜夫人的身上。
謝家主和杜家主的死法並沒有多少存疑,但杜夫人卻不一樣。
昨夜,仵作驗出杜夫人是死於窒息而亡,並且還是自縊,但當時幾乎所有人都無法接受這一點,除了芷蘭言之鑿鑿說她看見女鬼索命,將杜夫人舉在半空,掛在繩子上之外,還有兩個疑點。
一個是杜夫人若是自縊,那她手背上的抓痕是如何而來,第二個便是那落在了地上的108顆佛珠。
不管杜夫人是出於什麼理由拜佛唸佛,她對於那串佛珠都是很虔誠很愛惜的,若是要自縊,爲何要斷佛珠,並且那穿佛珠的繩子,看起來是被巨力扯斷的。
仵作聽到賀境心這麼問,倒也沒有藏着掖着,“昨夜驗出杜夫人是窒息而亡,今天我又驗了一次,的確有奇怪的地方,杜夫人手背上的抓痕,並不是她自己的,是另一個人留下的,爲了掩蓋別人留下的抓痕,有人用杜夫人的手指甲,抓傷杜夫人的手背,掩蓋了那些痕跡。”
賀境心:“也就是說,小佛堂裏的確存在第二個人。這個人和杜夫人爭吵,甚至是發生了肢體衝突。在撕打過程中,杜夫人手背上留下了那些痕跡。他們必定是扭打的十分激烈,力道足夠把一串佛珠的線扯斷。”
宋鉞:“是那個滿身熒光之人?”
賀境心沒有回答宋鉞,而是繼續問仵作,“所以現在,杜夫人被人勒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宋鉞盯着仵作,他覺得杜夫人絕對是被那個詭異的女人殺死的!
然而仵作卻道:“她的確是自縊而亡。”
宋鉞愣住了,“怎麼會……不是能證明,她死前曾經和人扭打過,有人在她手上留下過傷痕?”
仵作道:“因爲她脖子上沒有抓痕,也沒有掙扎留下的痕跡。若是被人勒死,那她必定會拼命掙扎,反抗,她會用自己的手去抓勒住喉嚨的繩子,這種時候,她的指甲會抓傷自己的脖子,留下比較深的抓痕。但杜夫人脖子上的痕跡卻並非如此,你們看,她脖子上沒有任何抓痕,而是隻有一條勒痕,並且紋路清晰,她的死亡,更像是毫無反抗,任由自己被吊死。”
宋鉞:“那有沒有可能,她當時沒有辦法用手去抓繩子?”
“那就得是她的雙手處於被束縛狀態,但事實上,除了一些抓痕之外,沒有任何大力束縛過的痕跡。”仵作道,“這也是爲何,大人會說杜夫人是自縊而亡的結論。”
宋鉞眉心皺了起來,“可是什麼人能夠如此決然赴死?”
“被威脅。”賀境心忽然道,“若是被脅迫去死,並且用來脅迫她的東西,是在杜夫人眼中比自己生命貴重千倍百倍的東西。”
宋鉞愣了一下,的確,若是被威脅,杜夫人也不是沒有可能自縊,畢竟主動自殺和被動自殺,最後驗屍的結果都是自殺。
知道了想要知道的,賀境心和宋鉞並沒有在府衙久留。
宋鉞:“我們是不是要回一趟杜家,問問老夫人?”
賀境心卻搖了搖頭,“老夫人已經把她所知道的都說了。再去問,效果不大。”
宋鉞:“那要再去謝家?杜家知道二十多年前事情的杜仲和杜夫人死了,但是謝家可不一定,之前不是聽他家下人說了嗎,謝家二爺和三爺都回來了,他們說不定會知道些什麼。”
賀境心仍然搖了搖頭,“我們去問是問不出來的,謝家是世家大族,若是此案真的和花想容有關,他們只會想辦法捂死此事,絕對不允許被翻出來的,這事兒雖然和當初左相貴妃偷情生子不同,但若是四皇子真的想要太子之位,謝家就絕對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和人命案子扯上關係的。接下來,謝家怕是會想辦法擺平此案。”
宋鉞不懷疑賀境心的說法,畢竟當初左相爲了翻身,都對他威逼利誘,那還是在鐵板釘釘,絕不可能翻身的情況下。
謝家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有心操作,還是有很大的空間。
只是——
宋鉞:“謝家難道不想找到兇手,他們家死的可是家主。”
賀境心冷嗤一聲,“那又如何?宋二,世家大族,親情永遠沒有利益來的貴重,謝家主一死,旁人不就有機會了嗎?謝二爺和謝三爺,此時只怕是忙着瓜分大房的東西。畢竟刀子又不是砍在他們自己身上,相反,他們還有出頭的機會,說不定,他們還要謝謝謝家主在這種時候死了呢。”
畢竟,謝家主這個時候沒了,謝家那位有可能成爲四皇子妃的嫡女,便要守孝三年,那麼四皇子妃的人選,就會從二房三房出,比起兄弟當國丈,還是自己當國丈更風光啊。
宋鉞:……
宋鉞沉默了,他不是不知道這些,他只是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而已。
賀境心:“走吧。”
賀境心上了杜家送他們來的馬車。
宋鉞跟着她上了馬車,“我們這會兒回杜家?”
賀境心道:“我們要趁着謝家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去查一些東西。要解開這一樁復仇案,抓住藏在背後的兇手,最重要的其實是知道,二十多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任何一個細節,任何一個因果,任何一個活在那時候的人,都得知道。”
因爲現在的惡果,都是曾經種下的因,絕大數時候,我們在當下做出的決定,其實在過去就已經被決定好了。
“去溪草村。”
去一切最開始的地方。
二十五年前,花想容帶着幼弟和忠僕,在洛陽城外落腳的那個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