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們都被包圍了
站在人羣之中的趙三兒,此時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他之前接了筆買賣,要他領着人去唆使這些難民殺到縣衙去,最好趁亂把縣衙裏的那些人都弄死。
後來,眼前這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但他說自己有秀才功名,唸的書多知道的也多,他說自己也和新來的縣令有仇,還要和他們聯手,先制定一個完美的計劃,確定大家能夠全身而退再去縣衙殺狗官。
誰能想到,這嘴裏叫囂着要殺狗官的,竟然就是狗官本人!
簡直離了個大譜!
圍在周圍的百姓此時也是懵逼的。
他們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中間,和他們穿着一樣,看起來分外年輕,說着自己是縣令大人,卻對着他們這些草民彎下腰來的年輕人。
人羣之中的議論聲慢慢的低了下去,所有人都有些手足無措。
一直以來,在他們眼裏,當官的都離他們很遠,就算是春耕時候,那些大人可能會下到村子裏來勸課農桑,也全都是與他們保持着很遠的距離,儘管是在對他們笑,可是他們又不傻,又何嘗不能感覺到,那看起來親切又平易近人的笑容背後,藏着的傲慢與俯視。
但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因爲自古以來就是如此,貴人們總是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
不說身份多高貴的貴人,身邊略微識得幾個字的,便自詡與他們這些地裏刨食的泥腿子不同,他們是體面的讀書人。
“你……你真的是縣令大人嗎?”站在前面的,臉上有痦子的那個大漢一臉遲疑地看着宋鉞,他艱難地嚥了咽口水,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的,當時與這位大人認識的時候,他們正在計劃殺到縣衙去,弄死狗官來着……
誰能想到,狗官本人就在這裏,他竟然如此狡詐,狠起來連他自己都罵。
宋鉞緩緩地站直了腰,他目光坦誠地看着大漢,“是,我真的是縣令。”
人們面面相覷,下意識地往後退。
宋鉞卻對他們笑了起來,“不必害怕,雖然你們原本計劃是要去殺狗官,但現在不是沒有殺嗎?你們也不過是受了有心人的挑唆而已。”
“你真的不會治我們的罪嗎?”有人大着膽子問出聲,聲音裏還帶着顫抖,想來也是害怕的。
明明他們之前還能親切的和他道謝,但因爲他是官的身份,彼此之間好像一下子便有了距離感,宋鉞暗歎一口氣,“我若想要治你們的罪,又何必坦承自己的身份,我是永昌縣的縣令,你們是永昌縣的百姓。你們因爲秋旱,朝不保夕,日子難熬,這些我都明白,現在,這些斷了水脈的石柱,我們已經拔掉了,你們歸家去吧,我會想辦法向朝廷求一求賑濟糧。”
“我雖然初來乍到,但這些天我們朝夕相處,你們應該知道我的爲人如何。”宋鉞道,“雖然一開始騙了你們,但之後我可有說過假話,許過妄言?”
底下的百姓默默地搖了搖頭,宋鉞又道:“你們回去之後,和左鄰右舍提一提,縣衙現在招文書,典史,主簿,還有衙役,這個不是假的,有才之士,我永遠歡迎。”
痦子大漢聞言,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問道:“如此,大人您看看,我這樣的,能當個衙役嗎?”
大漢這話問出口之後,底下的人紛紛反應過來,各個舉起手來,雙眼放光!
你要說這個,大家夥兒就都很有興趣了!
“自然可以來應聘,你們之中,若有人感興趣,便與我一同回縣衙吧,如今招人這事兒,是由縣丞在管。”宋鉞道。
“那還等什麼,大人,我們送你回縣衙!”
“就是!大人,您一個人回去我們不放心,我們送你回去!”
“對!送大人回縣衙!”
人羣暴起一陣歡呼,之前凝滯了的氣氛,已然煙消雲散了。
宋鉞看着這一幕,脣邊慢慢浮現出一抹笑意來。
抵達永昌縣的時候,在發現自己並不被歡迎的好時候,宋鉞其實是有些沮喪的。但現在,這份沮喪也消失了,他不怕和那些鄉紳士族爲敵,只要他背後站着成千上萬的百姓。
此時,永昌縣縣衙中,情況卻有些不好。
宋鉞帶着那羣難民去挖石柱的時候,大吉村的一個村民跑脫了,一路跑進了永昌縣城,驚慌失措地去找秦縣丞了。
大吉村的村民是第一個發現底下水脈,並且主動攔截水脈的人,後來被聞雨聲知道之後,以威逼利誘的手段,吸納了大吉村的村民,這些村民心裏忐忑,但更多的卻是野望,萬一他們真的成事了,到時候他們豈不是能等到潑天的富貴了嗎?
那些石柱拔掉了,豈不是會壞了大人的事,他們可是知道的,縣衙的秦縣丞也是他們大人的人,那村民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地將事情說了出來,秦縣丞這才知道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
他之前把宋鉞的事情報了上去,那位先生可是說了,宋鉞他們會解決,不只是宋鉞,那些被宋鉞帶來的人同樣不會有好下場。秦縣丞得了準信之後,覺得一切都妥了。
他正在家中等着那邊的好消息呢,結果竟然等到了這麼一個噩耗。
大人的事情絕對不能出現意外,尤其是這縣丞裏還有個一身反骨的宋縣令!
“快!去通知他們!”秦縣丞臉色很不好,他們可都拿了明先生的鉅額寶藏的,他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當初明先生可是許諾了,等到大事一成,不要說這小小的永昌縣,就是他要當安東都護府的大都督都沒問題。
他們在這永昌縣裏偏安一隅,作威作福慣了,心態膨脹之下,只覺得他們的大業絕對能成,別人不知道,他們可都知道那仰天山內,有煤礦也有鐵礦,這兩樣在手,要造反的兵器就差不離了。
秦縣丞此時眼中滿是殺意,宋鉞和他的走狗們,一個都不能留了,要怪就怪他們不該到這裏來,也怪他們運氣不好,來的實在不是時候。
上一任縣令,就算他們不喜歡,但那縣令還算聰明,沒有多管閒事,所以才讓他安穩地做了一年縣令,只可惜啊,後來那劉縣令竟然妄想知道仰天山中的祕密,那可就由不得他了。
不多時,這永昌縣的幾大家還有縣衙裏的衙役甚至是幫閒們,烏泱泱地都聚集在了秦縣丞家中。
半刻鐘後,秦縣丞當頭,身邊跟着慕縣尉,還有這縣衙原本當值的衙役主簿典史幫閒們,一起氣勢洶洶地去了縣衙。
幫閒和衙役直接將縣衙圍了個水泄不通。
原本搞事情搞得飛起,覺得這把穩了的駱修遠,驟然從焦急的小石頭嘴裏知道縣衙被圍了。
駱修遠:???
駱修遠一臉茫然,怎麼回事,秦懷安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忽然發難,他這麼做,難道就不怕被扣個造反的帽子嗎?
駱修遠心下一沉,有點擔心是宋鉞他們出事了。
如今縣衙裏只有十幾個衙差,這些衙差之前都是乞丐。
不能硬拼,他們拼不過,秦縣丞他們在永昌縣盤踞幾代,他們初來乍到根本無法與之正面硬碰硬。
駱修遠走出縣衙大門口,與帶着一大幫手下的秦縣丞來了個面對面,四目相對,雙方眼中都帶着怒火,一時間氣氛噼裏啪啦地變得十分肅殺。
“這裏是縣衙,你們這麼多人來,是有什麼事嗎?”駱修遠就算心裏沒底,表面也穩得一批,這可是他跟着他爹……杜仲學的,無論多慌張都不能暴露底牌,越是情勢危急越是要冷靜。
秦縣丞看着駱修遠身上穿的縣丞官袍,只覺得眼睛裏冒火,他冷笑幾聲,“哪裏來的鄉野莽夫,竟敢冒充朝廷命官霸佔縣衙,本官乃是縣丞,來人!把這不知所謂的冒牌貨給我抓起來!”
駱修遠臉色一變,“我看誰敢!我可是縣令大人親自委派的縣丞,我看你是想要造反!”
秦縣丞聞言臉色驀的一沉,這人這麼說,莫非是知道了什麼不成?
而此時,衙門裏招的那些衙役們紛紛擋在駱修遠面前,他們大部分都曾經是柿子溝獵戶,他們看着秦縣丞,眼睛裏都帶着仇恨之色。
“大人!我們不會讓你出事的!”說話的是獨眼兒,獨眼兒是知道的,那山裏面的那些人,和這永昌縣的官員有勾結,他們收了銀子,在整個永昌縣搜尋他們,要致他們於死地!
秦縣丞眼神陰沉地看着他們,“呵,不知所謂,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動手!今天這衙門裏的人,一個都不留!”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起來,兩邊的衙役紛紛抽出了腰間的大刀,眼見着一場惡戰就要來了。
就在這時——
“我看誰敢!”一道厲喝聲自人羣后面傳來,“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我勸你們速速就擒,否則,一個都不留!”
原本秦縣丞才說出來,還熱乎的威脅,此時從另一個人口中說出來。
衆人紛紛扭頭去看,卻見人羣外面站着烏泱泱一大羣衣衫襤褸的難民,難民最前面站着的人,不是宋鉞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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