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強強]_173 作者:未知 楚珣當天真就沒喫那最後一粒花生,捧在手心兒裏,當個寶似的。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裏,靜默坐定半小時,捧着花生米,低聲耳語,說悄悄話。 傳武趴書房門縫偷看,楚珣後來把那粒花生種到花盆裏,放在窗邊曬太陽,每天早上澆水,精心守護着這顆種子。 霍二爺真是服了家裏這活寶,楚珣時不時抽那麼一下,多愁善感,傷春悲秋。而且,每年秋冬這個季節是楚珣一貫的低潮,今年是退居二線後第一個冬天,楚小二頭一回沒犯抑鬱症,沒有服藥。不就是種個炸花生米麼,沒有吃藥喫到嘔吐虛脫,也沒有在牀上潑一瓶番茄醬然後哭着睡在番茄醬堆裏,就不算抽得太離譜! 那陣子,霍傳武也忙,裝修他的房子。他在二部幹了幾年,又升了軍銜,分到一套公寓。 房子在北四環外奧林匹克中心附近,位置好,綠化環境不錯,離小紅樓很近。傳武這孝順兒子,想着把房子裝修好,接爸媽來京常住。 週末,楚珣在家,侍弄陽臺上幾盆花草,打電話:“喂,寶貝兒,你猜怎麼着?” 傳武那邊正盯着施工頭裝廁所瓷磚呢,四周環境嘈雜,刺耳的電鑽聲音響個不停。傳武以爲妞兒有事,大聲問:“怎麼了?” 楚珣低頭用小鏟子撥弄花盆裏的土,用小噴壺澆水,笑嘻嘻道:“花生米發芽兒了。” 傳武沒聽清楚:“恁說剩麼?!” 楚珣低喊:“我種的花生米出芽兒了,長出來三釐米!” 傳武根本就不信:“恁這扯淡呢,炸過的花生米還能長芽兒?” 楚珣:“土鱉了吧,我是誰?” “我跟花生米講悄悄話了,我讓它發芽,長成一棵樹,它聽我的。” “不信你晚上回家來,你自己看。” 楚珣跟某人唧咕一陣子,挺開心地撂下電話。他還是惦記二武,熱戀期高燒還沒退,無時無刻不想黏在一起。他於是穿戴嚴實,戴上羊絨手套,出門下樓開車,去二武那裏幫忙監工,怕二武這幾天累着。 這天也是巧了。楚珣開車從地下車庫躍上地面,一拐彎,眼前一羣熟悉人影,讓他恍惚,猛踩一腳剎車。幸虧剎車及時,差點兒就撞上。他身體往前一撲,被安全帶勒着,喘息,怔怔地看向車前方。 大樓底下站仨人,穿一襲深色大衣肩寬腿長的男人,猛一看,像極了他家二武。楚珣只晃了一眼就認出來,這不是霍家老大、霍傳軍嗎? 霍傳軍風塵僕僕,提着行李箱,身旁站的就是傳軍傳武的媽媽,劉三採。劉三採穿一件深紫色大衣,絲巾裹着頭髮,比當年老了許多,模樣卻也沒有大變,仍能看出少婦時代的標緻。傳武媽站在寒冷的北風中,口裏冒着白氣…… 劉三採身邊,還挽着個年輕姑娘,從老家帶過來的。 楚珣怔怔地,是真沒想到…… 這是他婆婆大人,在他猝不及防之下,殺到他家門口,而且看起來在公寓樓底下站一中午了,憋着等他呢。 劉三採上前兩步,眼底是深深淺淺一層一層的疲憊、無奈、茫然:“恁就是,楚家孩子吧?楚珣啊……” 楚珣趕忙下車,端正站好:“阿姨。” 劉三採就一句話:“俺家二武呢?” 楚珣:“……” 自從霍家經歷那一場罷官抄家入獄的浩劫,傳武媽帶着小兒子傷心離開,就再沒回過北京,內心不能提、不去想的一塊“禁地”。 二十餘年後故人重逢,恍如隔世,滄海桑田。兩家人兜兜轉轉,竟然好像又回到當初的原點。 二十年前,也是劉三採,對楚珣聲嘶力竭地喊,“二武,恁跟他走去,就別要媽媽了,俺一頭碰死算了俺死了算了。” …… 楚珣那天一聲不吭,默默帶着一羣人上樓,進了他家門。 霍家老大倒還是那樣,眉眼粗重,帶着歲月磨礪出的成熟滄桑。也是三十大幾的男人,見過世面,明白事理,霍傳軍脣間叼着煙,低聲對楚珣說,“恁不要會錯意,俺這私下跟恁交個底。俺和俺爸都狠命攔着,就不聽,非要來找老二……俺就陪着來了,見一面死心了拉倒。” 明擺着的,劉三採追到北京,站在楚珣公寓樓底下等,是來找她那寶貝兒子。 她們怎麼會找到這地兒?她是找不着她家老二人究竟在哪,只能通過旁門左道胡亂打聽。劉三採也不是沒出過村兒的土老帽,也懂,這年頭都流行網絡搜索麼,她也人肉過她兒子,在網上查,然而以霍傳武的工作性質,總參特工工作狀態嚴格保密,許多人幹這行十年,同城的家人朋友都不知道這人幹什麼的,互聯網上找不出一絲線索。 劉三採拷問過她家二武兩個發小,大慶吉祥也說不清霍小二在幹什麼,這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前幾天還在臺球廳幫忙,後來就跑了,幾個月工資都沒領。劉三採活這麼大歲數,也有頭腦,約莫猜出怎麼回事兒,於是在網上人肉楚珣的單位和住處…… 楚珣反而好查。楚公子有明面兒上的身份,名義上開着公司,公司有網站。劉三採於是直接找到長安街上這棟大樓,颳着西北風站在風口裏等,這脾氣也是死倔,不見着人就不走。 楚珣的公寓房間,佈置簡練溫馨,一看就是男人的家、二人世界。 劉三採邁進客廳,恍惚,嘴角抖動,說不出話。 飯廳牆壁刷成淺乳黃色,陽光從大窗斜斜地照進來。門邊擺着兩雙小黃雞圖案的毛絨拖鞋,浴室裏兩隻漱口杯,兩套刮臉用具,兩條大毛巾。臥室牆壁刷成淡泊舒適的淺綠色,雙人大牀…… 楚珣恭恭敬敬燒水沏茶,把人讓到客廳沙發,斟茶。 楚珣抿着嘴,低聲道:“阿姨,對不起,我們倆……” 劉三採別過臉,擺擺手:“恁不用跟俺說了。” 楚珣:“……” 劉三採眼神發直,直接奔進臥室,一把拽開大衣櫃…… 大衣櫃裏掛得滿滿堂堂,一半是楚珣的,另一半是二武的。二武以前單身土鱉時期的舊衣服都被擠到角落,衣櫃裏掛滿楚珣給這人買的高級男裝、各種時髦襯衫毛衣大衣,就像是兩口子居家過日子。 劉三採怔然看着滿滿一衣櫃的衣服,她兒子的衣服,眼眶就紅了,難受極了。 她從客廳行李裏扯出一隻紅藍編織袋,打開,從大衣櫃裏開始收東西。 楚珣訝異:“阿姨。” 霍傳軍咳了一句:“媽,趕剩麼這是,有話好好說。” 劉三採埋頭在衣櫃裏找屬於她兒子的衣物,把楚珣新買的那些時尚高級貨扒拉到一邊,婆婆看不慣。劉三採說:“俺拿走俺家二武的東西,俺帶二武家去。” 霍傳軍瞅了楚珣一眼,趕緊過去拉住:“媽,這是人家楚小二的家,咱不興這樣。” 劉三採:“俺拿的都是二武的東西,又沒拿他家東西。” 霍傳軍:“咱回頭讓二武自個兒來拿。” 劉三採眼睛紅了,扭頭甩了一句:“恁幫俺收東西,恁幫不幫恁媽媽?還是幫着外人!” 霍傳軍沒轍,這種事兒這就是一馬蜂窩,哪個也不能幫啊。 再說,他媽媽是年紀大了,脾氣倔,愛認死理兒,不通人情。他這個當哥哥的,有做人常識,不能不講道理。 劉三採,幹活兒利索,三兩下就把衣櫃裏二武那些舊衣服舊外套全部刨出來,捲一捲,一股腦塞進編織袋。 她翻檢抽屜裏的內衣褲,什麼黑貓警長,什麼葫蘆娃,什麼小黃雞的……這一看就不是她家二武捯飭的東西。 劉三採蹙起眉頭,唸叨着:“這都是剩麼玩意兒……糟心的……” “還有網眼兒的,前後帶窟窿的……恁們乾的剩麼!” 楚珣臉色慢慢變了,調開視線,只是在親婆婆面前,不好發作。照他以往的脾氣,這是他親媽他都要發飆了。 劉三採把她家二武的式樣保守的寬鬆大短褲都挑走,團吧團吧,塞進編織袋,回身招呼客廳裏站的另一位:“杏兒,恁過來,幫俺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