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方(你辱沒了你家的门风,不配)
“嗯。”女孩的头发是濡湿的,混身湿透,像从水裡捞出来的一样。
“肯定還打半夏了,对不对?”林珺說着,给她擦头,换衣服。
孩子,要循循善诱,而且她不一定能描述得准确,你得看她的反应来猜,来估,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沒耐心的人,随便安抚几句就完了,那于孩子的心病,起不到作用的。
這是半夏第一次能准确的形容:“他把半夏打死了,還烧成了黑黑的,味道也是臭臭的。”面对着妈妈,孩子终于敢坦露自己经历過,最可怖的事情了。
女孩缩在妈妈怀裡,哭的那么无助,那么难過。
這种级别的噩梦,大人都会被吓到,更何况孩子。
虽然林珺自己也是個病人,可她一直在奋力求生,她从心理医生那儿也学了很多东西,正好用来治愈女儿:“半夏沒有梦到妈妈嗎,沒有梦到妈妈打败他?”
半夏摇头:“他好凶,妈妈打不過的,爸爸都打不過他。”
把女儿搂在怀裡,林珺說:“妈妈比半夏想的可要强得多,而且能打败他。”
“不可以,他会打秦秀妈妈,他好凶的,妈妈打不過他。”半夏摇头。
關於沈四宝会家暴這事,林珺沒有实证,但原来,大夏天的,吴小华偶尔会围纱巾,专门遮脖子,那时候大家就猜,很可能沈四宝会家暴。
林珺也曾专门问過吴小华,可惜吴小华从小是被沈母带大的,天生就是個丫环性子,对沈四宝从来不懂反抗,只会言听计从,最后白白就那么死了。
而今天,林珺能确定沈四宝真的会家暴了。
家暴带给孩子的恐惧,比妈妈打孩子会更大,因为孩子下意识的,会把父亲看得比母亲更权威,也就怪不得半夏总是那么怕了。
抚着女儿的头,林珺心說,光說不行。
她得让半夏亲眼见识,自己真的能打败沈四宝才行。
只有那样,她才能进孩子的梦,才能于梦裡,战胜孩子想象中的那個恶魔。
……
放在老家属区的雕塑底座,這几天成了老爷子们的稀罕物。
大家一人凑两颗石球,挑一颗涂成黑8,拐杖一捣,玩的不亦乐乎。
本来付小爱带着人已经把它捆起来了,正准备起吊时,公安来了。
顾法典就在窗户上趴着,回头问:“妈妈,咱们现在就下去嗎?”
林珺摇头:“不着急,先让他们交涉去。”
她列了個单子,一個字一個字指给半夏读:“二狗,点点,篮球,自行车。”
女孩跟着认了一遍:“点点,我记住啦。”
“点点哥哥要送二狗篮球和自行车。”林珺再指一遍。
半夏跪在地板上,跟着认:“二狗,点点。”
“我們半夏好厉害,已经认识哥哥的名字了。”林珺說。
因为不识字,半夏对字可宝贝了,捧過来,仔细的看着点点和二狗。
楼下此时正吵的火热。
公安出警,要慈心证明台球桌是属于慈心厂的公产,不然就不许搬。
于是库管来了,办公室主任来了,后勤科的科长也来了,乌泱泱的一群人,抱了一大堆几十年前的老文件,戴着眼镜儿,摊开了查。
它竖在厂裡几十年,肯定就是公物,可五六十年的东西了,咋查记录?
既查不到,其性质就是盗窃,于是公安要求厂裡的书记到公安局,說明情况。
明天就要转私了,因为沒了沈四宝,马书记紧急拉了個药材商,太急也顾不得了,勒令在计委工作的儿子马宣扬下海,要揽慈心,此时正在签股权合同。
在他想来,以林珺那骄傲的大小姐脾气,随便一赶,闹個疯病就走人了。
结果她不但沒有,還說雕塑是家裡的私物,要他去公安局說明情况?
秘书說:“林珺說雕塑裡确实有东西,您要去公安局,她会告诉您那是什么。”
马书记滋的一声:“還真有?沈四宝個蠢材,怎么就沒找到?”
要想拿下一個国有大厂可不容易,月月死工资就那么多,要贪污公款,查出来得坐牢,但当你想要拿下它的时候,该怎么办?
当然是发外财!
起心动念,想从雕塑裡找东西的是沈四宝。
土匪,海盗的后代嘛,他有的是歪门邪道。
可雕塑都分尸了,掘地三尺也沒找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還有,它到底藏在雕塑的哪個部位?
林珺现在提它,是为了羞辱他们這干人嗎?
思虑一番,马书记对儿子马宣扬說:“我去公安局给大小姐服個软吧,雕塑裡不管有什么,送她了,咱们不贪财小财,以厂子的发展大业为重。”
马宣扬不太高兴,說:“林珺也真是的,婚姻搞的稀烂,孩子也不见得教育得多好,還总爱矫情,真是,当初沒追到她,我一点都不后悔。”
马书记瞪儿子:“說什么呢,人家有俩天才儿子,還能移民漂亮国,你有啥?”
移民,這個时代人人艳羡,马宣扬醋的要死,但還是說:“就她,一身娇气,肩不能挑背不能扛,顾谨是追到她了,可天天在家做牛做马,有啥意思,還非要說什么抑郁症,我看她就是娇气,矫情。”
說啥抑郁症,在马宣扬看来,纯粹就是日子太好過,惯出来的臭毛病。
像他爱人,一天要上班,還要带娃,忙的团团转,啥病都沒有。
得,懒得說她。
他還是好好筹划,怎么拿下慈心吧。
……
站在路边打的士,顾法典回头看公用电话:“妈,我爸跟公安熟悉,咱们要去公安局,该喊一下我爸爸呀。”
“要爸爸。”半夏摇妈妈的手:“妈妈,我想爸爸了。”
林珺說:“爸爸现在要忙工作,很忙的,等周末再让他来陪你们玩。”
半夏天性裡有讨好的部分,所以她很体贴:“不能玩,爸爸会得病的,嗯……”太久了,她忘了爸爸会得啥病,就說:“他要休息,不然会就死哒。”
虽然這几天顾谨也来。
但因为工作忙,只能是紧急送点菜,帮忙收拾一下厨房,倒一下垃圾。
当着孩子的面,俩人也沒怎么聊過,沟通過。
不過林珺不太希望他来,她跟孩子在一起,会尽力克制,让自己镇定。
但顾谨在的时候,她有依靠,有渲泄的地方,难免就会情绪激动,還会失控。
而且前几年她因病失态,顾谨见過她最难看的样子。
哪怕四十了,女人還是女人,她有为女人的自尊和尊严。
而前公婆呢,属于对儿子严苛,但对女儿既宽容,又无度的人,顾灵从小三個哥哥疼,爹很严厉,但妈经常悄悄放水,就养成她那么個沒心沒肺的性格。
俩老肯定会要半夏的。
顾灵来了几趟,话裡话外的意思,如果林珺敢带走半夏,老爷子怕是会代子上阵,跟她打一场争子官司。
但林珺不可能把俩孩子给任何人的,她已经丢過法典一次了,這次绝不能。
她是母亲,她生的孩子必须归她。
哪怕顾检察官亲自上场打官司,她也不给,一個都不给。
但为了孩子的抚养权,她和顾谨早晚应该還要撕破脸一回。
林珺当然就觉得,现在大家還是保持距离得好。
看女儿這样乖,她就好說了:“等到周末,妈妈和哥哥陪半夏去乡下,爸爸就不去了,让他在他家好好休息,行不行呀?”
半夏虽然不开心,但她傻嘛,答应了:“好……叭。”
可顾法典不傻,他說:“妈,你不能這样呀,你都沒钱,是我爸给的,原来我小时候,要我爸给钱,你還会亲他呢,为什么现在总是不想要他。”
对儿子得坦言,林珺說:“因为我們已经离婚了,咱们现在是两家人了。”
“可你沒钱呀,就不能跟我爸复婚嗎,他才不会像舅舅一样,把你送精神病院。”男孩有点生气,因为妈妈原来也发疯過,把爸爸混身掐的青青紫紫,但爸爸只会忍着,沒有送她去医院。
而大舅呢,居然敢把他妈妈送精神病院,看妈妈手腕上一道道的,除了原来自杀過的疤痕,還磨起好多道红痕,男孩猜得到,在精神病院,妈妈甚至是被捆起来的。
林珉因为常年居于国外,法典只在妍妍去世前见過一回。
当时要不是顾灵挡着,他差点就搧他耳光了。
法典当时是罪人,就不說什么了,可现在,他一点都不喜歡舅舅了,甚至還特别反感他。
林珺拍了拍儿子:“快上车吧,妈妈能解决钱的問題。”
当初离婚的时候,家裡有二百万现金,女儿死,钱,林珺150,顾谨分了50万,所以林珺当时,是揣着大笔身家去的漂亮国。
不過她的大额存款全在林珉那儿,给林珉投资生意了。
而从去年开始她就沒上班了,伤害邻居后赔偿了一大笔钱,进疗养院又是一大笔,所以她手头的现金并不多,不過林珉已经给她汇款了,马上她就会有钱的。
当然,林珺不缺花销的钱,但她得考虑俩娃的长期发展。
她的工作在漂亮国,按理她该带俩娃出国的。
可小民和小宪的成长,以及他们现在的人生观,价值观又让林珺很犹豫,不想太早带俩小的出去,此时车在路上,她正好问问俩孩子:“你们是想让妈妈留在国内,還是想跟着妈妈一起去漂亮国。”
本以为想留下的会是法典,可沒想到居然是半夏。
“不去漂亮国,明天我們就搬家喽,去爸爸家喽。”女孩乐观的說。
林珺心裡咯噔一声:“可你最爱妈妈呀,你要跟妈妈在一起。”
万一打官司,她不会在法庭上倒戈,跟顾谨吧?
女孩贴上妈妈的胸膛,轻手拍拍:“我当然爱妈妈,因为妈妈可以治好我爸爸的病!”
的士司机插话了:“丫头,漂亮国呢,那儿有吃不完的肯德基和麦当劳,据說空气都比咱的新鲜,月亮也比咱的圆,你不去会后悔的。”
半夏倔起来很凶的:“才不去,我要爸爸,我最爱的爸爸。”
這其实是顾灵教她的,說千万不能跟着妈妈去漂亮国,一去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林珺着实惊了,她以为女儿最爱的是自己,沒想到居然是顾谨?
当然,她是個不称职的母亲,四個孩子,是她身材变形了三次,痛了四次,全身换了一遍血生出来的,他们是她的责任,需要她来照顾,引导,陪伴他们长大。
可她并沒有教育好他们,還闹起了抑郁症。
虽然她不停的安慰自己,說不是她的错,她尽力了,但难免又陷入了焦虑中。
……
因为林珺指控了两個人,沈四宝和马书记,所以沈四宝也被从羁押室提溜出来了,而马书记跟他,如今是生死仇人,一個很烦见到另一個,但林珺姗姗来迟,俩人就极为尴尬的,在一间办公室裡呆了将近一個小时。
這一個小时,沈四宝一直在用戴着铐子的手抿头发,擦皮鞋,還忍痛拔着鼻毛,捋着邋遢松长的胡子。
马书记则跟看一堆狗屎似的,冷眼看着他。
公安局,向来也以解决争端为重。
所以林珺一来,民警就說:“林珺同志,马书记的意思是雕塑他们不要了,而且愿意为厂裡的疏忽造成的,雕塑的损害道歉,你也退一步,不追究责任了吧。”
马书记也說:“林珺,不管裡面有什么,你全拿走,我也诚挚的向你道歉。”
林珺看到沈四宝了,破衣烂衫的,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一头油。
见她进门,立刻打起精神,還是当年那副随时会打鸣的,小公鸡的模样。
当然,她并不理他,只问:“马书记,慈心要改制,私营后最大的股东是谁?”
马书记愣了一下。
他考虑了很多种,林珺会跟自己提的要求。
而她提的是最坏的一個,她目标明确,直插他的心脏。
所以一個女人,儿子不教女儿不带,职工们喊一声大小姐,她就真当自己是個人物,要插手厂务了?
沈四宝個老狐狸,此时勾唇一笑,翘起二郎腿,显然是要看笑话。
但马书记也不是吃素的,他說:“林珺,当你父亲把厂子捐给国家,它就是公产,别人說你是大小姐,你自己要清醒点,社会主义下我們都是人民,我們不能阻碍歷史的前进,你也不能总拿自己当大小姐看,慈心自有合适的人来肩负它前进的使命,你就别操心它啦,操心自己吧,我听人說你有神经病呀。”
明明是精神类疾病,可人们非要喊你叫神经病。
這是整個社会对抑郁症的歧视。
把他们归为疯子之列。
林珺反问:“四宝出局了,别人你肯定不敢用,只能是你儿子,說吧,是马宣扬還是马宣发?”
沈四宝再一声冷笑,仿佛在說:狗咬狗,快点咬,咬的越热闹越好。
马书记只好祭出杀招::“不管是谁,我們都是依政策拿厂。”他指指法典:“林珺,這孩子成绩差,爱打架,让顾谨堂堂一介博士在整個东海市的公安系统丢人现眼,這是你的责任,是你教育的失职,你是個女人,就该以家庭为重,以教育好自己的孩子为重,而不是多管闲事。”
赵霞在办公室裡,听到外面吵的不可开交,也来了。
拉過林珺說:“算了吧,慈心跟你又沒关系,你吵啥呀,咱的孩子更重要。”
慈心是跟林珺沒关系。
而且孩子确实比慈心的发展更重要。
但林珺被人调包孩子,她女儿在乡下五年受的苦,被教育成個讨好型人格,還天天做噩梦,她对儿子的疏忽,却全跟慈心有关。
甚至,跟马书记一家有直接关系。
“一女人,教育不好孩子,你不论有多大成就,都是個失败者。”
“工作方面要求那么高干嘛,混混日子得了,让男人养着你呗。”
他们嘴上這样說,但在工作中呢,只会把最繁重,繁琐的工作堆给她。
病重的母亲,青春期的儿子在叛逆,幼年期的熊崽在顽皮,母亲瘫床,還有工作让她精疲力竭。
是,顾谨是做得很好,自从留学归来就承担起了所有家务。
妍妍自从降生,夜裡都是他守着,冲奶,换尿布,洗尿布,翻身。
但林珺還是崩溃了。
她陷入了抑郁症中不可自拔。
這时那些人是怎么說的。
“老公好,家世好,她還闹啥呀,真是矫情。”
“大小姐脾气呗,年青的时候被人追着捧着,捧惯了,放不下架子。”
“追的男人太多就這样,年龄大了,沒原来漂亮了心裡就会不平衡,女人還是像咱们這样,平凡一点的好。”還有人說。
当然,那些不是最主要的。
如果不是马书记一家费尽心机想赶走她,如果不是妍妍,林珺不会崩溃的。
恶人的恶不在杀人放火,而在于,他们揪着你的弱点,肆无忌惮的伤害你,還凌驾于道德高地,自认是为你好。
她想大吵,甚至想上前,抓花马书记那张伪善的脸。
可就在這时,一只小手握上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妈妈,你又冷了嗎?”是她小小年纪,却格外懂事的女儿。
男孩大手揽上了她的肩膀:“妈妈,你沒事吧?”摇摇她:“别生气了,为了坏人生气,不值得的。”
這曾经沒心沒肺的顽皮孩子,他是抵不上俩哥哥优秀,沒有他们聪明,可他最体贴妈妈,明明她抛下他好几年,可他依旧是最疼妈妈的孩子。
差一点林珺就要扯头发,尖叫,乱抓乱叫了,但她温声对儿子說:“我沒事。”
继而她非常平和的,一字一顿对马书记說:“我明天就会向国资委反映,要求查看慈心一切营转私的资料,如果不合规,我投反对票!”
“你有什么资格查看?”马书记反问。
林珺一笑:“慈心建在我們家的地皮上,你說我有沒有资格?”
马书记愣了一下,旋即反驳:“不对,慈心是公产,你父亲捐给国家了。”
“捐的只是厂子,而非地皮。”林珺容声說。
马书记险些晕死,但立刻就醒悟過来了:“林珺你不要诈我,你爸是解放时捐的厂,土地和厂子是一体的,你不要拿张旧时代的地契来唬我,更何况,你要有地契,早拿出来了吧,何至于等到现在?”
解放时重新分配土地,旧时代的地契已经失效了。
“地契是失效了,但我爸可沒注明是只捐厂,還是连地皮一起捐,要是我拿着地契启动追诉程序,你觉得国资委会怎么做?”林珺再反问。
拿厂的结骨眼儿上,要林珺真拿着旧时代的地契打官司。
国资委会怎么做呢,他们会把這個压力转到马光明身上,让他赔林珺钱。
少则几十,多则上百万,那叫补偿款。
沈四宝拍大腿,哈哈笑了起来:“漂亮!”
弃他如弊履的马书记要是败了,他比谁都高兴。
马书记被激怒了:“林珺啊林珺,怪不得顾谨要跟你离婚,一個女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黄脸婆一個,還不安分,别說顾谨,哪個男人都不敢要你這种任性,矫情的女人!”否认一個女人的婚姻,就是对她最大的否定。
“马书记你怎么說话的?”赵霞生气了:“請端正你的态度,语言暴力也是能入刑的,你再這样我可要拘捕你了!”
马书记领导当惯了,還有一妻一妾,在家是土皇帝,他并不把林珺放在眼裡,手指她的鼻梁:“你要敢管慈心的事,我马上搬走雕塑,我不管裡面有什么,我要毁了它,你什么都休想拿到!”
“公安同志,马光明亲口承认自己损害了我的私人财产,我要求他照价赔偿。”林珺也不甘示弱:“那尊雕塑造价一百万,我要现金,要他立刻赔偿。”
马书记要炸了:“林珺,你個娘们,大家捧着你,你還真拿自己当人了。”
林珺反唇:“我不但拿自己当人,你要再不尊重我,敢用娘们這种词,我就马上回厂上班,让你好好看看,我是不是個人!”
要她真的回去上班,那厂裡可就彻底乱套了。
马书记运筹帷幄多少年,本该明天拿到厂子,可就偏偏就在今天要出岔子?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辛苦一辈子,却被這么個女人缠着不放。
林珺一女人,婚姻烂了,孩子也沒见得全有出息,她管管自己的家事不行嗎?
……
年龄大了应酬多,再一气,马书记两眼反插,口吐白沫,竟是晕過去了。
他带了秘书来的,一看领导翻白眼了,秘书也吓坏了,掏出大哥大叫救护车。
马书记晕又沒全晕,好容易给公安抢救着睁开了眼睛,一看林珺在朝自己冷笑,双眼一插,這回彻底晕過去了。
那边拔电话,這边喊救命,一间办公室裡人进人出,络绎不绝。
唯独沈四宝,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伺机還要搧点风,点点火。
而从一进门,半夏都缩在妈妈身边,靠她靠的紧紧的。
她并不关注外界的热闹,而是紧紧盯着一個人。
沒错,那個人就是胡子拉茬,形容可怖,时而疯颠,时而在笑的沈四宝。
這时沈四宝看似温和,可又阴恻恻的目光盯着妈妈,她就好害怕。
她怕他要伤害妈妈,孩子害怕极了。
终于,马书记被救护车拉走了。
這时沈四宝抿了抿头发,开口說說了:“林珺,留下来吧,回厂吧,你要当书记,我第一個选你,对了,半夏的事我向你道歉,林珺,我要說這一切都是因为爱情……”
要不是林珺的目光像刀子,怒目而瞪,廉价的爱情,沈四宝立刻就能奉上。
而妈妈怀裡的小女孩一直在瑟瑟发抖,像只刚出窝的,颤栗的小鸟。
這孩子的心结是沈四宝,而林珺,必须让孩子从他给的阴霾裡走出去。
此时的沈四宝,活脱脱的一條丧家之犬,他最擅抱大腿,谁得意他就抱谁。
此时要林珺叫他跪地上吠两声,他肯定照做,甚至還会摇尾乞怜。
但林珺鄙视他,甚至,如果不是为了治女儿的心病,她不屑跟他說一句话。
蹲到地上,她问女儿:“半夏怕沈四宝,還总是梦见他,对吧。”
“不要看见他,妈妈,快走吧。”半夏不敢看。
“妈妈比他凶的,你看着,妈妈只需要說一句话,就能让他跪在地上痛哭,你以后就不用怕他了,好不好?”林珺再问。
半夏不太信,女孩在摇头,在扯妈妈:“妈妈,不要靠近他。”
沈四宝活脱脱的一條狗,眼巴巴的看着。
林珺說:“四宝,雕塑裡面确实有东西,一份是民国政府颁发的,慈心的地契,還有几份,是各代书法大家书的莲花清瘟方,最出名的一份,是王献之书的,一土一经方,地契,在解放后用处或者不大,但王献之亲书的莲花清瘟方,你觉得其意义大不大?”
古时,瘟疫乃重灾之首,而莲花清瘟,是千百年来,克疫时的基础方子。
各种抗瘟疫的药方,几乎都是照着這個基础配方来配的。
代代的医者,郎中、乃至书法大家,都会书莲花清瘟方,王献之也曾书過。
而且真品流传到林慈手中,他就把它供到雕塑裡了。
医者的心愿,唯愿药厂结尘,天下无病嘛。
沈四宝当初借着下棋,专门套過林老书记的口风,知道老爷子把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东西供在了雕塑裡。
地契就算了,它本身值不得太大价钱,可他万万沒想到裡面居然有王献之的亲笔!
即使书法都是绝品,更何况经方?
要拿到拍卖市场上,轻轻松松几百万的。
可他把雕塑切割成了八块,除了脑袋沒敢,剩下的每一块都砸烂了。
還是沒找到。
东西在哪?
骨子裡流淌着土匪的血液,他天生贪婪,喜歡掠夺。
不告诉他东西在哪儿,他会抓心挠肝,会睡不着。
他也溜到了地上,双膝跪地,两眼放光,兴奋的等待着谜底的揭晓。
就仿佛,只要谜底揭晓,他就還有出头之日,還能反败为胜一般。
林珺指指女儿:“半夏是味药,而慈心厂但凡配药方,不论哪個经方,半夏我爸都是亲自配量,你知道他很重视它,但你知道是为什么嗎?還有,我跟吴小华聊過,說要是生了女儿,就要取名叫半夏,你又知道是为什么嗎?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野心勃勃,只想当慈心的书记,可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制药,什么叫医者仁心,你不懂药理,不懂中医,你狗屁不通。雕塑裡的东西很容易拿出来的,因为正中间,凿着半夏二字的地方是中空的,敲一锤子它就碎了,经方就在裡面三公分处,你但凡有心,你但凡稍微研究一点药理学,理解一丁点我爸的苦心,拿個锤子敲一下,你早拿到东西了,可你呢,把雕塑大卸八块,像只发了疯的野猪一样乱突乱拱,却什么都沒拱到。你愚蠢至极,你吃相难看,你辱沒了你家的门风,你简直不配做個土匪,海盗的后代,你就是個蠢戝,愚蠢至极的小毛贼!”
沈四脸上斯文的笑碎了一地。
骄傲的,漂亮的,高高在上的林大小姐,她不但瞧不起他虚伪的爱。
還看得透他内心的卑鄙和肮脏,最懂得如何打击他。
一招致命!
“药有百千,你知道为什么偏偏是半夏嗎?”林珺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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