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家
太轰动了吧,一個国有大厂的副书记,因为杀妻,這就要被抓捕了?
但事情肯定沒顾法典說的那么夸张。
“要不要启动一個已经结案好几年的旧案子,得有足够的证据,提交到总局,由领导们讨论通過才行,不過顾法典同学,你的觉悟很高,今天的事做的非常好,值得表扬,以后要能把学习也抓起来就再好不過了!”赵公安說着,摘下手铐:“秦秀同志,带上你的证件和孩子的出身证明,户口本跟我走,报案人马同也跟我走,一起去公安局做笔录!”
真的要被抓啦?
“公安同志,你也是女人,你设身处地想想,我被拘了孩子怎么办?”秦秀哭的肝肠寸断。
“我会通知厂领导帮你解决問題的,走吧!”赵公安拷的干净利落。
“等一下,赵公安,我有卫生院给半夏开的伤情诊断证明,你用得着。”顾法典突然上前,适时插嘴。
赵公安不敢信:法典這孩子,跟他俩优秀的哥哥比向来不值一提的,所以他爹也瞧不上他,跟扔垃圾似的扔在慈心厂放养,可他办起事来竟如此的滴水不漏!
只能說破船也有三斤铁,他不愧是法学博士的儿子。
赵公安推一下,秦秀迈一步,下楼一看,单元门外乌乌泱泱的。
女职工们在網毛线勾拖鞋,男人们在聊天,孩子们滚着铁环玩着皮筋。
就在秦秀出门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了她脸上。
不就掐了孩子几把嘛,又沒真的打死。
哪個当妈的生气了不打孩子?
她居然因为打孩子,在厂裡出了大名了?
本来失手打重了秦秀很后悔,但此时她只觉得冤,委屈,难過,還生气!
果然,不是自己带的孩子不贴心。
半夏啊,她早晚打死!
秦秀前脚走,一老太太后脚搂上小龙大哭:“我闺女咋就被公安抓走了呀?”
好多人一看這老太太挺眼熟,于是有人說:“這不门口卖劳保的老太嗎,她难道是秦秀的妈?”
胡洁冷哼一声說:“女儿在厂裡当库管,老娘在外头卖劳保,這就是咱们沈副书记的为人,可大家還拿他当個好人呢,哼。”
正好這时丈夫金荃来了,她就不說了。
金荃是副厂长,一看职工们围在一处,闲话聊得眉飞色舞,顿时說:“都不回家休息,凑什么热闹?”
既副厂长发话,大家当然呼啦啦的全散了。
金荃扭头问胡洁:“秦秀家的孩子呢,谁照顾?”
胡洁今儿也是头一回知道秦秀居然是二奶上位,還未婚先孕,加之工作中,丈夫一直被沈四宝死死压着,正准备找人好好八卦一下這事,顺带再狠狠刨一下她的黑歷史。
一回头也愣住了:“半夏呢,那可怜丫头上哪去了?”
……
此时的半夏在哪遂心所愿啦,在顾法典家呢。
坐在宽宽的,软软的皮质沙发上,怀抱着鸡毛毽子,安安静静的坐着。
厨房有仨男孩儿,正在叮铃咣啷。
破天荒,這是顾法典头一回招待客人,当然得先弄点吃的。
他正准备泡方便面,祁凯說:“法大,大人都說方便面沒营养還不健康,要不给她吃点西瓜吧?”
顾法典的手停在半途,說:“西瓜放两天了,她吃了会拉肚子吧。”
金帅:“有了,咱给她吃馒头,我妈說馒头最有营养了……不对啊法大,你這馒头怎么這么硬?”拿起来敲盘子,哐哐响。
顾法典:“在窗台上晒了半個月了,能不硬?”
“那给她吃啥?”祁凯问。
顾法典想了想,掏钱了:“去买娃哈哈果奶,广告說那個好喝還有营养!”
半夏正在打量屋子,眼裡满是新奇。
跟秦秀家红配绿的油漆墙壁,到处挂着蕾丝,珠珠串串的装修风格完全不一样,這房子是奶白色的墙,贴的是有花纹的壁纸,家具是白色的,地板是红色的木头,东西应该有些年头了,泛着黄,但莫名让人觉得温馨舒适。
目光停留在角落裡,那儿停着一只小木马。
這院裡很多孩子都有小木马,半夏见過很多,但哥哥家的木马很新奇,因为它是半夏最喜歡的粉红色,小马的额头上還有红色的小花花。
好新奇啊,這看起来,像是一個专门给女孩子玩的小木马呢。
“喝水!”哥哥递了只杯子過来,脸色看起来臭臭的,但半夏心裡喜歡极了,因为他给她的杯子看起来像個胡萝卜,好可爱的。
她努力想微笑,可肚子不争气,呼噜一声响。
哥哥眉头一皱:“你多久沒吃饭了?”
“妹妹不饿。”半夏看哥哥有点不高兴,忙又說:“妈妈已经很久沒做饭了!”
“那她吃什么?”顾法典问。
“她和弟弟去外婆家吃。”半夏小声說。
“为什么不带你?”顾法典再问。
女孩垂眸:“半夏要站在卫生间裡对着墙壁努力想,奶奶把银元藏哪了,妈妈說吃太饱会变笨,饿着脑子才清醒,想不起来就不能出去,不能吃饭。”
难怪她瘦的皮包骨头,也难怪她饿的肚子咕咕叫。
却原来她不但早晨挨了打,還在洗手间裡整整站了一夜。
“你妈对你怎么那么狠心?”顾法典再问。
他也有個妹妹,那可是全家的宠儿,因为有心脏病,大家更是跟捧宝似的呵护着,后来妹妹死了,是被他不小心弄死的,为此一個家四分五裂,他也成了全家的罪人!
相比之下秦秀家太不正常了,他虽然還小,但他不傻,他懂得基本的社会法则,沒有一個亲生母亲会狠毒到秦秀這种程度。
半夏犹還记得奶奶快死时,因为胡言乱语,被叔叔伯伯们抓起来驱鬼,灌药的事,不敢多說。
因为她只看到了将来会发生的事,也不知道曾经发生過什么,所以,她甚至不能理解,为什么顾法典会是她的哥哥。
可她记得秦秀說過一句:反正不是咱生的,死了就死了吧。
所以她說:“我想我应该不是秦秀妈妈生的宝宝,我是点点哥哥的妹妹!”
顾法典一愣,這时一阵脚步声:“来了来了。”俩小弟抱着香果奶冲进来了。
取出吸管一排整齐扎开,顾法典递了過去:“喝。”
半夏迟疑了,果奶啊,秦秀要是买了,会只给小龙喝,她說這东西可贵的,只能男孩喝,女孩不配喝它。
但哥哥居然让她一次喝一整板?
半夏当然要听哥哥的话,而且她很渴,接過来迫不及待的吸了一口。
奶味,甜味,還有一种不知名的浓香,香甜,甘甜,奶浓浓的,半夏忍不住咕嘟咕嘟吸了起来,转眼,瓶子空了。
糟了,她喝的太快,哥哥会不会不高兴。
毕竟在家她要稍微多吃点,妈妈就会翻白眼,說她是個白痴,一天只知道吃。
但哥哥并沒有生气,他两手示意:“喝呀,接着喝。”
半夏于是再吸一瓶,咕嘟咕嘟,又喝完了。
抬头,面前蹲了三個大男孩,嘴角扬成统一的弧度,就像……三個小月牙。
她哥哥最好看,皮肤白,眼神像個大人一样沉稳,让半夏莫名觉得安全。
见她停,哥哥嘴角的月牙不见了:“怎么不喝了?”
“饱了,咯……”半夏沒忍住,打了個嗝儿。
哥哥突然又变得很严肃,凶凶的,半夏以为他生气了。
可這时他摊开双手,眉头一挑:“看嘛,孩子很好养的,這不就喂饱啦?”
“法大最棒!”
“法大牛逼!”俩小弟送上不要钱的连环彩虹屁。
顾法典再端详一番,說:“她還需要衣服。”
“老大說的对。”三只应声虫立刻附合。
衬衣应该是秦秀自己的旧衣服,太宽大了,裤子应该是小龙的,太小,這小女孩還需要新衣服。
虽說身高有172了,但顾法典满打满才14周岁,還是個孩子。
他居然认为自己真能扶养個孩子。
這就准备去替半夏买衣服。
不過等他拿了钱出来,小女孩已经睡着了,她歪在沙发上,怀裡還紧紧团着那個装鸡毛毽子的塑料盒。
她于梦裡不时抽泣,浅语,顾法典凑近了,就听见她說:“妈妈不打,疼……疼……求……”
让小弟去买衣服他不放心,自己买吧,他又怕半夏突然醒来,怎么办呢。
他想起什么来,进屋了。
俩小弟也跟了进来,看他从衣柜裡翻了好几件小裙子出来,吃惊了:“哥们,你這啥爱好,一大男孩,买小裙子,难道你穿這個?”
“放你妈的狗臭屁,這是我妈给我妹妹买的,她沒穿過就死了。”顾法典說。
有的孩子生来全家捧着,衣服买到18岁,却在把父母折磨到半死后沒了,還让他這辈子都生活在害死妹妹的阴影裡,還有的那么乖巧,却被父母无情虐待!
“法大你好奇怪啊,怎么就那么喜歡這個妹妹?”祁凯突然问。
顾法典转身:“放屁,老子最讨厌小孩,尤其女孩。”
……
“老子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
新楼入住后老家属区的人几乎搬光了。
傍晚也只有零星的老人在院裡迟缓的散着步子。
半夏一直不醒,转眼天都快黑了,小弟们也都回家了,顾法典于是抽空出去了一趟,扛回来整整一大箱果奶,一大把鸡蛋挂面,外加一把小青菜。
经過新家属区时,他听到院裡有几個保安正在喊半夏。
估计是人们发现半夏不见了,正在到处找,顾法典于是一路小跑。
刚进老家属院就迎上赵公安在等他。
“点点,秦秀刚刚回家,找不到女儿,又打电话报警了,孩子呢,在你家吧!”
顾法典一愣,旋即冷笑:“秦秀虐待儿童,险些打死女儿,你们居然把她放了?怎么,她给你们塞钱了,還是从上面找关系了?”
秦秀才被带走两個小时就放回来了?
赵公安也不生气,解释說:“卫生院给小女孩的诊断是皮外伤,這属于轻微伤,而监护人在管教過程中造成被监护人轻微伤的,公安机关会按照情节严重程度给予治安处罚或者口头警告,而秦秀,因情节恶劣,交了200元罚款。”
亲爸是曾经留学海外的法学博士,顾法典懂法。
他也知道這会是最终的处理结果。
因为卫生院只会出具轻微伤的诊断,而要达到法律意义上的轻伤,必须是肢体、容貌和器官有功能性的受损,還要到省级医院专门鉴定才行。
顾法典横了心要把事情管到底,当然有他自己的考量。
但事得一步步的做,他再愤怒也必须守法!
“阿姨,半夏說她不是秦秀生的孩子,你看户口本了嗎,有沒有問題?”扛着香果奶,男孩拾级上楼。
赵霞說:“户口我看過,沒有問題,孩子的话你也不要太当真了,被妈妈打了就說自己不是妈妈生的,這事很多孩子小时候都干過,好嗎?”
顾法典五官生的可秀气了,特别像她母亲林珺。
虽然打架逃学捣台球去游戏厅样样沒落過,可光看外貌,他是個很乖的少年。
孩子冷笑一声:“亲妈可不会那样虐待孩子。”直觉,他選擇相信半夏。
赵公安边走边說:“点点,阿姨今天才知道你是個特别有正义感的孩子,虽然你学习不如小民和小宪,但品格优秀很优秀。不過那女孩必须還回去,你自己是個未成年,你爹又不管你,你带的又是别人家的孩子,這就牵涉到诱拐和绑架了。阿姨知道你是好心,但万一那孩子在你家出点事,难道你……”想进少管所?
男孩還沒掏钥匙,门突然开了。
小女孩捏着小拳头,脸色胀红,满头是汗,像只鼓了气的小河豚。
她并沒有上前,只是抿唇看着哥哥。
在她眼裡,他是她的一切。
赵公安伸手想拉女孩,顾法典抬脚挡了:“让秦秀自己来。”
“点点!”
一箱果奶砸到地上,顾法典說:“你就說是你托我照顾孩子的,难道不行?”
……
让秦秀上门来要啊。
如果半夏不是她生的,這事還有理可讲,可如果是呢,那就更可恨了。
饥饿,恫吓,以及语言打击属于精神虐待,其对儿童造成的伤害不比肉体摧残小,可在生活中很难把它和管教区分开来。
所以它是法律照不到的阴暗面。
但法律无法惩罚秦秀,她就可以继续逍遥法外嗎?
不,顾法典要亲自惩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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