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攻略
這是牧廉在初中時，剛住進宋理枝家就知道的事情。
明顯是巧合，可看見小貓驟然變卦的反應，牧廉還是第一反應上前，制止了室友揮下來的手。
何況他最初從社長手裏接過這隻貓，也就是偶爾覺得它和宋理枝好像。
“哎我那什麼……”室友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衝動了，摸摸鼻子解釋幾句。
“疫苗打全了，放心。”牧廉拍拍那人的肩，又回他。
“知道知道！”室友自覺氣氛有點僵，乾笑兩聲接話：“社團裏撿到這貓的時候，你不是跟着照顧的嘛，天天往寵物醫院跑，我們都看見了的。”
牧廉“嗯”了聲，從書桌上的包裏拿出消毒水和棉籤，轉身問：“上個藥？”
那人根本不敢想象這大男神幫自己上藥的樣子，直襬手，接過藥包後和另外的室友們到一邊處理了。
可能是覺得氣氛還是尷尬，其他幾個人圍着那室友打哈哈，閒聊起了小貓在醫院時的情形。
牧廉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又重新蹲下去看宋理枝。
吊頂上的燈照下來，牧廉額前的劉海投下小片陰影，襯得他瞳孔更黑了。
如墨色的眼珠子盯着某個地方的時候很亮，會讓人暫時忘記他周身的棱角寒氣。
宋理枝保持坐在地上的姿勢沒動，琉璃大眼跟他對視，小三角嘴緊抿着。
他在室友們嘰嘰喳喳的描述聲下，想起了變貓之前遊走的那些場景。
現在看來，那些或許不是夢，而是殘存在傻貓腦袋裏的記憶。
耐心的手法，輕柔的撫摸，淺淺笑意的眼睛……看起來真的對傻貓很好啊。
宋理枝在心裏冷哼了聲。
——狗東西真挺會裝。
養只貓估計也就是玩玩吧，還留了個細心照顧的好名聲。
像從前他們中學在同一屋檐下時，全家人都覺得牧廉好，都誇他會照顧人。
——作爲被照顧的那個“人”，宋理枝自己都信了。
他眯了眯眼扭頭，把牧廉的身影從寶石大眼裏擠出去，眼不見爲淨。
可餘光裏，牧廉的臉跟着他動了動。
宋理枝頓時一個低吼過去，整張小臉皺成一堆，凶神惡煞的。
牧廉擰眉，動作頓住的同時，聽見室友調侃：
“對了男神，這貓是你和陳佳麗一起在醫院照顧的，它算不算你倆的崽啊？”
“不算。”牧廉答得很快，“頂多算我一個人的崽。”
“喵——”
誰是你的崽？！不要臉！！
牧廉的注意力又被他嗷嗷叫吸引，半蹲着的身體側過去。
一條手臂搭在曲起的膝蓋上，盯着小貓，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
室友們得了牧廉的回答哈哈笑起來，一人把剩下的消毒水還回來，繼續說：“不過那幫造謠的太強了，說你和陳佳麗曖昧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我聽了都要信！”
牧廉用搭在膝蓋上的那隻手接過透明瓶子，手指捏着瓶口輕晃，下結論：
“閒的。”
“確實挺閒的。誒，不過那個宋理枝，好像最近和陳佳麗走得挺近。”
提到這個名字，牧廉才把放在貓貓身上的目光移開，轉而去看說話的室友。
宋理枝也一下被吸引了注意。
他挪挪毛絨絨的屁股，一條粉金色的尾巴呼呼掃着地面，飛機耳朵豎起來。
來來來，爸爸倒要聽聽，這幫孫子能說出什麼屁話。
果然，在牧廉的地盤上，他接下來就聽到了：
“宋理枝不行啊……”
“宋理枝太囂張了……”
“宋理枝以爲自己誰啊……”
呵。
一羣狗崽子。
宋理枝爪子尖尖，露出的長度漸漸觸及地面，輕微發出人類咬牙切齒的吱咔聲。
他悄悄蹬動後肢，擺出預備狩獵的姿勢。
——距離這些人被撓出血痕，就差個牧廉最後的結語式評價了。
牧廉側仰着頭，分明的下頜線完全暴露，宋理枝看過去，能看到宿舍燈光打下來，他抿成一條直線的嘴脣。
牧廉嘴脣動了動，說：
“宋理枝挺好的。”
“……”室友們：“？”
“……”宋理枝：喵……喵喵喵？！
他和宋理枝不合的事情人盡皆知，本校論壇裏但凡討論這兩大系草矛盾的，早都加精標紅了。
室友們半天干巴巴擠出一句：“……挺好在哪兒？”
牧廉收回視線轉頭，只留給他們一個無波無瀾的後腦勺。
“挺好看的。”
宋理枝：“……”
由於太過震驚縮回去的爪爪現在又想伸出來了。
這狗東西，偏偏要挑自己最不喜歡的一句誇是吧？
就知道他說不出什麼好話！
宋理枝忍無可忍，衝着牧廉中氣十足地“喵嗚”叫喚。
室友們這纔回神過來，被撓過的那位立刻招呼牧廉躲一下。
不過牧廉沒躲，他輕搖逗貓棒，掏出了手機。
牧廉是個新手，面對自家貓貓這種莫名憤怒的情況有點無奈，一邊甩逗貓棒吸引它，一邊敲字上網查攻略。
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手機。
宋理枝終於逃脫逗貓棒的制裁，四張肉墊子都觸地的瞬間，瞥到了牧廉放在地上的手機屏幕。
那界面粉粉嫩嫩的，不知道是哪個不靠譜的網站，放大加粗的標題寫着“養貓注意事項”。
幾秒的匆匆瞥過裏，依稀看見了什麼“需要很多愛”、“每天都要貼貼”、“不要分開”等字眼。
宋理枝心裏一咯噔，有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他就看見牧廉輕皺眉峯，一張帥臉木然寫着“我不理解”，曲起手指敲敲地面：
“你每天要很多親……親？”
……
呸！！！
不行了，今天他和牧廉之間，必須倒下一個！
【警告！今日任務未完成，攻略對象已出現，請儘快完成任務！】
020的聲音在宋理枝即將跳躍的前一秒驟然響起，直衝頭皮的怪異感讓他很不好受。
“蹭他？做夢！”
【可是主人，您明天要是變不回去，其他人會覺得您死了的！】
怒吼停止，耳朵耷拉，宋理枝驟然沉默。
操。
這什麼020還挺會擊人痛點。
想到室友明天要是叫不醒他，把事情鬧大，甚至有可能上社會新聞被播放在央視哪個頻道……
毛絨絨的爪子直抽搐。
這臉丟得起？
焯焯焯！
牧廉明顯感覺到了兇悍小貓對於“親”這個字眼的抗拒。他本就木着的臉更癱，反手把粉不拉幾的頁面給關了。
正想起身，忽然，就感覺小貓換了動靜。
剛剛那隻弓着背呲着牙的貓咪，現在正拖着它矮矮圓圓的小爪子，一點一點挪向他。
以前看那些貓走路，大多數都是優雅的。再不濟，網上那些長相被誇“禮貌”的貓貓，走起路來也是蠢萌蠢萌的，總之都很像貓。
這新養的小東西不太一樣。
——它爬一步猶豫一下的動作，像人。
可能是真的覺得很勉強，毛團子靠着貼過來的樣子明顯是豁出尊嚴了。
它夾着腦袋，水淋淋的大眼睛快眯成了一條縫，小小的鼻尖有些聳，看起來皺巴巴的。
牧廉覺得要不是它需要靠肉墊走路，很可能爪子就得貢獻去擋臉。
他回想起，宋理枝從前偶爾跟他鬧彆扭，也和這貓現在的狀態大差不差。
牧廉忽然停了起身的動作，耐心垂眸，乾脆兩手手肱都放上膝蓋，專注地盯着小貓。
突然，小貓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動作迅速地衝到人腳邊，用背蹭了下牧廉的腳踝。
小奶貓背上覆蓋的絨毛被皮膚擠壓開，絨毛之下是薄薄的皮肉，溫熱觸感和腳踝一觸即分。
牧廉挑了挑眉。
完了之後它“喵嗚”奶叫一聲，又躥進了桌子底下。
逃走的動作和過來時對比鮮明，快得像某種捕獵的肉食類野獸。
宋理枝蹬着四條廢物短腿，一溜煙鑽回原本的“安全區域”，嘴裏呼哧呼哧的。
造孽啊！
想想上一秒自己都幹了什麼？想想自己剛剛的姿勢有多黏糊？！
短短几秒，這輩子的臉都賠進去了。
宋理枝內心瘋狂哀嚎，併攏前肢，爪子呈山竹形狀地撐在地面，後肢埋在屁股毛中，整個貓身縮成一團。
從背影看，像顆要把自己埋進毛裏捂死的巨型花生。
他一番心理建設還沒完，正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中，緊接着就聽見系統提示。
【恭喜主人完成今日任務，據規則，予以原型獎勵，下次請再接再厲哦！】
宋理枝根本來不及反應，眼前一暗，意識被強行脫離出去，重新進入睡夢之中。
“兒子……兒子！”
“快來看看，誰過來了？”
父母有些興奮地在豪宅門口喊，宋理枝趿拉着，從樓上下來的動作卻慢吞吞，和大人們的態度截然相反。
他還不滿十五歲，正是初中的年紀，臉上卻一副日天日地的拽樣，像巡視領地的國王，居高臨下地掃過門口。
很快，父母身後就出現了一個小少年。
和宋理枝不一樣，少年的皮膚偏向小麥色，瘦且精幹，長得高也不頂用，反而更容易讓人一眼看到他土氣的髮型和衣領。
宋理枝是高高在上的國王，那他就是城角邊灰撲撲的乞丐。
不過這乞丐膽子大得很，明明該跪拜的，他卻在國王駕臨之時擡頭挺胸，與他遙相對望。
漆黑的眸子星亮，像墨一樣。
直到宋父推着牧廉往屋裏走，他才錯開和宋理枝相交的目光。
宋理枝瞳孔顫動，意識掙扎着跳出來一瞬。
——這下是真開始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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