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裝唄
入眼是這人低頭看視頻的側臉，而還回蕩入耳的，都是他那句“我不放心”。
宋理枝懵了幾秒，耳邊像有隻鑼鼓猛地敲響，餘音震顫下，他有很長的失神。
過了好一會兒，傳來020的聲音：
【主人，據觀察，攻略對象真的只是在看視頻。】
宋理枝有點沒反應過來，拖着細碎長音“嗯”了一聲，纔回：“不是……”
意識到自己嗓音黏稠，他頓了頓，重新調整語調後，盯着牧廉的側臉繼續說：
“你不懂，他這人特裝，很會騙人的。”
沉默良久，020並沒有回答。
似乎它也分不清，這句話到底是在告誡系統，還是宋理枝在告誡自己。
宋理枝覺得牧廉會裝，是從初中開始的。
他在某天中午爲人出過一次頭，同學們都默認牧廉是被宋理枝給“收編”了。
只有唯一去過宋理枝家裏的鸚鵡知道，不是收編，是招了尊佛。
牧廉冷，不愛說話，更不愛開玩笑。
……至少不會和他開。
每次自己忘了這茬跟他“嘿！man！”地打招呼後，總能收穫一枚看傻子的眼神……
更讓人難熬的是，自從上次中午的事情後，牧廉真的開始每天和他們一起喫飯回家了。
“哎宋哥，聽沒聽說隔壁丁俊追人的事兒？”
午飯時分，鸚鵡和他倆一桌，扒了飯沒兩秒就開始說話。
一桌四個位置，牧廉和宋理枝坐一邊，頭都沒擡。
他宋哥好一點，慢條斯理嚥下口飯後好歹給了他個眼神，“那丁什麼？上學期快被退學那個？”
鸚鵡回想了下，點頭，“對，就他。前陣追初三的一個學姐，拉了兩車花。”
宋理枝沒忍住笑一聲，“這排場，夠佔資源的。”
鸚鵡也覺得好笑，想接着說什麼，突然聲音小了下來，輕咳，“哎好巧，宋哥，就你後面來的那個。”
宋理枝“嗯？”地轉頭，看見他後頭走過來幾個看起來就沒個正形的學生，其中一個染了黃毛。
他們幾個一路把食堂桌椅撞得歪歪扭扭的，大聲講着話，黃毛碰巧一眼掃過來，卻突然沒聲兒了。
宋理枝自覺兩人沒有交集，可黃毛卻突然帶人上前，走到他位子邊站定，“喲，是叫……宋理枝？”
一桌三人誰也沒回他，然後，黃毛就挑了最能點炸宋理枝的話說：“長這麼漂亮，是帥哥還是美女呢？”
宋理枝的臉色當場就冷下來。
他骨相精緻，性格卻和外貌截然不同，既不溫和也不軟弱，反而挺狠。
所以從小就不能正確對待“漂亮”這個詞，總覺得說了就是在諷刺他。
鸚鵡是其中最瞭解宋理枝的人，當即站起來，“你瞎啊，問的什麼煞筆話！”
黃毛聞言把手裏的不鏽鋼飯盤往桌上重重一扔，“你他媽又哪來的，和你說話了嗎！”
宋理枝還是面色發冷地坐着。
氣氛焦灼中，牧廉能明顯感覺到宋理枝的情緒變化，他緩緩站起來。
“呵。”鸚鵡臉上嘲諷，和黃毛對衝。
不知道哪句話戳到了黃毛痛處，他啐了一口，拳頭突然揮起。
鸚鵡是有點莽勁兒在身上的，正準備上去正面對抗，突然就感覺臉邊呼嘯過一陣風。
反應過來才發現，牧廉一隻手更快地越過他，直接把黃毛的拳頭包住攔下了。
現在夏天穿着短袖，能明顯地看到牧廉手臂上青筋突起，臉上卻跟沒使勁兒一樣，無波無瀾。
他冷聲說：“盤子拿開。”
牧廉指的是，黃毛剛剛扔下的，蓋在宋理枝飯上的不鏽鋼盤。
“我操了，你他……”
“媽”字還沒出口，牧廉猛地一推，黃毛連人帶手，驟然跌在身後的桌子上。
後面有個兄弟也被他拉得往後倒，被牽連的桌椅脫離原來位子，發出刺耳的一道長聲。
現在食堂沒幾個人了，有路過的被他們動靜嚇得，都紛紛繞道走，周圍響起不想惹事的低聲碎語。
剛巧阿姨也來了，有個胖點兒的直接吼了一嗓子，“幹什麼呢！”
場面一時間被震住。
黃毛被扶着站起來，瞟一眼之後罵幾句，惡狠狠地把自己盤子“哐當”打翻在地，甩臉子走了。
“我去真晦氣！剛剛就想說，那初三的學姐好像挺關心你的宋哥，估計姓丁的故意找茬。”鸚鵡盯着看他們走遠，忿忿地解釋。
說完又轉頭看牧廉，“哎朋友，你力氣可以啊？怎麼練的，給我支支招唄！”
牧廉看了還坐着的宋理枝一眼，說：“插秧插的。”
“不是……”
鸚鵡沒話了，頓了下乾巴巴笑兩聲，“那你厲害，我學不來。”
這活寶無語的樣子挺好笑，宋理枝心情好了點，他站起來，“走走，回去，食堂都要關門了。”
剛說着想把自己的盤子端起來，但低頭一看，盤上米飯菜湯混雜，剛剛被黃毛弄得一塌糊塗。
稍微壓下去的不爽又升起來一點，宋理枝抿了抿脣。
他還沒找準一塊乾淨的地方下手去碰，不鏽鋼盤就突然被移開。
上頭雜七雜八惹人生厭的糊狀物體從視線裏消失，心理上舒爽的瞬間，宋理枝也有點懵。
牧廉倒是沒注意這些，他單純覺得東西髒，和宋理枝白皙的手指很不相襯。
所以伸手把盤子拉過，又自然地馱到自己的上面，問：“不走麼？要關門了。”
“哦。”宋理枝眨眼看他兩秒，才說。
本來少年人很容易忘事的。
中午雖然鬧了一通，但或許是有人幫忙，宋理枝沒有那麼生氣，索性也不打算管了。
不過，他難得一次收了脾氣，卻也沒能如願。
當天放學，鸚鵡後半程回家的路跟他和牧廉不一樣，在岔路口分開了。
於是剩下的倆人單獨走。
本來快一個月以來，這條段路一直是他倆走。雖然談不上多熟，但可能真待久了，沒話也不尷尬。偶爾有什麼要交流的，也能說上兩句。
可這天莫名地，宋理枝就覺得某個人沉默地跟在自己後邊吧……有點彆扭。
他老想找點什麼話說說。
“宋理枝。”某個小少爺正搜腸刮肚找話題的時候，牧廉忽然上前來說：“看前面。”
冷不丁這樣從他嘴裏聽到自己的名字，還稍微有點不習慣，宋理枝帶疑問地“嗯”了一聲，看向他下巴微擡的方向。
冤家路窄，遇到黃毛了。
好像也不是故意要來堵的，黃毛身邊就跟了三四個人，看見他們之後也是腳步一頓。
——然後就眼睛冒火地，帶頭走了過來。
“就是你們去找老師打的報告是吧？！”
宋理枝一聽，就知道是有人把食堂的事捅出去了。黃毛本來就揹着處分，再來個事兒估計就得留校察看。
他看了看牧廉，想到某天中午這人被圍着嗆聲的背影，不動聲色地往前擋了下，“能別亂特麼誣陷人麼？”
黃毛不聽，和後頭幾個直奔過來。
宋理枝自己也憋着股氣呢，但一想牧廉雖然力氣大，打架肯定不在行，從人數看他們並不佔優勢。
他電光火石間得出結論，作勢後退低聲說：“我數三個數我們就p……”
“跑”字還沒落地，眼前一花。
牧廉比他利落多了，一擡手乾脆地把書包甩了出去。
宋理枝被帶起的呼嘯氣流颳得還沒回神，就聽見牧廉淡漠道：“跑什麼。”
對面的黃毛被書包砸了個正臉，立刻捂着腦袋抽氣。其他幾個也一愣，更忍不了。
宋理枝反應過來加入戰鬥的時候，牧廉已經一腳把其中兩個踹地上了。
力氣大的人……果然是有點打架天賦的吧？
宋理枝之前的判斷完全錯誤，牧廉動起手來利落兇狠，沒幾下黃毛他們就停了手，不情不願啐幾句嘴跑了。
鬧事的消失在視線裏，宋理枝揉揉壓根沒怎麼用上的手腕，把目光從巷子口前收回來，看向離自己兩手臂遠的牧廉。
他一身挺拔修長，動手後出了微汗的校服貼在背部，隱隱能察覺到流暢線條下的力量感。
一顆長青樹壓了過半繁葉伸出牆外，夕陽就從樹間蔭涼漏下，散落在牧廉頭頂。
帥氣的五官被刻畫得生出分透明，眼珠子上鍍了層金光。
凌厲的樣子和某天中午的孤零零相去甚遠。
宋理枝張口，緩緩憋出個：“你之前……”
“擱那兒裝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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