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狐狸話音剛落,音樂聲才響沒到一分鐘……
只聽咔嚓一聲巨響,堆疊起來的骷髏山便被從上到下砍成了兩半!
目竟小山像是被劈散了架。
一個個白色骷髏頭哀鳴着滿地亂滾。
其中一個骷髏頭不幸滾到田川亮的腳邊,被一腳踩在頭上。
年幼的男孩就這麼一腳踩着骷髏頭,一手拎着那把不動明王劍,不動聲色地擡眼,望向了狐狸,手中長劍還泛着冷冷的光。
音樂聲戛然而止。
狐狸頓時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但是……
看着這樣厲害的男孩,它心裏又莫名泛出幾絲盪漾,以至於哪怕明知道或許會被打,也捨不得逃走。
這時,田川亮動了。
他不耐煩地踹開地上那些四處亂滾的白色骷髏頭,提着長劍,一步一步朝着狐狸走去。
在這個過程中,既沒有高聲怒罵,也沒有表現出滿臉的怒意,甚至連憤怒的火焰都沒有點燃……
但對狐狸來說,卻好像被什麼天敵盯上了。
不緊不慢,卻步步逼近。
——要被打了嗎?
——要被打了嗎?
狐狸睜大眼睛,心跳逐漸加快。
可哪怕到了這個時候,它的目光依然忍不住貪婪地停在了男孩的臉上……
不同於那張來自未來的照片裏的棱角分明的成年男子,此時男孩的臉上還帶着稍許嬰兒般的圓潤。
不過,一雙如黑曜石般又黑又大的眸子,倒是已經開始透出一種冰霜般的冷淡,隱隱有了一些成年後那種高高在上的傲氣。
只可惜,緊閉的雙脣,看起來仍然十分柔軟又惹人憐,無意間中和了面部過於端正和冷冽的氣質,反而平添了幾分誘人。
越是看就越是癡迷。
越是看着、看着,便連即將要被打的問題都拋到腦後了,轉而開始極不靠譜地思考:
——會被怎麼打呢?
狐狸的思維莫名其妙地轉向了一條頗爲詭異(變態)的道路:
——隨便一腳被踢飛出去?
——揪着後頸扔得遠遠的?
——按在地上,狠狠捶幾拳頭?
——亦或者,也像那個骷髏頭一樣被踩在腳下?
狐狸的腦袋一團混亂,不停地胡思亂想。
只是看似很漫長,其實也不過是短短几秒鐘的時間,但田川亮已經越走越近了……
事到如今,狐狸纔開始在心裏擔憂起來:“大人會不會真生氣了?會不會感覺我總是,總是莫名其妙的?會不會認爲我很討厭,很煩人?想要把我趕走?”
被打,對於皮粗肉厚的妖怪來說,其實根本不算什麼。
但想到或許會被討厭、被趕走,狐狸一下子就有些慌了。
太陽慢慢落山了,目競的那些白色骷髏頭還在滿地亂滾着哀鳴。
哪怕是幸運的、沒有被長劍直接劈到的骷髏頭,也像不幸被颱風尾掃到一樣,受到凜冽劍芒的波及,頭殼都出現了一條條的細小的裂縫,因此痛得不行,完全沒法忍耐地發出了一陣陣、沒完沒了的呻/吟。
而伴隨着這些哀鳴……
狐狸的心也慢慢繃緊了。
田川亮終於走到了狐狸的面前。
一人一狐對視了好一會兒。
明明男孩的眼睛裏什麼情緒都沒有,宛如靜謐的清泉一般清澈……
可狐狸就是兩條毛後腿顫了顫,尾巴耷拉下來,險些跪地求饒。
“喂,不要在我戰鬥的時候,做一些奇怪的事情。”田川亮突然開口這麼說。
狐狸有點兒慌張:“啊,是。”
“想練習幻術的話,日常也可以練。”
“……啊?”
“想玩的話,也可以,但不要總在我戰鬥的時候,很煩。”
“啊?”
狐狸滿臉愕然。
田川亮緩緩移開了視線,自顧自地說:“視覺,聽覺,味覺,觸覺,感覺,幻術不就是欺騙五感的玩意兒嗎?”
“我猜,你現在的幻術水平,應該是停留在聽覺這個層面吧?”
“雖然說有些洗腦的音樂,確實能夠更輕易就在人的腦海裏構建出一幅幅圖景,但選擇極樂淨土什麼的……其實只是你的某種惡趣味吧?總之,還是算了吧!如果你實在喜歡……唔,別用到我面前也行。”
——什麼?
——居然,居然被發現了!
狐狸震驚地睜大了一雙狹長的眼睛。
這一刻,彷彿被電流擊中,身體不受控制地陣陣戰慄;又彷彿被柔和的陽光照耀在一身厚實的皮毛上,渾身都暖洋洋的。
——這,這就是神明嗎?
——明察秋毫,體恤萬物!
狐狸有些激動,又有一點兒愧疚。
其實,它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練幻術,還是純粹就是玩心作祟。
總得來說,幻術是狐族立身之本,是每隻狐狸都要練的。
但練習的同時,狐狸們少不了要去找點兒樂子,來緩解長期練習所導致的枯燥和乏味。
這是絕大多數狐狸哪怕不用教,自然而然也會領悟,並都會幹出來的好事。
至於說,爲這些樂子專門做解釋……
一來,狐狸們性子使然,往往連它們自身都不太確定“我做這些到底是爲了練習,還是爲了玩”;二來,假如專門爲此做出解釋,似乎也太沒面子吧!
所以,通常哪怕被周圍人討厭了,多半也是含糊着過去。
可如今,明明還什麼都沒說,卻完全被看穿了。
狐狸一時呆住,竟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了,往日那些狡猾和伶俐,似乎全都化作一個個輕飄飄的肥皂泡泡,稍稍一戳就碎了。
這一刻,面積並不算太大的小操場安安靜靜的,只有可憐的、沒人理睬的目競繼續四分五裂地在地上骨碌碌地翻滾着。
一顆顆骷髏頭還在悲慘地哀鳴着:“疼啊,好疼啊!”“頭骨被打裂了、裂了。”“嗚嗚……好狠的人,好狠的人。”
可一人一狐卻完全屏蔽了這些慘叫。
只靜靜地互相對視着。
然後,田川亮伸出了手,指尖輕輕地戳在了狐狸毛茸茸的腦門上……
他習慣性地撅嘴,帶着點兒不高興,卻又十分容忍地說:“下次不要了。”
狐狸怔怔站着,好半天說不出話。
它想:“我終於遇到了我的神明。”
不是遇到了神明!
是遇到了我的神明。
所以……
——自此以後,除了眼前之人外,我將永不會再對別人低眉俯首。
——任何神、任何人、任何東西,都將無法再吸引到我。”
一瞬間,周遭世界像大塊透明玻璃一樣,在它心中砰然炸裂!
只有眼前男孩,如一顆恆星般靜靜站立在它心中世界的最中央,成爲了唯一的真實,唯一的真神!
灼熱又近乎失控的情感如潮水一般洶涌地淹沒了它。
但它此刻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像漂泊不定的船,終於來到了可以停靠的港灣。
狐狸有了信仰。
警署裏的二樓會議室。
剛剛纔到地方,特意從櫻都帶隊過來支援的伊藤警官,正表情滑稽地看着森村本部長和竹本英明警官:“骷髏妖怪?還有神明?”
他彷彿努力忍笑,卻還是從眼睛裏不小心誤溢出了一絲笑意,只是擔心惹惱對方,又竭力裝出一本正經的表情:“恕我冒昧,森村本部長,我並不是懷疑你們的職業操守,只是有沒有一種……一種更科學的可能?”
“比如,有什麼毒氣,使你們出現了幻覺。再或者,集體食物中毒……雖然聽起來似乎有點兒荒唐,但以前,我確實處理過這樣的案子,食堂做湯的時候,誤用了毒蘑菇,導致多人喝完湯後,都出現了幻覺……”
森村本部長同竹本警官互相對視一眼,彼此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苦澀。
如果不是之前確實遭遇了那樣的怪事!
他們也很想繼續保持這麼唯物主義的世界觀,繼續從科學的角度來看問題。
可如今……
只能說,世界變了。
之前已經同人解釋無數次的竹本警官心累地轉開了頭,默不作聲地坐着。
森村本部長倒是耐心地開口解釋:“伊藤警官,請相信我。事發之後,警署中的每一名警員都去醫院做過相關的毒理檢測,這方面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伊藤警官半信半疑地望着他們。
這位從櫻都帶隊過來支援的警官,性格上雖然不算太難相處,脾氣也挺開朗。
但許是大城市出身的緣故,對小地方的警署總有一種微妙的輕視和誤解。
他似乎認爲,這些小地方的警員,也許還算盡職盡責,但無論自身能力,還是閱歷見識都遠遠不夠。
所以,哪怕森村本部長和竹本警官已經一再表示“你做出的那些猜想,我們都已經做過,並且,早就給否掉了”。
這位櫻都來的警官還是堅持要再做一次。
雖然他的語氣用詞都比較委婉,但那種“我懷疑你們,呃,或者做事不認真,有所遺漏;或者能力不夠,壓根沒能得出正確結論”的含義,還是隱隱透了出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
如果一味阻攔,反而會互相扯皮,耽誤更多的時間,可以說,完全不利於工作的開展。
所以,森村本部長乾脆不再反對,順着伊藤警官的意思,同意了他的要求,讓警局的警員們再次去醫院做相關檢測。
與此同時,他又吩咐竹本警官作爲嚮導。
一方面,竹本警官作爲從頭到尾參與這些怪事的人,是最爲了解其中內情的人,可以從旁爲這些外地警官們捋順前因後果;另一方面,還可以作爲本地的警署的代表,成爲雙方交流溝通的聯繫人。
然而,計劃是好好的。
可就在他們準備出發,想先去醫院看看的時候……
一名警員匆匆趕來彙報:“部長,竹本警官,醫院那邊剛剛通知說,就在剛纔,所有失明警員們的病牀上,都出現了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奇怪包裹。”
“由於包裹出現得離奇,又不確定裏頭有什麼東西,怕萬一是什麼危險品,暫時也不敢打開,只好請求我們儘快派人過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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