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考試的題目有些難,甚至還有什麼要求談論股市的題目。
名校爲了篩選學苗,在這一關上,堪稱喪心病狂。
但經過那麼長時間的努力學習,這些題目對早熟又聰慧的田川亮來說,雖然難,可拿一個高分還是可以的。
所以,他很快就寫完了卷子。
只是出於嚴謹和認真的處事風格,又從頭到尾地仔細檢查起來。
狐狸一直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明明一屋子的考生都在專注地寫着試卷。
可在狐狸的眼裏,只有亮的姿勢最好看。
男孩坐得很直,哪怕日常也會因禮貌而稍稍同人躬身問好,可在其它時間裏,無論行走坐臥,他都會挺直背脊,就像一棵挺拔的小樹。
而此時,他微微低着頭,表情專注,很沉靜地寫着字,陽光照在臉上,光影交錯,在狐狸的眼中,又有了一種別樣的美。
——真是美好呀。
狐狸很想湊過去撒個嬌,但又怕打擾到對方答題,只能強自忍耐着。
可在慢慢壓抑和忍耐的過程中,它卻又神奇地獲得了一種微妙又幸福的滿足感。
因爲,“這是爲了等待亮而進行的一種必要忍耐啊”!
只要這麼想,心裏就會立刻開心起來了,像在荒漠之上開出了一朵搖曳的小花,哪怕沒有什麼人看到,也自顧自地陶醉。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二十分鐘零三十二……三十一……三十秒……”
狐狸把頭搭在前爪上,一邊在心裏數秒,一邊想着:“距離我能夠再次靠近大人還有二十分鐘二十九……二十八……”
——好煩,到底在看什麼呀?
——蠢狐狸!
田川亮一邊檢查試卷,一邊終於忍不住地在心裏埋怨了起來。
明明彼此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可他反而越來越搞不懂狐狸的思維模式了。
“難道這就是和人類完全不同的妖怪嗎?”
再或者,“這樣粘人的樣子,果然狐狸是犬科嘛!”
如果將狐狸的行爲替換到狗身上。
似乎就有些理解了呢。
會希望和主人永遠在一起;
一刻鐘看不到主人都會焦慮;
每天跟前跟後,哪怕被踹一腳,轉個身又會搖着尾巴湊上來……
“可惡!不能繼續想下去了。”
田川亮微微撅起嘴,有些不高興地開始在內心深處反省起來:“狐狸是朋友,是夥伴,雖然它的行爲……這個那個,但也不能因此真把它看成寵物狗吧!這樣很過分,我絕對不能長成一個糟糕的大人。”
可心裏這麼想……
身體卻完全沒辦法做到。
明知道狐狸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可就是不想回頭看它一眼。
想要吊着它,一直一直地吊着它,像逗小狗一樣,故意將肉舉高高,看它眼巴巴地站起來,努力張大嘴巴、流着口水,卻始終喫不到的樣子,內心深處會油然而生一種愉悅的感覺……
——但這樣好奇怪啊!
田川亮煩惱地咬了下鉛筆:“討厭!”
他微微垂下眼,長長睫毛遮住下眼瞼,看起來有一種不同於往常的乖巧感覺。
狐狸見了,喉嚨裏就發出一聲難耐的古怪聲音。
這是屬於妖怪的聲音,除了田川亮外,並沒什麼人可以聽到。
可實在太變態了!
本來心裏浮現出的愧疚一瞬間煙消雲散。
面對這樣的狐狸!
怎麼可能維持正常的態度嘛!
田川亮板起臉,又暗自生起了悶氣。
另一頭的狐狸毫無所覺,還在心裏默數着考試結束的時間:“十六分鐘零二十二……二十一……二十秒……距離我和大人貼貼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然而,就在這時……
鮮血!
大片的鮮血突兀地浮現在眼前。
有什麼熟悉的人正在遭遇不幸。
或者說,有什麼信徒正在呼喚着神明!
田川亮忽然擡起了頭。
他緊鎖眉頭,望向未知的遠方,猛地站了起來。
監考老師嚇了一跳。
他立刻嚴厲地喊:“這位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抱歉,老師,我要交卷。”
田川亮快速回答着。
“欸?確定嗎,同學?考試還有一段時間才結束,而且,交卷後就不能反悔了。”
“確定。”
田川亮從考場中飛奔出來的時候,什麼都沒顧上拿。
還是狐狸仗着幻術厲害,跳過去拎上了小書包,又努力在後頭追趕:“大人,等等,等等小生……”
朧車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
它突然騰空而起,當行駛到校門口時,田川亮恰好也跑到了。
一個打開車門;
一個縱身一躍。
配合得無比默契!
下一刻就是朧車載着年幼的神明,如騰雲之龍一般,衝入雲霄之上。
也就比田川亮晚個兩分鐘……
但揹着書包的狐狸也算及時地起跳了!
偏偏朧車給它使絆子,居然狀似無意地關了門,生生給擋了回去,氣得狐狸原地跳腳大罵。
另一頭,社畜鬼和目競也湊了過來。
他倆好奇地望着已經開遠的朧車,疑惑地問着:“這是怎麼了?都不等我們?”
狐狸同樣一頭霧水,正要說什麼的時候……
忽聽身後傳來了田川太太的聲音:“咦,我剛剛好像看到小亮出來了。”
——哎呀!
狐狸轉起眼珠,開始琢磨怎麼幫忙敷衍了。
另一頭,高橋裕二高舉着木刀,鼓起全部的勇氣,正迎面朝鬼婆砍去。
“你在逗我笑嗎,小子?”
鬼婆發出了嘶啞難聽的笑聲:“你竟然要用木刀來斬鬼嗎?哈哈哈!”
也許是之前太過輕易的殺戮,使鬼婆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也是這個舉着木刀的魯莽少年,無意間勾起了鬼物的興趣。
總之,它居然隨手將奄奄一息,已經昏死的竹本警官扔到了一旁,正兒八經地面對起了高橋裕二。
木刀沒辦法傷害到鬼怪。
哪怕少年好不容易費勁兒地一刀砍到它的身上,依舊沒有留下了什麼傷痕。
相反,看似行將就木的老太婆,卻有着堪比飛鳥一般敏銳的身手。
它圍着高橋裕二發出嘻嘻哈哈的聲音,不斷去拉扯他的身體,明明有着將人的四肢都撕扯開的怪力,卻偏偏故意不直接將人殺死。
而是圍着他打轉,在他的身體上時不時就咬上一口,再或者,還會用鋒利的指甲,撕扯下一塊血淋淋的皮。
簡直就像是貓遇見了老鼠,不爲了捕獵,只爲了玩弄。
人類肉眼無法捕捉到鬼怪那快速的身影。
哪怕高橋裕二拼命睜大眼睛,轉着圈地朝着四周的黑暗,用力揮舞木刀。
但這樣徒勞的行爲依舊是無用的。
他沒辦法阻擋鬼物的攻擊,也沒辦法保護自己,短短几分鐘的時間裏,他就已經遍體鱗傷,流出的鮮血幾乎將全身都染紅,體力也漸漸耗盡,只能大口地喘着氣,跪倒在了地上。
而相比於身體的痛苦……
更讓他崩潰的地方或許在於未知。
不斷攻擊身體的鬼物,並非是一直不停地在攻擊的。
偶爾也會突然停住,在暗中陰森地窺伺。
可每次等到高橋裕二稍稍放鬆後,它就會立刻撲出,如兇猛的野獸呲起獠牙,從他身上叼走一塊肉,大口地吞嚥下去。
“運動過的人肉,喫起來還有一股別樣風味呢。”
這樣的話語,再搭配咀嚼的聲音,足以令任何正常人類崩潰。
高橋裕二狼狽地大哭起來,眼淚和鼻涕混雜在一起,弄得滿臉都是。
他的身體不住顫抖,幾乎怕得快要站不起來了,恨不得軟癱在地上,就這麼自暴自棄地放棄掙扎。
但出於某種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固執……
他的手卻不受控制地依然緊緊抓握着那把木刀,然後,踉蹌地站了起來。
——遊戲還要繼續嗎?
鬼婆隱隱感覺到,自己這次浪費的時間似乎有些長了。
但是,人類天生就該跪在地上,任憑享用不是嗎?
如眼前少年一般,舉着木刀想斬妖除魔……
——呵呵!
鬼婆被濃濃的血腥激起了兇性和食慾。
它猙獰地露出一個笑容,決定不再悠閒地玩下去,而是乾脆點兒地開喫,將這樣可惡的人類一口一口地吞喫入腹,不正是最好的教訓嗎?
高橋裕二閉上了眼睛。
他並不是害怕到不敢反抗了,而是……
——人類的肉眼跟不上鬼怪的速度。
——那就閉上,憑藉感覺去戰鬥吧!
他緊閉雙睛,手握木刀,如不會動的雕像一樣靜靜站立。
鬼婆咬在他的大腿上,肉又被咬下去了,他沒有動;
鬼婆咬在他的臉上,還發出吧唧吧唧的噁心聲音,他依然沒有動;
鬼婆用指甲劃開他的肚子,象徵生命的血液流出了身體,帶來一陣陣的虛弱感,他還是咬着牙,忍耐着,不動。
終於!
破綻出現了。
高橋裕二忽然大喊了一聲:“喝!“
手中木刀像一支被射出的利箭,又如驟然發動攻擊的蛇,帶着他的全部力氣,朝着鬼婆的咽喉處,發出一記最爲猛烈地突刺!
這一招正是竹本警官在劍道館同他切磋時所用出的最後一招。
高橋裕二此前就是敗在這一招上……
如今,他學以致用。
木刀準確地插在了鬼婆咽喉處。
高橋裕二重新睜開眼睛,被淚水洗過的一雙眼睛,在這一刻,像破曉的啓明星一般,散發出了耀眼的光。
——贏了?
少年的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
但不過數秒時間……
高橋裕二臉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鬼婆的咽喉明明已經被木刀一記突刺深深紮了進去。
但在慢慢將木刀拔下後,咽喉處雖出現了一個顯眼的洞,卻並不影響它的任何行動。
“該死,該死,這個身體又要換了。”
鬼婆這麼憤怒地抱怨着。
——人被刺中咽喉會死。
——但鬼……不會。
下一刻,它就將不懷好意的目光投向了高橋裕二,陰森森地說:“小子,你惹火我了。你放心,我不會現在就殺你!我要你就這麼活着,活着、看着我,看着我一口一口怎麼喫掉你的身體……”
明明是無比可怕的場面。
但一直懦弱膽小的高橋裕二,這回卻好像是怕過了頭,反而不怕了。
“說不定能夠再次見到媽媽呢。”
他流着淚這麼想,安靜地等着死亡的到來。
只是……死前唯一的遺憾大概是:“對不起,竹本警官。沒能幫到你,我實在太沒用了。”
“真是太難看了!”
一個聲音突兀地打斷了高橋裕二在心中的懺悔。
隨着白光一閃,一柄鋒利的刀,夾帶着一股可以劃破虛空般的氣勢,以逆袈裟的拔刀招式,從左側腹往上斬向右肩,將鬼婆的身體斜斬成了兩半!
而當鬼婆上半身向地上滑落的時候,又是橫向一刀,伴隨着鮮血四濺,將其首級斬飛了出去。
鬼婆的頭“砰”地一聲,重重砸在了高橋裕二的腳下。
因爲是鬼物,似乎依舊沒死,但那張醜陋的臉上,猙獰中又帶着一絲恐懼。
高橋少年顫抖地看着那顆可怕的頭顱,解恨之餘,卻再也按捺不住生理反應,軟倒在地上,吐了出來。
“你還是這麼沒用啊!”
熟悉的感嘆聲自耳邊響起。
高橋裕二在斷肢、血泊和嘔吐物中狼狽地擡頭。
七花嫋嫋婷婷地出現在了他面前。
她美豔的臉上閃爍着銳利的鋒芒,手裏握了柄白色,但不知具體是什麼材質的短刀,正居高臨下地打量着眼前堪稱慘烈的現場,似乎很不悅地蹙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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