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此人定能剋制徐庶!
鄄城。
淺灰色的天又開始飄雪,滿城的曹軍士卒三三兩兩散落在城中、營中,到處死氣沉沉,只有時不時的幾聲慘叫和痛苦的呻吟才能證明他們還活着。
這一戰曹操元氣大傷,而只有曹軍上位者才知道這元氣傷的有多重。
曹軍中軍大帳鋪着兩張草蓆,上面各放着一具屍體。
左邊的是冀州軍首領朱靈,右邊的則是曹操的謀主戲忠。
戲忠屍體旁,一個高大清雅的文士靜靜肅立,他一言不發,細布織就的雪白儒袍沁出一絲絲讓人心曠神怡的清香,滿臉哀愁之色。
程昱立在那人身邊,聽見他輕輕咳嗽幾聲,這才無奈地長嘆道:
“文若,節哀。”
“嗯。”那人語氣平靜,似乎不喜不悲,只是英俊的臉上始終陰沉着,那雙燦爛如星辰般的眼睛已經燃起顯而易見的怒火,“仲德,你跟我說實話——徐元直是不是你安排下的?”
“不是。”程昱果斷地道,“我程昱豈是敢做不敢當之人?
只是……只是衆人悲憤非常,我便是說了他們定然不信。”
人在遭逢巨大創傷的時候都會給自己找個理由。
曹軍諸將現在堅信就是程昱不當人才讓己方遭到如此慘敗,程昱說破天也沒用,不信就是不信。
況且他之前爲了鼓舞全軍士氣,當着夏侯惇的面承認徐庶確實是自己埋伏,此刻再反覆,誰還會再信他。
可能也只有眼前這個文士了。
荀彧,字文若。
潁川大名士,曹操的張良。
甚至可以說,他是曹軍的精神領袖。
之前張邈之亂中,程昱及時出擊挽救了局面,而率領衆人擋住張邈軍第一輪進攻,並且穩定曹軍內部等待曹操返回的正是這位潁川名士。
面對程昱的辯解,他並沒有發表意見,只是緩緩蹲下,輕輕撫摸着戲忠冰冷的臉,悠然道:
“志才的仇,是必須報的!”
程昱臉上一黯,嘆道:
“是我害死了志才。”
“是嗎?”荀彧的聲音依舊平靜,“仲德還沒有這個本事吧?”
程昱之前用計已經將張邈軍包圍。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能給張邈帶來毀滅打擊,甚至可能擒住張邈。
但問題是呂布意外的到來了……
“我從俘虜口中問過了,張邈之前從沒有說過呂布會來,若是早有準備,他們也不會撤退,這仗也不是這樣打。
也就是說,呂布是突然出現的。
我又託人問過了鉅野那邊,有人說徐元直在鉅野綁走薛蘭,並當着呂布麾下大將郝萌的面辱罵呂布,並邀來廩丘會戰。”
“什麼?”程昱大驚失色,“此,此話當真?”
這個年代的消息傳遞本就極其緩慢,程昱的脾氣又非常差,自然很難掌握鉅野那邊的小事。
但荀彧不一樣。
作爲頂級大名士,他們荀家的門生故吏衆多,交遊極其廣泛,這周遭諸事他只要稍稍打聽,總能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
徐庶殺死李封綁架薛蘭,在這個過程中面對呂布麾下出言不遜侮辱呂布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任誰也不能說徐庶做的有問題。
最多也就是徐庶任性且缺乏教養。
可就是他的挑戰,讓呂布突然抵達戰場,成爲了這一戰的巨大變數,幾乎給曹軍毀滅打擊。
這些事情有這麼巧嗎?
“怪就怪在,徐庶最後阻擋了呂布。
此人心思縝密,到底想要做什麼?”程昱喃喃地道,“我之前聽說,他麾下有一人自稱袁翔,字騰飛。
見過此人的都說他長相猥瑣醜陋,大公子與李公齊更言此人卑鄙無恥。
可這種卑鄙無恥之人,偏生與徐元直生死相隨,之前徐元直詐我時,此人更是甘用苦肉計……”
荀彧默默點頭:
“是,此人極其重要。
他在廩丘被張邈所獲,徐元直更是拿抓到的薛蘭交換此人——
他寧願強攻救大公子和李公齊,也要先用薛蘭交換保證此人安全,足見此人極其重要!”
程昱一凜,凝重地道:
“文若以爲?”
荀彧慘笑道:
“徐庶深諳借刀殺人之法,卻又合情合理,叫人找不出任何破綻,像極了從前袁本初殺王匡之事。
而此番大戰,我軍傷亡慘重,張邈呂布也損傷不小。
如此謀劃,若是袁氏手筆,倒也不錯。
只是……哎,可惜了,可惜怎將志才牽涉其中!”
荀彧俯身輕輕撫摸着戲忠冰冷的臉,臉上略露出一絲憂傷之色,嘆道:
“袁本初好算計啊,我等如今纔看破,白白損了志才的性命,當真……可恨!”
荀彧擡起頭,臉上從沒有過的肅殺和憤怒讓殺人無數的程昱都略感到一絲畏懼:
“可恨,可恨!
我此番已經下定決心要不顧大公子責難將徐庶騙來殺死在城中,可此人居然不曾返回,真是……好本事啊!”
荀彧的地位超然,他要是不顧名聲殺了徐庶,那真是殺了就殺了。
就算曹昂恨他,難道還能跟他拼命不成?
可徐庶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居然早早就在廩丘與夏侯惇告別,繼續西逃到了泰山郡。
曹軍此番元氣大傷,難以短時間內擊敗呂布,自然不可能發兵討伐有功之臣徐庶,倒是荀彧好不容易下的決心完全落空。
程昱惆悵地道:
“此人的心思算計十倍與我,若是當初……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他看着荀彧,荀彧卻悠然一笑,緩緩站起身來。
“不怕,我已經請了一人,徐庶這些詭詐手段,瞞不過他!”
程昱好奇地問:
“是何人能得到文若青睞?”
“此人也是我等潁川同鄉。
姓郭名嘉字奉孝,從前與我一起北上投奔袁紹,之後隱居不出。
我已經派人尋得此人,不日就到曹公身邊!”
·
梁山,徐庶軍正在收拾行裝。
上梁山,然後招安。
這倒是也符合之前艾先生講的故事。
梁山上無論青壯老弱衆人都喜氣洋洋,已經開始等待去泰山安置。
當然,徐庶自己都沒去,總得徐庶安頓好了,然後春暖花開再帶老弱一起走。
但無論如何,這些困居梁山許久的人都看到了希望,山上喜氣洋洋,管亥甚至弄來了一罈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米酒分給衆人,算是一起慶祝一下即將到來的新年。
這熱熱鬧鬧的氣氛中,山上只有兩個人格格不入。
被俘的薛蘭,他當然不用說,最近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徐庶喫飽喝足拿他祭旗,只能沒命地討好諂媚,噁心地艾先生都想吐,忍不住罵他無恥。
薛蘭反脣相譏,可驚奇地發現這位長相能文能武的艾先生居然極其博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說,還極其精通音律和品評人物。
薛蘭六十歲的人了在清談上居然遠不是他的對手,不禁佩服的五體投地,經常向艾先生請教。
薛蘭越請教,艾先生越鬱悶。
老子可是穿越者啊,你們應該把我當核心,幫助我做出一番大事,不是在這幫蛆庶熬老頭。
身爲穿越者,我要是繼續給蛆庶當掛件,別說收納大小喬了,甚至有可能成爲穿越者之恥。
可怎麼辦呢?
這漢末也太難了,我……
艾先生正在胡思亂想,身邊傳來了典韋的聲音:
“艾畜,正好俺有幾句話要請教伱!”
艾先生一擡頭,只見典韋捧着一塊石板,正憨笑着看着自己,他打了個哆嗦,顫聲道:
“做,做什麼?”
典韋放下石板,只見上面用濃墨寫了一堆文字,這字體居然相當飄逸瀟灑,正是孔門的入門語錄《論語》的篇章。
典韋鐵了心跟着徐庶上山,最近一直在學習文化,山上有現成的老師薛蘭,文化水平相當高,徐庶也本着廢物利用的原則讓薛蘭給大家上課。
可薛蘭最近在清談上被艾先生殺得大敗,哪有心思給一羣糙漢上課,隨便扔下點東西就讓大家自學,典韋問就讓他自己悟,還酸溜溜地說典韋這一看就是大儒的模樣,肯定能自己開悟。
這還明顯是在噁心典韋,可典韋笨的聽不出來,最近一直抱着寫滿論語的石板來回唸叨,跟魔怔了一樣。
悟了好幾天典韋也快崩潰了,曹性和一羣軍士攛掇他去問問徐庶,走在半路正好看見艾先生在擺爛,他鬼使神差地湊過來問他。
之前因爲艾先生侮辱曹操的事情典韋跟艾先生的關係很不好,現在這也算主動讓步緩和一下關係。
艾先生翻了個白眼,看着典韋跟傻子一樣瞪着自己,虛弱地念道:
“學而時習之……”
一邊不識字的曹性猛地擡起頭,驚喜地道:
“哇,學兒食媳汁?
這個我會我會!哇,想不到這道德名士寫這種虎狼之詞!”
周圍的士卒也各個眼睛大量哇哇稱讚,艾先生聽取哇聲一片,徹底喪失給這些不識字的東西好好解釋的興趣。
彼其娘之,天天熬老頭就算了,還得給這些泥腳杆子上課?
我呸。
他支着下巴打了個哈欠道:
“惡來啊,我幫你解答,你是不是得給我說點什麼?”
“當然,你儘管問,俺知道的一定說!”
“唔,那個郭嘉最近在忙什麼?”
“郭嘉是誰?”典韋好奇地撓頭,“是一個人嗎?”
“廢話!”艾先生哭笑不得,“你不是曹公的護衛嗎?
怎麼連宇宙戰神潁川郭奉孝都不知道,他不是你們的軍師祭酒嗎?”
“哇。”典韋瞪大眼睛撓了撓頭,“真不知道,這人做啥,跟你有親戚嗎?”
艾先生這會兒也反應過來,心道準是郭嘉還沒有加入,要是郭嘉加入了,曹公也不會被蛆庶搞得團團轉,他隨口道:
“就算有吧,隨口問問,不知道就算了。”
他瞄了一眼典韋的石板,心中突然一動——
哼,讓你之前對老子不敬,老子給你寫點《掄語》,保證你之後讀出來笑掉大家的大牙!
“來來來,石板拿來,我幫你註解《掄語》!”
“哇!”典韋開心極了,心道艾畜真是個好人,之前自己不該跟他吵架。
嗯,君子君子,我是君子,以後不能隨便發怒。
對了,艾畜說那個郭嘉是他親戚哎,橫豎快過年了,閒着也是閒着,幫他問問便是。
哎,這大災之年親人流離很正常,我這是做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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