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豈能鬱郁久居
王祥虛歲12,這種少年郎在軍中能有啥用,也就是給徐庶、艾先生當個跟班,能保證好自己沒事就行了。
王融之前並沒有讓兒子從軍的想法,他是個著名的隱士,最擅長的就是養望等待時機,之前在下邳幫助劉備作戰是爲了養望,這次主動去臧霸之下的琅邪還是爲了養望。
這樣劉備欠了他人情巨大,臧霸還要因爲他的到來歡欣鼓舞,他怎樣都不虧。
可跟徐庶交談後,他隱隱感覺到自己還缺了點什麼——那就是沒有拉攏徐庶。
徐庶說話這麼衝,直指臧霸的不是,日後定要與臧霸大戰,王融之前錯過了下注的機會,也只能臨時動手,把兒子壓給徐庶當人質。
年幼的王祥非常驚訝,可非常孝順的他還是立刻領命,眼含熱淚跟父親告別,徐庶飛快地理解了王融的意圖,他倒是沒有太過驚喜,只是從容地道:
“王公放心,我等定保令郎安然無恙——艾先生,有勞你再照看王公子了。”
艾先生在心裏大罵,暗道老子可是穿越者,不是來給你看孩子的。
不過轉念一想臥冰求鯉的這哥們總比施然的名氣大的多,算了,直接甩給施然算了。
“小然,看好你弟嗷,以後要兄友弟恭,聽到了嗎?”
施然小雞啄米一樣點頭,看着年幼的王祥,多有幾分同情。
哎,都是……被家裏拋下的人啊,小兄弟,以後我肯定會好好照顧伱!
·
徐庶軍一路前行,而在徐北的臧霸早就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之前昌豨之事實在是重重打了臧霸一個耳光,不禁暗罵徐庶真的不要臉。
我不就是想殺你嗎,你居然這樣侮辱我,還聯合吳資王楷那兩個不要臉的老東西給我造謠,是可忍孰不可忍?
吳資和王楷這兩個人確實是讓臧霸快氣瘋了。
兩人“救”回了薛蘭之後,立刻宣稱之前薛蘭是被臧霸派人綁架,而徐庶反倒是救回薛蘭的恩人。
薛蘭到家之後感謝吳資和王楷的救命之恩,把自己家的家財全都轉讓給二人,吳資品行高潔堅決不受,薛蘭以性命威脅,二人也絕不肯接受,並舉薦了薛蘭的家人做官。
就在兗州衆人都在傳頌吳資、王楷、薛蘭這些兗州名士互相謙讓的美名時,突然傳來一個噩耗——薛蘭居然遭到了盜匪的暗殺!
吳資很快就抓到了兇手,兇手居然是之前經常爲禍周邊的開陽盜賊,經過拷問,那個盜賊招認說自己是臧霸指使纔來行兇。
臧霸則是因爲擔心薛蘭這樣的名士說出真相之後兗州名士會跟徐庶講和,到時候影響他的大計,所以想出了這種詭詐的主意!
說實在,這種粗淺的鬧劇是個人都不信。
可就像這年代有人會相信臥冰求鯉一樣,德行名聲的評價權都掌握在這些名士的手中,臧霸儘管第一時間就表示這件事跟自己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可兗州名士還是紛紛表示臧霸卑鄙無恥,一個山賊居然來殺我們兗州的名士,根本不能接受。
緊接着,又有人表示說臧霸兵力強大,憑藉現在的兵馬難以抵擋,不如結好徐庶,討伐臧霸!
圖窮匕見。
兗州衆名士真正的目的終於露出來。
如果是去年,張邈自己足以應付這種局面,可在廩丘大戰中,吳資夥同徐庶玩了一把火龍燒倉的把戲,積攢了大量的米糧,又憑藉“救出”薛蘭的功勞,現在他聲望無兩,張邈已經無力控制這種局面。
而且張邈也看出曹操徐庶絕不是同心同德,與其同時應付兩個可怕的對手,還不如拉攏一個一起對付一個。
在跟吳資交談之後,張邈宣佈也認定臧霸才是殺害薛蘭的兇手,也主張會同徐庶一起對付臧霸,甚至張邈還寫信給劉備,雖然表面是祝賀劉備討伐袁術成功,可背地裏已經隱隱有請劉備來兗州主持大局的意思。
當着呂布的面給劉備拋媚眼。
這種事呂布要是能忍他就不是呂布了。
衆名士的舉動自然瞞不過呂布的眼睛。
準確地說,他們甚至根本沒想躲避呂布,甚至已經有人開始請呂布麾下的郝萌喝酒,爲拋棄呂布之後做準備。
這下呂布憤怒極了,他決定一定要做些事情。
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你們瞧不起我呂布,我還瞧不起你們這些人!
你們還想結好徐庶是不是?
好,那我就結好臧霸,看我先把徐庶手下這些人都殺了!
之前廩丘大敗,呂布是因爲跟曹軍衆將激戰許久體力大減,這才被徐庶偷襲得手,成就了徐庶單挑呂布的勇猛之名。
他一直對此深以爲恨,苦苦尋找報仇的機會。
這次攔截徐庶,他志在必得。
呂布就算再無謀也能看出來吳資、王楷這些人有問題,甚至周圍的那些兗州名士也都靠不住。
這次我要自己上。
只要保證我軍之中沒有叛逆,想要踏平徐庶手下北歸的這點人易如反掌。
你徐庶不就是擅長策反嗎?
好,有本事這次把我也策反了。
臧霸也興致勃勃準備行動。
呂布軍只要沒有叛逆,他周圍肯定更沒有叛逆。
泰山五賊一直有六個(包括孫觀他哥孫康),他們都是過命的交情,只有昌豨自己一個始終不服,他走了泰山賊反倒團結起來,都願意接受臧霸的調遣了。
這次臧霸會同呂布,擺出必殺徐庶的念頭,可臧霸心中確實還藏了點別的念頭。
他已經聽聞徐庶這個人詭計多端,且手下的能吏衆多,甚至跟劉備、袁紹、曹操和兗州世族都有交情。
要是有機會將徐庶活捉就好了。
臧霸也稍有幾分雄心壯志,只是一直不知道該如何施展,如果有徐庶這樣勇謀兼備之人,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
東阿。
春風正好,經過了去年的大旱,今年老天爺對兗州飽受折磨的百姓總算稍微寬容些。
開春之後的細雨讓這片土地上終於煥發了一些生機,百姓正辛勤勞作,期盼着老天會溫柔一些,給他們一絲喘息之機。
春耕也是當下曹軍的頭等大事,曹操和東阿令棗祗一起視察了周圍的耕種情況,看着在田間地頭辛苦忙碌的百姓,曹操緩緩點了點頭,表示比較滿意。
但光是這粗略一看,曹操就能看到一個很明顯的問題。
人!
缺人!
嚴重缺人!
去年的戰亂和饑荒導致曾經有百萬人口的兗州現在到處都是荒蕪的土地,百姓缺少農具和耕牛,就算拼了命也種不過來。
曹操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又瞥了身邊的棗祗一眼:
“屯田之法如何了?”
棗祗謙恭地道:
“此事已經有了眉目,只是目下荀令君仍要計牛輸谷,下官……實在不敢與荀令君相爭啊。”
曹操與呂布相爭一時不分勝負,之前他採用郭嘉的計策,擺出一副要進攻陳留的跡象,實則進攻濟陰,張邈被迫把爲數不多的兵力進行分散在陳留、濟陰、山陽一線,成一字長蛇陣展開。
衆所周知一字長蛇陣只要抓住一點猛攻就能一下攻破,曹操現在需要大量的糧草,可現在百姓稀少,收稅的方法又是根據產出比例納稅,若是遇上去年這種災年,估計收不到多少稅(糧米),這勢必會嚴重影響曹軍之後的作戰。
所以曹操一直想推行屯田制,也就是計畝稅法,這套稅法的核心就是不管災年還是好年景都要根據田畝的面積每年收固定比例的稅負(其收田租畝四升,戶出絹二匹、綿二斤而已)。
這要是碰上豐年還說得過去,災年妥妥的反向賑災,再加上這只是法令要求,具體執行方面,基層官吏層層壓實責任不斷推進深化落實的還沒有算進去。
曹操也知道一提出來荀彧肯定要跳出來反對,他現在暫時還不能跟荀彧翻臉,也只能讓棗祗以屯田爲名義吹吹風,可荀彧的智商哪裏不知道這背後到底是什麼鬼?
荀彧堅定地表示現在天災這麼多,百姓已經很困難了,應該豐年不增稅,水旱災減免稅負(大收不增谷,有水旱災除),我們難道不是爲了匡扶漢室而來,爲啥搞得要跟桓靈二帝的時候一樣?
曹操嘆了口氣,心中埋怨荀彧不瞭解自己的苦心。
若不是如此,我哪裏能保證足夠的軍糧供給?
只要大量遷移百姓以法度強迫這些人耕種服役,才能避免不斷有人逃亡,只有讓他們代代相傳屯田,才能保證充足的糧草供給。
這些百姓不經常緊緊皮,便生出壞心思,如何肯安心耕種?
若非如此,我如何才能平定天下,一掃諸侯?
我等都是爲了匡扶漢室,文若怎麼就不懂我呢?
一時間,曹操的心情非常沉重。
他跟棗祗又繼續在田地間漫步,遠遠看見大兒子曹昂快步走來。
見曹昂一身粗麻衣,身上髒兮兮的,顯然之前在田地間親自督農,曹操的臉上漏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招招手讓曹昂過來,卻見曹昂一臉憂色,不禁好奇地道:
“子脩,你這是怎麼了?”
曹昂眉頭微動,嘆道:
“父親,我與百姓交談,聽說幾件惡事,倒是不敢隱瞞,當要說與你聽。”
曹操臉色稍變,隨即微笑着點頭道:
“但說無妨。”
曹昂斟酌了一下用詞道;
“我聽聞,最近軍中在強徵寡婦?”
曹操皺眉,目光投向了東阿的父母官棗祗。
棗祗連忙解釋道:
“當下人丁稀薄,多有寡婦在家,當以古制令其再嫁,此乃善政也。”
有漢一代,寡婦再嫁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包括春秋吳越戰亂時,也曾推出過法令來督促寡婦再嫁,如果適齡還不結婚甚至還要罰沒錢糧。
曹操治下人口稀少,現在已經開始提前行動起來,大力推進寡婦再嫁,這項工作非常重要,已經成爲基層官吏的重要任務。
曹昂皺眉點頭道:
“這確實是善舉,但孩兒查詢四野,多有人言率軍出征,征夫方去,其妻便被帶走,不少生人妻妾都是如此,古往今來,哪有這般道理?”
“呃……”
這可把棗祗給一下問住了。
曹操推廣的收稅都是不管災年還是豐年都要統一交基本稅,寡婦再嫁這種事的指標也是層層壓實落實到位,不管有沒有,這寡婦都得收夠數目。
這影響到官員的績效考覈,強徵生人婦的現象肯定是早晚的,而且是普遍的。
這種本是公開的祕密,沒想到被曹昂直接叫破,這下讓棗祗非常難堪,只好趕緊承認錯誤,說都是自己治下不嚴,一定要嚴格處置,責任落實到人。
曹操也嚴肅地道:
“真是豈有此理,當真是聞所未聞,此事必須追究清楚,我倒要看看是誰如此膽量。”
曹昂見曹操表態,終於鬆了口氣,笑吟吟地道:
“我就知道父親不會縱容此事。”
曹操輕輕拍了拍曹昂的胳膊,笑道;
“子脩仁愛勤勉,吾心甚慰,孩兒長大了,也能爲老父分憂了——
徐元直即將回歸,我聽聞呂布、臧霸蠢蠢欲動,要半路埋伏。
哎,此事要是由他人說起,元直未必肯信,子脩替我去一趟泰山,叫衆人千萬小心,莫要中了賊人的埋伏。”
曹昂聽說徐庶就要返回,臉上露出喜色,可聽說有臧霸、呂布埋伏,他不禁大驚,趕緊說道:
“竟有此事?
好,我,我這便去!”
他告別曹操,立刻快步跑走,看着曹昂遠去的背影,棗祗嘆了口氣,又問道:
“曹公,定要處置那些官吏?”
曹操搖了搖頭:
“他們雖然強徵生人婦,但終究是完成了命令。
若是處置了他們,之後再有徵寡婦時,官吏推三阻四,如何能成?
但叫他們莫要徵了豪族家門即可。”
“那……那如何給大公子交代啊?”棗祗愁眉苦臉地道。
曹操哼了一聲,眼中露出一絲厲色。
寡婦的問題解決不了,但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還是輕而易舉。
“去問問,是誰在子脩面前胡言。
將其滿門盡數發爲奴婢,讓他再敢離間我父子!”
“是!”
“還有一件事。”曹操寒聲道,“若是徐元直回來了,也得讓他多徵寡婦,絕不可怠慢了!”
棗祗一怔:“徐元直……未必聽令啊。”
“呵呵,我是說他若是還能回來。
若是死在路上……那就不用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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