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我真是反賊啊! (爲castlepea
鄄城,程昱召集衆人商議迎敵之法。
他們已經發現了管亥等人到來,稍稍有些震驚。
不是因爲來人厲害震驚,而是因爲徐庶居然這麼小看自己而震驚。
這麼點人,你們去廩丘鬧鬧就算了,還跑到鄄城來了……
你們是真的不怕死啊。
有資格被程昱叫到自家府宅商議大事的只有兩人,一是曹操的妹夫騎都尉任峻,第二,則是因爲之前救援曹昂有功,被提拔爲兗州別駕的李整。
任峻早就已經忍耐不住,興沖沖地道:
“不如我等立刻出兵,趁着賊子立足不穩,迎頭痛擊?”
他話音剛落,李整立刻出言阻止:
“此事萬萬不可,賊人來的詭異,焉知他們只有這點兵馬?
之前他們常屯在廩丘,多有盜匪跟從,很瞭解廩丘到鄄城的道路。
若是我等出兵遭遇埋伏,這可如何是好?
曹公令我等守衛鄄城,賊人強攻不下,不消五日自退,我等銜尾追擊,定能取勝。”
程昱對這位老下屬的發言非常滿意,雖然之前因爲徐庶的事情李整跟程昱有不少嫌隙,但好歹都是自己人,李整信得過。
他輕捻長鬚,笑道:
“公齊這是老成持重之言,賊人遠來,我等若是迎戰,只怕長了他們威風。
我等就在此地迎接,我倒要看看他們五百人又能如何?”
李整垂着頭嘆道:
“哎,枉我看錯了徐元直,讓吾弟曼成深陷賊巢,此番也不知所在。
若是……若是爲賊人所害,我這個做兄長的,當真無顏見祖宗了!”
程昱對李整的懊惱感同身受。
畢竟他也是徐庶的資深受害者,之前一度是最大受害者。
他寬慰地拍了拍李整的胳膊,笑道:
“莫惱莫惱,只需堅守幾日,曹公自破呂布,到時我軍齊赴泰山,我看這次徐元直往何處逃!”
任峻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有把自己當回事,不禁有些惱怒,他橫了李整一眼,悠然道:
“哎,城池堅固,就怕有人內外勾結。
到時候難免生事啊……”
“伯達,不可胡言!”程昱立刻讓任峻住嘴。
被徐庶騙不是很正常嗎?
要是被徐庶騙就等於勾結徐庶,那程昱纔是最大的嫌疑。
徐庶可是口口聲聲對程昱感恩,一定要報答程昱。
李整趕緊擺擺手,苦笑道:
“哎,都是我的過錯,莫要相爭,莫要相爭,賊人都到了城下了,咱們當好生迎敵——
這樣吧,我去伯達軍中住,讓伯達和諸位將士放心,如何?”
任峻剛纔只是隨口陰陽,見李整這般剖白心意,趕緊擺擺手道:
“不必不必,公齊,我只是隨口胡言,莫要怪罪我。”
“我對天發誓,絕不曾抱怨怪罪。”李整肅然道,“當下賊軍兵臨城下,我軍需聽程府君調度,衆將同心,方不給賊人可趁之機!”
任峻感動非常,連忙道:
“公齊如此胸懷,某感動不已,好,都聽二位的!”
·
程昱、任峻、李整三人商議已定,趕緊去準備城中的守禦。
說實在這守禦看起來是真的沒什麼必要,曹軍士卒人人鬥志昂揚紛紛請戰,都想趕緊捏一把這個軟柿子。
現在管亥屯兵在城東不到十里,他們絲毫沒有因爲兵少而畏懼,居然開始招募附近曹軍的軍屯投降,甚至開始笑納不少曹軍剛剛收穫,還沒有來得及運到城中的小麥。
說實在猖狂成這樣不揍他們真的有點說不過去了,但城中有資深徐庶受害者程昱,他秉持小心無大錯的原則,我就是不出城。
狂。
伱們狂能狂多久?
“曹公大軍應該已經回到了定陶,呂布萬萬抵擋不住,此戰定要取了呂布的狗命。
之後徐元直就算有再多的詭詐手段也施展不出來,又有何用?”
任峻和李整離開程昱的府宅,並肩向軍營走去。
守城也不是傻坐着不動,兩人仔細檢查了軍士的軍械情況,並仔細布置了囤駐位置,安排了糧草分配調遣乃至甲冑軍衣等等。
濟陰李家的戰力極強,任峻看着李家部曲人人鬥志昂揚準備充分,不禁連連頷首,對李整的態度又好了幾分,溫言道:
“適才對別駕多有冒犯,都是無心之言,請別駕千萬莫要怪罪。”
李整苦笑道:
“任兄,我當真不是客套,我之前已經說了,我確實不怪。”
任峻撫掌而笑,嘆道:
“似別駕這般心胸當真少見,好,此話我也不再多說。
此番我等並肩御賊,我終於能放心了。”
說到這,他還神神祕祕地道:
“說起來,徐元直此人當即詭計多端,之前王主簿麾下忠義之士仔細探查,尋得一機密之事,說什麼‘濟陰之事,大禍纏身’,嘿,曹公本以爲此賊會佯攻定陶,然後以精銳攻打此地,特遣程府君與我等坐鎮此處。
可萬萬沒想到來的居然都是這些貨色,早知道如此怎勞程府君遠來,我一人便能應付了。”
之前曹操留下任峻在鄄城坐鎮,本以爲徐庶是佯攻定陶,實則強攻鄄城。
可沒想到鄄城來的這一路都是這些土雞瓦狗,早知道還不如讓程昱去幫助荀彧抵擋臧洪,起碼臧洪的名氣還稍微大點。
李整還是第一次聽說除了郭嘉之外,王必還能通過某些人得到一些消息,他頗有些驚奇地道:
“此事當真就是這麼說的?
爲何如此語焉不詳,莫非是王主簿不肯細說?”
“哎,公齊不知,那義士人在徐庶軍中,能傳來消息也是歷經重重險阻,傳來的消息故此語焉不詳。
只是王主簿對此人頗爲器重,之前傳遞消息也只有他和滿伯寧知曉,此番大戰頗爲詭異,他才特意說與我知,讓我知曉。
哼,依我看,這倒是謹慎過頭了,賊人的兵力也不多,分兵三路,豈不是被各個擊潰?”
李整重重地點點頭,嘆道:
“伯達肯將此機密說給我,足見至誠。
也好,我便不瞞着伯達,也給伯達說一件大事。”
“哦?”任峻肅然道,“公齊請講。”
李整平靜地道:
“伯達知道,適才我爲何一直說我心中絕無半分怨恨嗎?”
“呃……”任峻一怔,苦笑道,“因爲公齊心胸寬闊,知道我是一派胡言,所以不跟我計較。”
李整緩緩搖了搖頭,嘴角的慢慢上揚,那張平靜溫良的臉竟一點點變得猙獰,滿口森然白牙晃得格外耀眼。
“非也非也。
不是因爲我心胸寬闊,而是因爲……足下說的都是真的,我無從辯駁而已。”
“啊。”任峻吃了一驚,難以置信地看着李整,苦笑道,“別駕果然還是怨我,我道歉還不……呃……”
他還以爲李整是開玩笑,可還沒說完,幾把鋼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涼的鋒刃接觸到他的皮膚,他這纔回過神來,全身冷汗直冒。
然後,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爲什麼徐庶主力要在定陶決戰。
爲什麼這一路他只派了這麼點兵馬。
爲什麼……
“因爲……有我啊。”李整臉上的笑容滿是陰森之色,周圍的兵將飛快地聚攏過來,長矛利刃把任峻團團圍住,讓任峻完全無法掙脫。
“爲什麼!”任峻發出一聲絕望的大叫,“爲什麼!公齊,這是爲什麼!”
濟陰李家對曹操忠心不二,之前張邈之亂山窮水盡到了那般田地,李家衆人連老家乘氏都丟了,還是堅持奮戰。
現在的形勢一片大好,只要守住幾座關鍵城池就能擊退呂布,收復整個兗州。
到時李家一定備受器重,李整也將成爲曹操麾下舉足輕重的人物。
爲什麼會在這時候,爲什麼會在這時候……
不!
李整一定早早就跟徐庶勾結在一起,所以纔會選擇在此時叛逃。
“公齊,你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嗎?”任峻的聲音發抖,不僅是因爲恐懼,還有濃濃的不甘和沮喪。
李整笑呵呵地道:
“對不住了伯達。
誰讓我們濟陰李家世代忠良,人人都是大漢純臣?
曹公誤信佞幸郭嘉,荼毒忠良,幾爲天下之敵。
現在天下都在傳說天子要東歸,正是我等忠良團結一致迎接天子,掃除奸佞之時,曹公庇護郭嘉鼠輩,李某豈能熟視無睹,只恨人微言輕,也只能與程府君一起出兵,讓曹公看看我等忠良之力了!”
“程,程昱也跟你一起?”
“不錯!”李整目露兇光,獰笑道,“我等兵諫,不過只是殺了郭嘉以謝天下,程府君豈能不從?
呵呵,潁川人也不是人人爲虐嘛……”
說着,李整目光掃過衆人,猛地振臂,高聲呼喚道:
“諸君,隨我北上,去找荀彧問問,這潁川人的事,他管還是不管!”
任峻:……
李整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生亂的,這個曹操就算想破頭也想不到——
早在廩丘時,李整意外聽艾先生說起日後做皇帝的不是曹操而是劉備,這讓李整大驚失色。
當時他還覺得這不過是一個小人信口胡言,心中驚懼,也不至於因此就直接放棄了自家投入重注的曹氏。
真正讓李整開始感覺不滿的,是曹操對郭嘉的應用。
郭嘉是荀彧舉薦的軍師,剛來寸功未立,曹操就立刻讓他代替了戲忠的位置擔任軍師,並且對郭嘉言聽計從,開始頻頻打擊徐庶。
這對潁川人來說當然是一種極大的信任和拉攏,可這對李整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侮辱。
儘管曹操爲了彌補這個,升李整爲兗州別駕,可他仍然不能進入核心層,這讓李整的不滿愈發加重。
一個很有能力、有實力、之前又極其努力的人付出過很多東西卻仍然沒有得到相應回報的人是怎樣的心理狀態可想而知。
之前徐庶一直在不斷的賣慘攻心,表示自己對曹操忠心耿耿、對程昱忠心耿耿,都是被郭嘉一個新來的小人逼迫才被迫造反,只要曹操殺了郭嘉,徐庶就立刻迴歸。
這讓曹操手下的衆多兗州人都有些共情。
事實不重要,態度最重要。
今天被郭嘉攻訐逼迫的是徐庶,明天說不定就到了我們的頭上。
現在曹操在兗州的地盤上就開始如此袒護潁川人,想謀害誰就謀害誰,把別人逼的有家難回再扣上一頂謀反的帽子,這是什麼態度?
之前李典已經多次給李整寫信,講述了徐庶對潁川世族的不滿,並且拿出了迎接天子的大義爲名,李整當時就已經開始猶豫要不要直接倒向徐庶,給曹操造成致命一擊。
真正讓李整下定決心的是畢諶刺殺之事。
如果畢諶按照之前的要求聯繫李典,就算李典嚴詞拒絕,終究會讓李典跟徐庶離心離德,陷入巨大的危險之中。
好在畢諶反覆無常,直接反手賣了曹操,還將這個黑鍋又扣在了郭嘉的頭上,才讓李整避免了必須選邊的尷尬處境。
在這期間,李整還與文稷交流,意外得知艾先生也曾經給文稷講過歷史,說文稷的兒子文欽會在日後參加一次清君側的大事,據說鬧得非常大,直接瞄準當時已經當上魏王的曹操。
這讓李整恍然大悟,似乎摸到了歷史的脈絡。
哼,本來我投奔你,就是爲了押注你,信你日後能做出天大的事情,然後我們作爲元從老人備受信任,也跟着榮華富貴代代享用不盡。
合着你在歷史上什麼都沒有做成,還被清君側擊倒,萬世惡名累累。
徐元直顯然也是知道更多的歷史,所以纔跟隨那頭肥豬一樣的東西反叛。
你什麼都不成,還總是用這種手段牽扯我,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徐庶之前死死在一切罪責都訂死在郭嘉身上,李整也以此爲憑據,很快就說服了一大堆人支持自己。
我等不是造反,只是兵諫,只是想幫曹公清除身邊的禍害,還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這過分嗎?
這……不過分!
李整一聲令下,鄄城守軍齊聲高呼,衆人都把早就準備好的赤幘綁在額頭,高呼迎“迎天子、驅小人”。
大家都相信,這一戰勢必能打出兗州的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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