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你的預判我的預判是否都一樣
李典和艾先生率軍在大陽全殲李傕郭汜的時候,袁紹軍中第二人、河北軍監軍沮授終於得到了軹縣的重大消息,一時百感交集。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啊!
沮授是一個很講究戰略的人,他一直主張袁紹軍在消滅公孫瓚之前不要進行任何大規模作戰調遣,哪怕是迎接天子,也應該以最快的速度來去自如。
他給文丑的命令是火速迎接天子,然後趕緊逃走。
哪怕後路軹縣被切斷也不要緊,只要天子被文丑接回來,沮授立刻去救援,這一戰哪怕打的再慘烈,戰場上就算只有天子和文丑兩人能逃回來,對袁紹軍來說也是難得的大勝,足以大大爲文丑慶祝功勞。
他給文丑留下的時間很長,文丑出發的時候,徐庶和呂布甚至沒有抵達雒陽,文丑有充足的時間到達天子身邊,然後把大漢天子接到鄴城。
如果成功,沮授之前“挾天子令諸侯”的戰略就會完全成功,袁紹可以憑藉天子的力量號令天下,本來就有大量的豪士儒生願意支持袁紹,在得到天子之後袁紹當真是民心所向,之後可以慢慢勤修仁德,緩緩解決其他諸侯。
可沮授萬萬沒想到文丑居然如此愚蠢。
他對天子的使者展現出的霸道和輕蔑讓天子身邊人想起了李傕郭汜,急於脫困的天子甚至都沒有及時去與文丑匯合,而文丑聽說後路軹縣遭到進攻之後,居然放棄了迎接天子的計劃,直接率軍進入軹縣,在那跟徐庶打起來了。
沮授感覺自己腦袋疼的厲害。
他感覺自己真的是非常無力,非常痛苦,如果文丑就在他面前,沮授肯定抑制不住,要直接上去給他兩拳。
混賬東西,這麼點事情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人!不是一城一地!
軹縣本來就是暫時從張楊那搶過來的,你只要接到天子了,丟了不就丟了,你爲什麼不去接天子,反倒要去軹縣跟徐庶一較高下?
陰夔、馬延、呂曠呂翔都能放棄,只要你文丑能把天子接回來就行,伱怎麼就不明白呢?
你是不是瘋了?
如果文丑抵達軹縣之後帶着軹縣原本的守軍突圍,那沮授也勉強也算他是個人物,可文丑明顯已經上頭了,居然選擇在軹縣留着跟徐庶繼續相持,完全破壞了沮授的原本戰略,搞得沮授原本舉重若輕、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的戰略變成了泥潭戰,現在袁紹軍宛如在泥潭中游泳一樣,又要開始搞這種無用的廝殺。
這一刻,沮授突然無比懷念麴義。
麴義雖然暴躁,雖然容易意氣用事,但麴義能分得清主次,如果是麴義領軍,搶也得把天子先搶到手裏,陰夔等人就算被徐庶打死了麴義也絕不會多看他一眼。
但文丑就不會。
他和顏良都是鬥將,很難做到從全局思考問題,沮授仰天長嘆,不過也知道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形勢逼迫沮授必須要立刻做出判斷。
首先,他要鼓舞士氣並且把鍋背起來。
“賊人已經中了我的算計,被文同延誘在軹縣攻佔,以文同延之驍勇,賊人定然損傷慘重,我軍只要立刻南下,就能中心開花,將徐庶徹底消滅。
此番我軍不可稍稍猶豫,當併力拼命向前,只要得勝,當爲袁將軍拔除一樁大害!”
袁紹軍上下之前都知道徐庶呂布在東武陽曾經迎頭給袁紹一記重創,不過他們都信任沮授,聽說文丑是主動吸引徐庶前來軹縣,大家都歡欣鼓舞,迫不及待要去跟徐庶一爭高下。
沮授見軍心可用,立刻命令全軍進發,這一戰說什麼也得擊退徐庶,力保軹道安全,然後……
接天子!
只要接到天子,之後這天下仍是袁將軍的。
還好我手上埋伏了些後招,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把你們都殺了,再去迎接天子。
我看你們用什麼擋我!
他舒了口氣,立刻傳令:
“速詔子經前來!所有埋伏一起發動!”
在沮授的調遣下,河北軍自壺關迅速南下,爲了救援犯病的文丑,沮授已經做好跟呂布決戰的準備,他索性直接出動了遠遠超過呂布軍的兩萬精兵,前鋒先動,很快就抵達了沁水。
沁水在太行山、中條山的交界,地理位置極其重要,渡過此處,河北軍將立刻抵達軹縣,這麼多兵馬絕不是徐庶這點兵力能擋得住,到時沮授文丑合兵一處,當真是中心開花,徐庶萬萬難以抵擋。
這種要地,以徐庶智謀,不可能不安排兵力堵截沮授的援兵,甚至沮授都能很快猜到那人的身份。
“稟告監軍!呂布!呂布在前面!”
幷州鐵騎沉默如山,他們黑壓壓地列陣散開,在河對岸讓開一條路,明顯是在等待沮授上岸,然後兵至半渡發動猛攻。
沮授緩步來到河岸,隔着涓涓小流,沮授似乎能感受到遠處呂布臉上的桀驁與激昂。
“張稚叔來了嗎?”沮授放聲問道。
片刻後,身材魁梧的張楊策馬向前,溫言道:
“沮將軍,我與溫侯準備奉迎天子迴歸雒陽,將軍軍務操勞,何必千里遠來,此間諸事,便由我等代勞。”
沮授聽出身材高大的張楊口氣愉悅振奮,顯然呂布到來給了他巨大的鼓舞,之前張楊連文丑都不敢阻擋,被迫縮在野王,現在終於要好好出一口惡氣了。
沮授昂然道:
“雒陽當年被奸臣焚燒,至今仍是一片白地,四方盜匪衆多,野獸出沒,哪能做天子居所?
難道要天子露宿荒野,公卿打獵砍柴?如今冀州已定,有十萬大軍拱衛天子,不愁宵小來犯,也無餓殍之禍。
卿等皆爲大漢股肱忠良,不如一齊護衛天子同赴鄴城,與我等一殿稱臣共商大事?
有溫侯、稚叔之勇,平定天下不過旦夕之間,天子也免受那流離之苦!”
沮授這話夾槍帶棒,他提醒呂布當年在雒陽放火他也有份,別以爲後來殺了董卓就是大漢純臣,倒是袁紹從董卓時就開始組建義軍討伐不臣,這纔是真正的大漢純臣。
呂布和張楊鬥嘴哪是沮授的對手,但這次呂布根本不怕。
他冷笑一聲,閃身讓開一條路,一個年輕的騎士策馬緩步上前,衝沮授輕輕拱手行禮道:
“來者可是奮武將軍沮授?”
沮授看着那人的模樣,又看到呂布軍中衆人對其頗爲恭敬,轉瞬間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心中一涼,臉上表情不變,笑呵呵地道:
“原來是徐元直當面,不知元直有何指教?”
沮授猜的不錯,這個年輕的騎士果然就是徐庶。
他見沮授一下就揭破自己的身份,不由得暗暗警惕,心道不愧是袁紹帳下第一人,這沮授的本事果然了得。
他微笑行禮道:
“沮將軍,多日前貴軍文丑將軍侵入軹縣,荼毒百姓,言當年袁將軍不欲奉迎天子,要改立劉伯安爲帝,此番南擾,便要殺害天子,好再立新帝。
此言令天下憤慨,溫侯隨即揮師北上,要找文丑討個說法!”
沮授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心道久違徐元直擅長詭辯,本來還以爲是用什麼精巧婉轉之言,沒想到全然是潑髒水、耍無賴之法。
袁紹當年想要立劉虞爲帝是一樁公案,這是絕對辯白不得。
而大家都知道文丑脾氣暴躁口不擇言,這也是公認的事實。
反正文丑現在被包圍在軹縣,徐庶自然什麼髒水都能往他身上潑……
沮授的臉色冷了幾分,寒聲道:
“竟有此事?
好,不如足下讓開一條路,放我等去軹縣詢問,若是真的,我一定將文同延好好處置,如何?”
徐庶嘿了一聲,搖頭道:
“沮將軍來晚了。
文丑自知有錯,已經自刎謝罪,如今你我兩軍更無仇怨,還請足下退回壺關,不日我便將文將軍與諸位豪傑屍身以棺槨送還。
至於天子到底要去何處,不如待我軍接了天子再做決定,徐州牧劉使君乃漢室宗親,信義著於四海,等天子到了雒陽,劉使君定去迎接,請袁將軍、沮將軍莫要勞神遠征,以免驚擾天子聖駕!”
徐庶當然沒有消滅文丑,如果這麼快就消滅文丑,他直接就把文丑的腦袋提過來炫耀,這一戰也不用打了,沮授估計也不會再強行渡河。
可文丑在最初失敗之後立刻縮回了城中,徐庶軍一時無法破城,且徐庶經過那一戰,已經感受到了沮授可能還有別的後招。
於是徐庶留下高順繼續圍城,自己則按照原定的方案北上與呂布匯合,在沁水攔截沮授的援兵。
就看我到底能不能預判到沮授的預判了。
沮授看着徐庶,不禁搖頭嘆道:
“這麼說,足下硬是要阻擋我等?
我有雄兵十萬,足下又有多少兵馬,能阻擋我軍天威?”
徐庶微笑道:
“我軍兵馬不多,可也知道天威在天子而不在袁將軍。
我軍已經迎接天子在側,沮將軍若是還敢南犯,怕是要幫袁將軍背上不義之名啊!”
沮授已經懶得跟徐庶繼續爭執。
準確地說,他知道要是再爭執下去,別說手下的士兵,連他的心中都會產生動搖。
或者說,從文丑背棄沮授的方略開始,沮授的內心最深處已經有點動搖,在看到徐庶到來的時候,他越發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打贏眼前這場激烈的戰鬥。
但願我的後招有用,但願一切如我所料。
沮授厲聲道:
“呂溫侯,我軍大將張郃、袁譚已經渡河攻打兗州,爾等還敢在此盤踞,我也只能不念舊識之情!”
“舊識?”呂布本來面無表情,聽見沮授這句話,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啊,那咱們就好好敘敘舊!”
“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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