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最後的後手
宋憲之所以這麼多年還沒有被打死,一方面固然是因爲自己的抗擊打能力還算不錯,另一方面,他確實是之前呂布軍僅次於呂布的第二猛士,能在馬上左右開弓,也能提着鐵戟陷陣廝殺,一直是呂布的左膀右臂。
但徐庶到來之後宋憲確實是馬放南山,日子過的非常輕鬆,滿身肥膘不說,膽子也比之前小了很多,真是又老又油,之前的同伴也都抱怨說宋憲現在不知恥了,所以這一戰宋憲憋了一肚子的氣,想要好好表現,證明他的本領。
之前宋憲跟關羽一起攻打顏良的時候見識到了那驚天刀法,之後纏着關羽教授自己武藝,關羽雖然很鄙視宋憲,但好歹也是跟呂布軍聯盟,他也耐着性子指點了宋憲幾招。
可宋憲跟了呂布、張遼這麼多年都沒什麼太大的長進,跟着關羽學了幾天刀法又怎可能融會貫通,獲得什麼明顯的提高。
這會兒他苦苦回憶着關羽教他的內容,可沮授顯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大量的兵馬已經開始紛紛登陸,蘇由率領大軍在箭矢的掩護下朝着呂布軍發動猛烈的攻擊。
“找死!”張楊冷笑一聲,衝身邊的漢子道,“白兔,你率一千兵馬,要是蘇由敢進一步,便將他們盡數踏碎!”
“喏!”
那人叫眭固,字白兔,黑山軍出身,之前曾經屢次被曹操和袁紹痛毆,之後託庇在了張楊手下,雖然對張楊的寬厚老實有點不滿,但畢竟是張楊在危難中收留了他,還給了他足夠的兵將,眭固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當下也立刻奮不顧身策馬向前,率軍直衝沮授軍而去。
徐和看着不斷登岸的沮授軍,皺眉道:
“徐將軍,這沮授用兵之法一塌糊塗,這也能是河北軍的大將嗎?”
徐庶微笑道:
“何以見得?”
徐和這些日子在徐庶身邊觀摩過了不少作戰,也學到了一些東西,他大膽地道:
“這沁水並不寬闊,最淺處纔到腰間,最深處也不過剛沒過頭頂,如此小流,沮授坐擁大軍,若是奮力渡河,我軍弓弩再多也不能阻止。
他先叫前鋒數千人渡河,若是前軍被我等一舉衝散,他們豈不是打成了添油一般,數萬兵力要被我等一一揉碎?”
徐和的擔心也是徐庶之前一直擔憂的。
軹縣的文丑已經不可能突圍,徐庶親自前來,就是盼着與沮授一較高下。
可現在沮授的戰法着實是讓徐庶有點看不懂——他前軍展現出了排山倒海的氣勢,可後軍並沒有跟上,這樣前軍很難立足,甚至不用呂布主力出動,憑藉張楊等人就能將他們掃滅。
簡單來說,呂布軍兵少,他們就是盼着能將沮授軍分割殲滅,而沮授貼心地主動將自己的大軍分成兩截,故意送到呂布軍的口中。
如果是其他袁紹軍的將校,徐庶已經判斷此人瞎指揮要葬送大軍,可對手是沮授啊。
沮授絕不會犯這種錯誤。
看來,此人還真的留有什麼厲害的後手,我一定得想辦法防住纔是啊。
徐庶這會兒緊張地鼻子上都沁出汗珠,但他表面依舊鎮定,微笑道:
“你說的對,這一戰我們也能學到一些之前不曾學到的東西。
慢慢來,別怕。”
蘇由的前軍登陸,張楊和麴義已經率軍對他發動了猛烈的進攻,好多剛剛上岸的沮授軍士兵都被密集的箭雨掃倒,慘叫聲不絕於耳。
麴義儘管也判斷沮授還有詭計,但不妨礙他哈哈大笑,冷靜地調動麾下兵馬猛烈進攻上岸的老同事們。
他全力以赴調動兵馬的時候冷靜地怕人,毫無平時沒頭腦不高興的模樣,沉着的調度應對之法讓呂布也連連頷首稱奇。
只是……
麴義的大舌頭導致他說話一快就烏魯烏魯一片,很難聽清他到底想表達什麼,他這一戰還盼着能把老同事多抓幾個回來,之後自己下令的時候方便有人翻譯一下。
戰鬥如想象中的一樣進展非常順利。
蘇由極其勇猛,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周圍衆將排山倒海的猛攻,眼看先上岸的兵馬就要被盡數吞沒。
沮授的表情頗爲冷靜,他招招手,身邊一邊三十上下的漢子快步上前行禮,沉聲道:
“監軍。”
沮授和顏悅色地看着面前此人,微笑道:
“子經,我這次喚你來是爲了什麼?”
“踏平司州!”那人朗聲道。
沮授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他輕輕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溫柔地道:
“去吧!我盼着從今日之後,天下再也聽不見呂布的名字。”
那人輕輕頷首,面朝沁水而立,轉瞬間,對岸所有對手的生平都從他的眼前劃過。
這一戰的對手是呂布、徐庶、麴義,可能還有……
劉備!
大哥,多年不見,想不到伱已經名動天下,而我還碌碌無爲。
不過不要緊,去見你之前,看我斬殺徐庶呂布,讓你也聽聽我的名號。
他緩緩伸手,從腰間拔出兩把修長的環首刀,森冷的寒光讓沮授都感覺一陣難言的肅殺。
“跟我上!踏平司州!”
呂布望見河對岸又有兵士開始向此渡來,不禁冷笑:
“這會兒知道來援,晚了。令法!”
他下意識地呼喚宋憲,這纔想起來宋憲已經藏到張楊那,頓時翻了個白眼,又把魏續喚來:
“沮公與素輕我,以爲讓蘇由率軍數千就足以攻破我等萬餘人。
嘿,現在知道怕了,又要派兵來援,正好,汝等都速速進軍,一定要將他們盡數斬殺!”
魏續瞭望着這些渡河的兵馬,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奉先,沮授此人素來謹慎小心,不像輕慢之人。
之前在東郡大戰時他尚且謹慎小心,今日生死之鬥,他怎會如此輕慢無度?
這不像沮授用兵啊!”
呂布冷笑着提起手上的鐵戟道:
“老虎尚有打盹的時候,沮授手握兩萬大軍,以爲只要全軍進發,我軍必敗,因此不查。
嘿,他萬萬沒想到稚叔和他麾下的眭固、楊醜都勇猛過人,沮公與此刻纔想要渡河,嘿,晚了。
今日我便要將他兩萬河北軍盡數斬殺於此!”
魏續點點頭,厲聲道:
“既然如此,諸君,隨我廝殺,先把蘇由小兒的人頭取來!”
魏續大喝一聲,呂布軍中人人高聲響應,衆將一擁而上,朝着水邊的沮授軍發動猛擊,準備在援軍抵達之前先將他們消滅。
徐庶靜靜地看着緩緩靠近的沮授軍援兵,見沮授軍的兵馬在上岸列陣後居然原地結陣,終於確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斷。
“果然如此。
阿和,你還記得嗎?之前麴彥度說沮授擅長鑽研其他人的戰法並納爲己用?”
“不錯。”徐和立刻說道,“之前的硬弩列陣之法,就是模仿麴義……”
“這樣啊。”徐庶看着這次援兵中有不少戰馬,喃喃地道,“這集結精銳騎兵準備突擊之法怕是在模仿溫侯,那接下來,是不是要模仿我等了?”
徐和驚奇地道:
“我等……呃,徐將軍的戰法,徐將軍的戰法是……啊?”
說到這裏,徐和頓時臉上一白。
要說徐庶最著名的戰法是什麼,連徐和都答不上來,但要是說起徐庶這一路上最常用的手段是什麼,那很顯然,就是用間。
徐庶用間天下聞名,無論用什麼手段,他的敵人之中一定會出現自願或不自願的內奸,並且在關鍵一戰中發動致命一擊,轉瞬間踏碎敵人的兵馬。
沮授既然擅長學習,不可能對徐庶這招熟視無睹。
這麼說……
“有內奸啊。”徐庶苦笑道,“終於……終於是有人用我的計策來對付我了。”
徐和驚奇地道:
“內奸是誰?”
“還不知道……”
徐庶看着眼前茫茫混戰的兵馬,一時有些無力:
“我之前猜到沮授極可能用內奸之法,但我確定不了到底要選何人,因此也不敢說出來影響軍心,只好提前做了一些佈置。
不知道能不能防得住,如果真有賊人內奸,阿和,你都要替我向衆軍傳令,此戰不可浪戰,趕緊準備後退吧!”
“這……”徐和大喫一驚。
戰爭中的時機是左右勝負的關鍵,沮授大軍已經逐漸登岸,如果此時後撤,會不會被沮授的精銳騎兵追着打,把衆人殺個精光。
但他絕不會違背徐庶的命令,因此立刻策馬奔向各軍,開始傳達徐庶的指令。
他自己奔向麴義軍,並且派遣使者向張楊、呂布二軍前進。
可這會兒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援兵即將靠近,之前一直在被動挨打的蘇由怒吼一聲,麾下所有的軍士一齊從盾牌後面鑽出來,高舉長矛一齊向前猛刺,愣是將衝到面前呂布軍打的不斷後退。
而船上的沮授軍援兵也開始拋射出大量的箭矢配合蘇由廝殺,呂布軍被迫全力以赴,尤其張楊更是親自提起長戟,率領手下眭固、楊醜試圖在敵軍的援兵登岸之前將蘇由趕下河去。
而便是此刻,沮授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他猛地揮手,軍營中衆人舉起號角,下一瞬,蒼涼的角聲立刻響徹四野,晨鐘暮鼓一般激盪着蒼穹之下所有人的心。
而隨着這聲號角,正在奮力廝殺的張楊突然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夜梟般的陰笑。
“張將軍,對不住了!某今日就要取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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