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文丑授首
深夜盲動。
拋棄城池。
敵情不明。
輜重不足。
軍心不齊。
文丑招招式式都走在了絕路上,但從城中逃出來的時候文丑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對。
文丑的性格就是如此,他搶劫軍糧的時候奮力向前,生怕自己落後,在逃跑的時候也是如此,生怕自己有絲毫的落後。
他們全軍從夜晚一直跑到了黎明,確定這一路沒什麼埋伏,這才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着。
好累。
真的好累。
饒是文丑體格壯碩雄健,這一夜的奔波還是將他累得氣喘吁吁難以招架,他剛想稍微休息一下,這會兒手下又送來了一個讓他難堪的消息——高順追上來了。
高順軍別人不太好認,之前那個在戰場上抱起巨石當暗器砸文丑的小子大家可看的清楚。
這少年人的武藝稀鬆平常,但一身怪力着實驚人,想到又要跟這種人交戰,文丑軍衆將都有點頭疼。
“哎,早知道還不如在城中呢!”
“是啊,早知道還不是在城中,也不用與這漢子平地廝殺!”
“走了這一夜餓都餓死了,要是還有敵人我就只能死給他看了。”
“……”
手下人不斷地抱怨,如果身爲一個有經驗的、有魄力的領軍大將此刻應該趕緊想辦法平息手下人的怨念,最少要紓解紓解身邊人的不滿情緒,這樣才能儘可能的保持軍隊的穩定。
但問題是領軍的文丑雖然參與過不少戰鬥,但之前的統帥要麼是沮授,要麼是麴義,要麼是袁紹本人。
好勇鬥狠的文丑完全不懂如何在這種局勢中紓解手下士卒的情緒,見衆人士氣不振,文丑想出了一個天才設想——
與其反省自己,不如指責他人。
他把兜鍪狠狠扔在地上,大喝道:
“要不是昨天陰夔非得讓我們撤,現在我們也不會是這副模樣!
哼,等我見了袁將軍,一定要好生告他們一狀!
這些人,哼……”
他向前眺望,依稀能看到陰夔等人的軍隊也在前方不遠處休息,文丑恨恨地道:
“哼,輜重不是都在咱們手中嗎?
陰夔要是不來道歉,某一粒糧也不給他們!”
文丑軍衆將都垂頭喪氣,完全沒有陪自家將軍發癲的念頭。
他們本來的糧草就已經只剩下最後那一點點,還不如個人節衣縮食藏起來的多,陰夔軍中的糧草估計更少,文丑還想拿這點東西威脅別人,實在是有點想多了。
衆軍士已經做好了餓肚子的準備。
好在,前方傳來消息,這裏已經離沮授的大軍不遠了。
“兩日之前,監軍渡河大敗呂布,呂布軍損傷大半,張楊重傷,呂布、宋憲皆傷。
眼下監軍已經將呂布團團包圍,覆滅就在頃刻,只要我軍立刻發動進攻,呂布可一戰成擒!”
這是呂曠派人給文丑送來的消息。
陰夔、馬延、呂曠、呂翔四人都傳來了相同的消息,讓文丑軍上下都感覺到還有希望。
今天稍微忍忍,只要他們繼續向北,就有跟沮授軍匯合在一起。
徐庶軍一定是被沮監軍打的支撐不住,所以百密一疏,包圍出現了漏洞被我軍立刻突圍,一定就是這樣的!
文丑軍上下都對沮授有十足的信心,他們相信河北軍戰無不勝,要不是文丑瞎指揮他們也不會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監軍一定已經包圍了呂布,所以徐庶才無心繼續包圍我等,快跟監軍匯合,快跟監軍匯合!
文丑軍一路快速前進,所有人都滿懷期待,期待着跟沮授軍順利會師,擺脫眼前的絕境,至於迎接天子的使命?
哎,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天子自身難保,連自己死活都管不了的人,我們還管他作甚啊。
文丑軍本來藏在全軍之末,這樣萬一遭到敵軍的攻擊,還有陰夔等人抵擋。
可走了幾步,他們發現陰夔軍卻一下慢了下來。
原來這一路上有不少徐庶軍丟棄的雜物,其中居然還有大量的糧草!
文丑法眼一開就知道這是陷阱,丟棄雜物很正常,哪有這樣丟棄糧草的,而且這離沮授呂布交戰之處還有些距離,呂布又不是已經被擊潰了,爲什麼會丟這麼多的東西?
他冷笑着看着陰夔等人激動地在地上隨意撿拾,又嚴令手下士卒不動,做好遭到敵人突擊的準備。
可讓人驚奇的是,陰夔等人前軍撿拾許久,周圍居然安靜異常,並沒有何人敵人出現的跡象。
文丑目瞪口呆,而撿到糧食的陰夔、馬延、呂家兄弟各個歡欣鼓舞,所有軍士趕緊狼吞虎嚥,又趕緊向前探索。
這一探更不得了,衆人又發現前路上還有更多的糧草,歪歪斜斜扔在路邊,僅做了隨意的遮蓋。
“肯定有詐,不許撿拾!”文丑立刻下令。
可他也就只能命令自己麾下衆將,哪能管得了其他人。
只見陰夔等人都毫不猶豫地指揮兵馬向前,趕緊搶奪軍糧,衆軍士餓了許久,這會兒哪肯相讓,衆人爭奪不休,還有不少人當衆打了起來。
這正是偷襲的絕佳良機,文丑相信要是刺客呂布到來,這些人將毫無抵抗之力,被一一屠殺了事。
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裏,隨時等待敵人的出現。
可這次敵人仍然沒有出現……
大軍繼續前行,前方又出現了更多的糧食,文丑堅持自守,勒令軍士不動,卻每次都眼睜睜地看着其他幾支兵馬搶的快快樂樂,本來已經耗盡的軍糧都開始豐盈起來。
有了軍糧,陰夔等人對文丑也不再恭敬,文丑幾次派人要求他們把搶到的糧食給自己一點,都遭到了他們的冷嘲熱諷。
“呵呵,剛纔我等自取路邊糧草,文將軍爲何不動?
怕是想看着我等遇襲,再拍手稱快吧?”
“久聞文將軍勇猛過人,原來也如此謹小慎微,佩服佩服。”
“文將軍定是怕這糧中被人下毒,我等軍士先喫,之後無恙再分給文將軍便是。”
“哎,要是之前早早突圍,咱們也不用都在城中跟文將軍一起爭搶糧食,說不定文將軍還能中心開花,等來監軍大軍呢!”
突圍之前,陰夔等人是絕不敢如此嘲笑文丑,可現在他們手下軍士喫飽喝足,各個士氣高漲,相反文丑手下各個頹廢疲憊,餓的前胸貼後背,他們當然敢陰陽怪氣,氣的文丑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你們……一羣鼠輩,給我等着,到了袁將軍面前,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你們家人可還在鄴城,這次定要殺爾等滿門!”
文丑何嘗受過這樣的侮辱,他見衆人搶糧十分歡樂,並沒有任何問題,索性命令手下軍士從後軍衝到最前方。
要是還有沒人要的糧草,我們全都收走!
“不行啊文將軍!”陰夔剛纔還微笑着陰陽文丑,這會兒卻大驚失色,“萬萬不可向前!小心賊人的埋伏啊!”
馬延也趕緊說道:
“是啊文將軍,就算餓肚子,也不過一兩日就能與沮監軍相會,切不可冒進啊。”
呂曠和呂翔一起勸道:
“就是啊將軍,我等爛命一條,可將軍千金之軀,當坐鎮後方,絕不能……”
“我坐伱娘!”文丑大怒,惡狠狠地罵道,“不勞爾等勸我,我自向前,便是刀山火海,我文丑何懼!”
衆人又苦苦勸道:
“不行啊文將軍,要是將軍有恙,袁將軍要怪罪我等啊!”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文丑聽得徹底破防了。
他厲聲吼道:
“都是爾等瞻前顧後,乃有今日之困!
我文丑自向前,諸事與爾等無關!讓開,讓我軍向前!便是殺頭飯,老子也先喫下去!”
文丑大踏步向前,手下諸將奮力推開擋在前面的同袍,頃刻之間就走到全軍之前,文丑的督戰隊還喝令陰夔等人不許向前,先讓他們前進。
這會兒他們都餓的飢腸轆轆,前方還有糧草,衆人哪還願意相讓,紛紛衝到前方搶個沒完。
之前都沒事,我們拿一點,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吧?
果然,前方的糧草又不期而遇。
這些糧草擺放地特別沒有誠意,好像就特意扔在半路,讓你一眼就能看見。
這是活脫脫的陷阱,按理說這都上當的人根本不配領軍。
可就是這樣的陷阱,之前已經多次出現,而且陰夔等人紛紛爭搶卻全然無事,文丑的心怦怦直跳,他深吸一口氣,還是命令衆人一起出擊,趕緊搶糧。
文丑軍一齊發動,冒險將這些米糧搶在手中,私下張望,居然真的沒有任何敵人出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文丑笑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
徐庶難道已經敗得一塌糊塗,軍糧不要了?
臉也不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文丑笑得前仰後合,萬萬沒想到這一戰居然最後成了這樣。
“我就說,我就說!呂布不過一三姓家奴,徐庶不過一黃口小兒,平定兗州便小視天下英雄。
呂布丟盔棄甲,連輜重都拋棄,徐庶小兒匆匆去救,也只落得如此,實在是不自量力,不自量力啊!”
文丑哈哈大笑,笑聲中滿是狂傲興奮之色。
他跳下馬來,叫手下軍士趕緊埋鍋造飯,士卒一起歡呼,在路邊升起裊裊炊煙,餓了一夜的他們趕緊享受着這來之不易的米糧,就算這糧食裏真的下毒,他們也顧不得了。
香甜的氣息讓文丑食指大動,他甚至推開眼巴巴張望的手下,徑自走到鍋竈前,盯着釜中翻滾的米粥,饞地口水都流下來,忙不迭取來碗勺,狠狠舀了一碗,添到自己碗中。
“哈哈哈,喫,儘管喫!
我倒要看看那三姓家奴此刻又待如何!哈哈哈哈!”
他舉起熱氣騰騰的木碗,送到嘴邊吹了吹,剛想將這米粥喝到口中,突然看見遠處有一隊騎兵飛快地向自己奔來。
這隊騎兵來的飛快,而且所有人都手持鐵戟,塵土在鐵蹄之下四處逃散,宛如掀起了一片巨浪,看得衆人心驚膽寒。
怎,怎麼會有伏兵?
文丑愣在了當場,一時渾身冷汗直冒。
其他人……其他人不是好好的,當時也沒有伏兵啊?
爲什麼輪到我的時候就有伏兵?
爲,爲什麼?
他的手抖了一下,木碗噹啷一聲落在地上,熾熱的米粥都灑在了他的腳上。
痛……
這是文丑的第一反應。
可隨即,他感覺到了一個更加難言、從沒有過的劇痛。
他低下頭,想做出最後的抵抗,卻見一匹赤紅的奔馬從他面前掠過,一把鐵戟插在了他的胸口,那人稍稍用力,鐵戟的突刺便在文丑的胸口開了一個巨大的血洞,文丑想要掙扎,可哪裏還能掙扎出來,失血讓他全身無力,癱軟地跪倒在地。
滿地的鮮血和白花花的米粥混在一起,文丑心中閃過最後一個念頭。
斷頭飯都不讓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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