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誣陷人還得專業的來
劉協人都傻了,一時不知道魏延在說什麼。
但很快,他已經反應過來了。
計策?
對,計策!
之前糧草被焚燒是計策,之前呂布和天子的紛爭也是計策,目的是引出那些不臣之人出動。
呂布和天子之間互相信任,沒有任何的裂痕,之前都是種種親密的計策,甚至……迎劉玄德入雒陽?
哦,之前都是計策,那呂布和劉備的爭鬥也是計策?
轉瞬間,劉協突然明白莊周夢蝶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時哭笑不得。
果然,徐庶早就有了準備,侯成和董承還以爲能跳出徐庶的掌握,殊不知被徐庶利用,倒是給了徐庶一個合理掌握朝堂的機會——還是以天子的名義。
劉協不甘心,他不想承認這件事,但現在,他能想出來的辦法還真的不多。
侯成的怒吼尤在耳邊,這對劉協的打擊非常大——他想要忠臣,可卻又不相信呂布能成爲忠臣,之前與呂布的裂痕越來越大,如果不能順坡下驢承認這件事,那日後的史書對於自己的記載就是逼反忠臣禍害自己的昏君。
這不僅是嚴重損害自己,更是嚴重損害大漢的尊嚴。
而要是自己承認了……
劉協悲哀的發現,承認這件事是保住自己尊嚴的最好方法,可要是承認了,豈不是拋棄了董承,拋棄了衆公卿,自己之後只能完全倒向呂布,徹底沒有反擊的機會了?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時,公卿之中緩緩走出一人,恭敬地拜在地上向他行禮,隨即起身,面朝驚懼未定的衆人,緩緩地道:
“諸君一路隨天子東來,受了多少辛苦委屈,這些天子都看在眼中。
大將軍首倡義舉,誅滅羣兇,這纔將我等從河東接來,重歸故都宗廟。
如此大功,卻總有人搬弄是非,妄圖惹得天子與大將軍不和,再讓大漢重歸紛爭崩壞之中。
幸得天子聰慧,一眼識破不臣之舉,以衛將軍與大將軍相說,共謀大事,引出兇徒不法,以正大將軍之名。
今日我等大獲全勝,這都是天子與大將軍之謀劃,我等有榮於共!”
若是陳羣見了說話的人定然要嚇得跳起來——此人居然是潁川的大名士,之前宛如失去一切蹤跡的鐘繇!
陳羣之前在竹簡上作書求助,請潁川衆多名士一起支援自己。
當時離他最近的潁川名士就是天子身邊的尚書僕射,剛剛因護駕之功封侯的鐘繇。
陳羣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鍾繇收到了自己的求助書信,他也確定相信自己很瞭解鍾繇的性子——此人跟自己一樣,要是知道潁川被如此荼毒,絕不會坐視不管,一定要做點什麼。
可書信送過去就像石沉大海。
鍾繇非但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憤怒,之後甚至表現得與陳羣不熟的樣子,一臉淡漠,全然與這位潁川的老鄉劃清界限的樣子。
而現在,鍾繇突然出現,像準備許久已經接過了魏延的話茬,一邊幫劉協控場,一邊微笑着穩定局面。
這讓魏續宋憲等人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對了。
彼其娘之啊,我們怎麼忘記了一件事!
徐元直最擅長的,就是內奸!
只是,這鐘繇到底是什麼時候成爲了徐元直的內應?
天子訝然看着鍾繇,不知道該如何接下這句話,好在鍾繇也沒有爲難他的想法,他微笑着看了一眼裴茂,又把目光投在了丁衝的身上。
隨即,他的臉色變得極其森冷陰毒。
“經過此難,相信諸公也都能看出忠奸如何——不錯,大將軍呂奉先乃真正的護國義士,而這丁衝,你纔是勾結鼠輩,意圖戕害天子的惡徒!”
“啊?”
丁衝萬萬沒想到平時跟他關係很好的鐘繇居然會在萬軍之中直接點他,登時愣住了。
可還不等丁衝反應過來,鍾繇已經滔滔不絕地道:
“之前在河東,楊奉韓暹想要挾持天子,直到天子派遣丁衝去聯絡袁紹後以重金賄之,丁衝故意與文丑相爭,使文丑退走。
若不是大將軍、徐將軍捨命追來,天子現在還陷在河東!丁衝!你可知罪!”
“啊????”
丁衝剛纔只是發愣,以爲鍾繇是不是還有什麼精妙的脫困算計,這會兒可真的是真的發抖起來,一半是恐懼,一半是憤怒。
“血口噴人!”
丁衝當即氣炸了。
“我奉天子詔令,去見文丑,文丑倨傲,不知法度,我擔心此人欺凌天子,所以,所以才退回來向天子報訊!
此事衆人皆知!鍾繇,你爲何誣陷我!”
丁衝知道自己現在絕不能有絲毫的退讓。
若是自己現在稍稍退讓,日後史書的如何描寫簡直不堪設想!
這鐘繇妄爲名士,居然敢如此構陷自己,簡直是喪心病狂!
“不用說了。”裴茂也恰到好處地開口,“是非曲直,自有公論,之前我在河東老家的時候便聽說你丁衝勾結楊奉欲把持天子,之後逐走文丑,便是你所爲!
你巧舌如簧,難道諸公會相信嗎?誰相信丁衝,上前一步!”
裴茂自己就是聞喜人,他的話擲地有聲,那真是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丁衝沒想到這纔沒多久,這些人就堂而皇之地發動歲月史書,硬是要逼死自己,他又是絕望,又是大感荒唐,立刻把目光投向周遭的公卿同僚,期待地看着他們,等待他們爲自己伸張正義。
可很快,丁衝失望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些曾經患難與共的公卿沒有一個再敢上前,他們都垂着頭,默默無語,丁衝絕望地咆哮道:
“郭議郎!”
郭溥垂頭不敢言。
“董中丞?”
董芬趕緊把頭埋地更低,不敢說話。
“楊府君?”
被點名的楊衆趕緊假裝看着周圍的風景,期盼着這一切趕緊過去。
衆人之中,只有新任尚書令楊彪嘆息一聲,他不上前,只是長嘆道:
“丁幼陽有匡扶社稷之功,縱有小過……還請陛下手下留情啊!”
楊彪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現在能做的,只有儘量幫丁衝說話,試圖挽救丁衝的性命。
可丁衝絕不同意!
若是背上了這口黑鍋,這是畢生難以抹去的污點,像老虎搖尾乞憐有用嗎?
他們就算一時不殺你,早晚也會弄死你,更會在史書上記載下伱的篇章,這種人…
“鍾繇,你們!你們!”丁衝怒火上來,大喝道,“沮公與的計策,你們都有參與,你們說起要去河北投袁本初,這才讓我……”
說到這,丁衝猛地發現不妙。
剛纔衆人面對自己的時候表情還甚是憐憫小心,可現在,衆人看自己的表情已經開始帶着幾分驚恐和憤怒。
“不要血口噴人!豈有此理!”
“丁幼陽,就是你自己勾結楊奉韓暹,跟袁本初有什麼關係?”
“袁本初是大漢純臣,你是什麼東西!就是你離間天子與大將軍,之前還想構陷董將軍,幸虧我們沒有上你的當!”
“陛下,這種搬弄是非之人,不要跟他講什麼道義,趕緊誅殺此人!”
丁衝額上的汗珠不斷的冒出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完了。
這下是徹底完了。
之前他還能強辯,衆人起碼不會落井下石,可現在衆人巴不得立刻跟他劃清界限,不只是劃清界限,還要在他的身上在狠狠地踩上一萬隻腳,將他生生踩成碎片!
“我……”丁沖鼻子一酸,一臉怨毒地看着鍾繇。
鍾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情極其鄭重,好像正義之火就在他的眼中熊熊燃燒。
這一瞬間,丁衝瞬間明白了一切。
好你個鐘繇,原來從一開始!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
鍾繇嘴角上揚,又恭敬地衝天子道:
“陛下,丁幼陽負隅頑抗,還請陛下處置。”
劉協痛苦地顫抖着,又想起了之前進城時孔融對他說的話。
如何跟呂布緩和關係?
那就得殺死離間天子與呂布的奸臣!
哪有什麼奸臣啊,這不就是你們之間的內鬥嗎?
劉協之前還不知所措,認爲今天的事情只怕無法善了,這場內亂將不斷擴大,最後他要與呂布徹底翻臉,事情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沒想到徐庶居然如此貼心,他之前就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方法,這方法能暫時揭過一切,只是……
需要做出一些必要的犧牲了。
只是爲什麼是丁衝?
爲什麼是丁衝啊!
丁衝雖然有自己的私心,可滿朝公卿,包括劉協自己在內誰沒有自己的心思?
可現在,徐庶已經把刀遞了過來,不只是他,朝中衆人都一口咬定丁衝有過,劉協也此刻想說他無罪也無可奈何。
聽着耳邊被徐庶暴打的董承越來越微弱的慘叫,劉協萬般無奈,他不敢擡頭看着丁衝絕望的表情,顫聲道:
“丁幼陽勾結韓暹欲行不法在先,離間朕與大將軍在後,煩請將軍……將此人拿下!”
魏延聞言,想了半天應該喊“喏”還是“唯”,想來想去,他最後只是嗯了一聲。
他擡起頭,目光炯炯地盯着丁衝,一切盡在不言中。
丁衝嘆了口氣,緩緩倒退一步,從腰間拔出佩劍,一臉蕭索。
說來,這誣陷雖然沒有道理,可丁衝自己也覺得自己並不冤枉。
他是曹操的妻族,自然看不起呂布,生怕在呂布手中早晚被清算,因此一直想着投奔曹操,可曹操已經被打跑,他就想着找機會投奔袁紹。
因此,從抵達雒陽開始,丁衝就想方設法在呂布和劉協之間製造矛盾和裂痕,伺機爭取逃去河北的機會。
沮授的到來讓丁衝一度看到了希望,如果徐庶不回來,丁衝有信心直接挑動大亂,讓呂布落入萬劫不復之中。
第一個意外是宋憲跑了。
宋憲跑的時候丁衝已經知道不對,迅速找到理由,讓麴義去把此人追回來。
可麴義的任務失敗,徐庶在得到宋憲的報信之後義無反顧地回到了雒陽。
他回來的時候丁衝已經感覺到不妙,他知道自己已經被識破,因此偃旗息鼓,小心翼翼地隱藏着,希望能憑藉之前跟呂布還算不錯的關係混過去,儘量不要露出破綻。
可沒想到,他不動,董承和侯成兩個混子居然動了起來,而更荒謬的是,明明是他們掀起了廝殺,到頭來他們還被奉爲爲國廝殺的功臣,唯一的奸佞倒是隻有自己,這讓丁衝怎能甘心。
有時候,大家要的不是真相,只是一個滿意的交代。
能交代過去,讓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一切都能忍,都能拖延。
可能這就是人生吧。
“你們都會死!徐庶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都得死!”丁衝聲嘶力竭地怒吼着,他舉起長劍,不甘心地最後看了衆人一眼,然後,他狠狠將劍刺入自己的身體。
魏延舒了口氣,桀驁的臉上居然緩緩露出了新雪般的笑容。
他舉起拳頭,高聲道:
“奸臣授首,大漢萬勝!”
他高聲喊完,卻發現周遭沒有一個人響應他,也只好無奈地乾咳一聲。
哼,早晚有一天,我要建立萬人誇耀的功業,我喊的時候,你們都要跟着我大聲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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