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許攸論孝
暴戾,狂妄,不能容人,呂布在王允的面前都顯得多智近妖。
當時董卓對大儒蔡邕極好,董卓死後,蔡邕稍稍感嘆,王允立刻勃然大怒將蔡邕下獄拷問,蔡邕上書謝罪,請求完成史書,可王允一聽更加生氣,說當年武帝就是因爲沒有下決心殺了司馬遷,世上纔多出來《史記》這種誹謗之書。
於是,一代大儒蔡邕就這樣死在了獄中。
後來王允被李傕所殺,王晨王凌逃出長安,也無暇尋覓蔡家的消息,此刻聽聞許攸所言,王凌驚出一身冷汗。
“蔡邕之女何在?”
許攸最擅長的是蒐集消息,謀定後動。
之前馬超進攻幷州的時候,所有人都非常焦急,尋覓用軍事手段阻擋馬超的進攻,只有許攸不爲所動,多年玩弄陰謀,許攸明白這種大軍往往只需要一個弱點就能輕易擊垮,而馬超手下這支涼州軍突然風格大變,這必有緣由。
許攸一開始還以爲是裴茂給涼州軍帶去了秩序和軍紀,可他派人調查,驚奇地發現馬超軍中居然在流傳《孫臏兵法》(齊孫子)——這可不是《孫子兵法》《六韜》之類還算常見的兵書,再遣人詳細查探,雖然這兵法的內容一時查不到,但篇幅足有八十九篇,與《漢書》記載的完全一致。
要知道當年這些東西都是竹簡書記,《孫臏兵法》八十九篇往往是一一拆開供人研讀,大多數人只知道篇名,不知道具體的內容,兵法家就算了解,也因爲《孫臏兵法》並不像《孫子兵法》一樣普及,最多隻是瞭解些隻言片語。
在這種儒學經典都動不動失傳的年代,馬超軍中居然能將這東西完整的湊出來,當時就讓許攸還以爲是馬超軍中某人自己託名瞎編。
但之後他們居然還掏出了被編輯之前的前代《孝經》,許攸立刻意識到這世上沒有這麼巧的事,定是有專門整理書著的人追隨馬超。
天下大亂已久,整理書著的工作應該是徹底大亂之前的校書郎最有可能,當年的校書郎都死的差不多了,還活着的怎麼可能跟隨馬超這種人,更別提全心全意給他抄寫這種東西。
而馬超以一女子爲吏,如王充在《論衡》中所記載的越女教劍一般,竟讓馬超軍脫胎換骨,實力大進,還能想出結好王家、打擊高幹的主意,這說明這女子極有可能出身名門,甚至這女子就是某個校書郎之後。
許攸之前就聽聞蔡邕之女被匈奴人所擒,於是他大膽推測這個女人應該就是蔡邕的女兒。
就算不是,哎,我非得說你是,王凌問馬超是不是,馬超說不是,王凌肯定也心裏惴惴,覺得馬超故意隱瞞,效果也不差太多。
他臉上故意露出幾分驚訝:
“馬孟起不是與彥雲結拜爲兄弟?難道沒有說及他身邊的美女乃蔡邕之女?”
“不曾說起!”王凌聽得汗流浹背。
王凌知道馬超從匈奴人手上搶回一個漢女,生的明媚可人,馬超說是自己的屬吏,王凌也沒有多問。
都是男人,都得都懂,這算是一樁風流趣事。
可要是蔡邕的女兒就不太對勁了。
蔡邕爲王允所害!蔡邕爲王允所害!
女子若是孤弱也就罷了,可她偏偏能左右馬超!馬超就是用她的謀劃輕易拿下了晉陽,要是之後這女子還有什麼後手……
這就……有點嚇人了。
孟起啊,這個原來不是你從關中挖出來的啊,你坑死我了啊!
許攸看着王凌驚恐的模樣,知道此事已經成了大半。
他故意擰着眉頭道:
“哎呀,那這《孝經》……莫非這女子也看過?”
王凌終於明白之前許攸問何爲孝是什麼意思。
爲親眷報仇雪恨,這纔是真正的孝道!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王凌本來高高興興的,這一聊天頓時把他悶到了。
他本就是個極其衝動的性子,思來想去抓耳撓腮卻又想不出什麼高招,也只能求助地看着面前的許攸:
“許公既然已經知曉,想來……想來定有高見,煩請說與我。”
許攸笑呵呵地道:
“若是足下先下手偷襲馬超,你肯嗎?”
王凌漲紅了臉道:
“我與孟起誓爲兄弟,他又不曾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豈能違背誓言?
若是背棄誓言,宛如豬狗一般,我,我寧死不爲。”
許攸點頭道:
“那就好做了——馬超既然以那女子爲屬吏,便是不曾納入房中。
彥雲可速選一女子與馬超聯姻,此事彥雲以爲如何?”
王凌思考許久,點頭道:
“不錯,我與孟起爲兄弟,這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馬超現在還沒有娶妻,娶妻之後便是徹底倒向王氏,蔡琰……
大不了王氏善妒,將她逐回中原便是。
許攸看着王凌的反應,心中忍不住笑出聲來。
很好。
馬超能有今日,不過是因爲那女子,王凌知道此人身份,她不走,王凌與馬超必然生出嫌隙,誰也不放心自家仇人能影響一支強軍。
可她要是走了,馬超軍必然元氣大傷,以馬超的性子,必不甘心被太原王氏把持,之後馬超軍就算再有攻勢,缺少蔡琰調度,也很難一板一眼與幷州豪族相處,馬超最多不過是個剛剛進入兗州的呂布,算不上什麼太大的威脅,擊敗他不難。
而且許攸並不是只想在戰場上徹底擊敗徐庶,說起來他非常欣賞徐庶的戰法,將馬超這種人變成“自己人”,作戰之中自然事半功倍。
想到這,許攸又有點怨恨袁紹當時不聽沮授之言,硬是沒有將天子接到手中。
要是早聽沮授的,在天子剛出發的時候就派人勤王,那袁紹首屈一指大漢純臣的身份早就坐實了,哪有徐庶什麼事。
哼,還是得靠我啊。
許攸笑吟吟地拜別王凌走開,王凌一直把許攸送到門口,扶着他登上馬車,可謂殷勤至極。
送別許攸之後,王凌的心情更加不好。
他也覺得當年叔父王允殺蔡邕屬實是昏了頭,當時就有不少人堅決反對,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繼續打壓蔡家以免給自己惹上麻煩,壞了自己的清名,可誰能放心跟自家有仇的人能影響一支實力強勁的軍隊?
尤其是這支軍隊前不久還是敵人,以往的作戰風格大家也都非常瞭解。
可隨便給馬超塞個女人,並強行趕走蔡邕的女兒肯定會造成非常不好的後果,萬一這些涼州軍放了羊,禍害的還是太原的老鄉。
可萬一這女人謀定後動,改天叫馬超動手直接把太原王氏抄了,那王凌可真是引狼入室了。
“哎,咋辦啊……”
王凌愁容滿面,最後決定去消遣一下。
鄴城最流行的娛樂活動是打麻將,最近大大小小的麻將館開滿了整個鄴城,袁紹軍麾下的將帥、河北的儒士、豪族閒來無事都喜歡去麻將館消遣,麻將館還貼心的分了不同的檔次,用來滿足不同階層的需求。
王凌的麻將館自然是最高配置,有美酒,有佳人,儘管王凌是初學者,技術菜的難以直視,可陪他一起打麻將的佳人還是殷勤勸酒,並且故意輸給王凌,哄得王凌非常開心。
他心中苦悶,喝酒又上了頭,在酒精的刺激下更加信口滔滔不絕胡說八道,說着無心聽者有意,他這滔滔不絕的訴說當然被有心人銘記,然後當天晚上,這消息就傳了出去,傳到了……
嗯,傳到了劉夫人的耳朵裏。
是的,明智的人想法都是非常一致的。
自從麻將傳入了鄴城,劉夫人就完全拋棄了曾經的六博,開始全身心沉迷在麻將的巨大快樂之中,自己也開了幾家麻將館,將麻將的業務立刻做大。
沮授本來還想對鄴城的麻將產業來一次橫掃,可這下發現這其中多有同事入股,無奈之下他也只能將這個得罪人的事情交給審配,審配裝作沒看見,於是城中的麻將館越來越多,劉夫人聰明的腦袋也想到了用這麻將館也探聽消息,而王凌今天正好光顧的是劉夫人的麻將館,這消息在一羣美女的逢迎下不知不覺就泄露了出去。
劉夫人聽完,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冷意。
好啊,原來是這樣啊,許攸倒是一副好算計,還好我之前早有準備,正好用個一石二鳥之計!
劉夫人別的不會,這種內室之鬥還是鬧得非常明白。
高幹現在被衆人攻訐,唯一的機會就是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擊敗馬超,要是按照許攸的計策,馬超與王凌生疑,高幹還真有可能成功躲過一劫。
絕不可能!絕不可以!
幷州大不了不要,這次要是讓你們成功了,以後你們都奉袁譚爲主,哪裏還輪得到我兒?
我兒要是不能做袁家之主,那袁家還有什麼用?
劉夫人思考許久,還是想不出有什麼破解之法,她咬咬牙,冷笑道:
“趕緊把這個消息通傳給徐庶!”
手下衆人面面相覷,遲疑地道:
“夫人,這個怎麼通傳給徐庶啊?”
“哼,城中這麼多的麻將館,最初是誰設立的?
我聽聞此番自兗州傳來,那背後之人定是徐庶無異,尋幾個最早的麻將館,將這消息放出去,不日定能送到徐庶案頭!”
劉夫人的僕役都大喫一驚,心道你都知道這麻將館中有徐庶的眼線,你說出來了,怕是袁紹最先知道。
伱做這種事,你死不死?
不過誰也不敢與這個瘋女人爭辯,也只能趕緊報訊。
·
雒陽,春日萬物萌發,到處都是一片勃勃生機般的景象。
天氣好的日子,徐庶帶着夫人呂玲綺和兒子徐夏一起欣賞春光,此時萬物萌發,雒陽城去年冬日收容的流民都紛紛棲身田畝,在陳羣和禰衡的調遣下開始屯田。
雒陽被毀壞許久,周圍大量的土地荒蕪,禰衡不辭辛苦肩挑背扛,跟衆人同吃同住,頗得人心,在他的鼓舞下,連陳羣都脫掉儒袍,換上短褐,親自站在田間地頭勸農,不斷開墾大量的土地。
現在的雒陽城只缺人,完全不缺土地,土地、耕牛都是官府提供,水利設施也由黃月英親手設計,現在一座座水車高高豎起,在少雨的春季依然能灌溉大量的田畝,着實讓這些圍繞在雒陽的流民都看到了一絲已經許久沒有瞧見的希望。
“多好的田地啊。”呂玲綺抹了抹眼角,逗弄着懷中的兒子,微笑道,“要是不打仗該多好啊。”
“是啊。”徐庶從夫人懷中把孩子抱過來,微笑道,“應該不會再有什麼人打到雒陽城下了,之後咱們慢慢施展,幾年之內天下都能平定,到時候……”
“先別說天下了。”呂玲綺無奈地道,“艾畜的事情你準備怎麼做啊?”
夫妻二人擡眼看去,只見田壟上,艾先生正低眉順眼地站在黃月英的身邊,緩步陪同她一起觀看水車的運轉。
黃月英認爲水車還能再改造,做的更大,灌溉更多的田畝,她之前改造水利鍛錘之後,又覺得冶煉之法好像也能再提高一些,但因爲某人一直蒼蠅一樣跟在她身邊干擾,導致現在黃月英一直沒什麼太大的進展,想要躲開艾先生,但艾先生拿出貼身盯防的精神,一定要把黃月英介紹給一個才俊認識——哦,司馬懿聽說這個之後慌忙說自己已經訂下了婚事,是不可再娶,艾先生有些受挫,又開始準備網羅更多的才俊,黃月英不勝其擾,卻又不能把艾先生打跑,也只能每天任由他跟着發癲。
呂玲綺憂心忡忡地道:
“徐郎,艾畜這廝現在明顯是在培養自己的人馬,他日未必不是禍患,就算不盡早剪除此人,也不能再縱容此人爲禍啊!”
徐庶笑呵呵地道:
“怕什麼,都是兄弟,艾畜……”
“徐將軍!”高柔匆匆奔來,臉色略有些蒼白地道,“河北那邊,有些消息。”
徐庶看着高柔的臉色,信口道:
“跟高幹有關?”
高柔點點頭,顫聲道:
“有,有些關係,但這次……是袁紹夫人的送來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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