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下定決心的曹操
當軍士喊出這個口號的時候，大多數有能有德的統帥都會陷入糾結。
跑是沒什麼錯的，沒有人會責怪他們，這也是正常的戰術選擇，回頭救則是極其英勇的行爲，只是能不能救下就不太好說了。
成了，就是萬人敬仰的英雄，若是不成，那就是夏侯淵的下場。
夏侯淵不肯放棄自己手下的兄弟，可他顯然沒有殺出一條血路，將衆兄弟救出來的本事，衆將見夏侯淵墜馬被擒，也立刻喪失了戰鬥的意志，紛紛束手就擒。
黃忠緩步過去，看着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迷茫看天的夏侯淵，他蹲下緩緩彎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勝敗乃兵家常事。”
夏侯淵歪斜着腦袋，見黃忠似乎沒有斬殺自己的意思，不服氣的冷笑道：
“我等還沒有敗！我等在陝縣還有精兵，還有……”
“行啊行啊，你讓他們再來啊！”黃忠心情很好，笑容可掬地道，“老夫倒要看看，還有哪路好漢敢來，某倒要試試他的本事！”
夏侯淵也知道自己現在不過是嘴硬而已了。
此戰落敗，就算自己損傷不大，可丟了他夏侯淵，任峻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渡河進軍，只能勉強保住弘農不失而已了。
之後，劉備終於可以真正的抽調兵馬去跟曹操決戰，這一戰將決定天下的走向，如果曹操戰敗，那……難道曹操要逃到涼州嗎？
想到這，夏侯淵的心中生出難言的愧疚，可又感覺到了一絲少少的輕鬆。
征戰多年，從討伐董卓的英雄變成了喪家之犬，被趕來趕去的滋味讓夏侯淵非常疲憊。
不管如何，這一切終於結束了，希望戰後，他有機會回自家的老家看看，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當年那個肯爲家人付出一切的夏侯淵……
黃忠意氣風發，他笑看着周圍兵敗如山倒的敵人，忍不住喃喃地念叨道：
“這麼多年過去了，還得靠黃某縱橫沙場啊。”
說到這，他又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胳膊，剛纔連續放箭，還在奔馬上用這樣艱難的姿勢放箭，着實是讓黃忠這身老骨頭有點難受。
哼，還沒有完。
韓遂啊韓遂，這次我還得殺你，有本事你別跑啊。
夏侯淵戰敗被俘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關中，正在與劉備軍對峙的曹操大喫一驚，全然想不到以夏侯淵的本事，打不過就打不過，怎麼還能被人擒獲？
這下好了，他被擒獲，劉備可以毫無顧忌地進攻華陰，這可如何是好！！
“軍中都說他是白地將軍，我一開始還不信，果然如此啊！”曹操咬牙切齒，恨不得直接飛過去，親自跟這些強敵鬥上一鬥。
可他知道就算自己去了也於事無補，劉備軍現在取勝，弘農徹底不能對河東構成威脅，曹操現在能做的……好像也沒什麼能做的了。
如果是之前，曹操應該會氣的直接吐血。
可夏侯淵的戰敗只是讓曹操含恨怒罵幾聲，他的表情甚至已經頗爲平靜，心中早早接受了這個難言的事實。
坐在遠處的曹昂心中頗爲不是滋味。
之前曹操對夏侯淵寄予厚望，夏侯淵也在歷次大戰之中展現了自己的能力，此番突襲進攻河東也是曹操的指示，只是戰敗被俘，就要背上“白地將軍”的罵名，這讓曹昂的心中也頗爲無奈。
“弘農還有多少兵馬？”曹操顧不上關心兒子的心理情況，他用沙啞的聲音問王必。
王必低眉順眼，無奈地道；
“加上逃回來的，還有五千餘人，想要守住陝縣綽綽有餘，曹公勿憂。”
“守住陝縣有何用？”曹操長嘆一聲，絕望地低下頭，“退兵，都回關中！”
“退兵？”王必驚訝地道，“真的退兵？”
“這還有假？趕緊退兵！”
弘農沒了進攻能力，在那囤駐兵馬只能分散兵力，反倒拖累自己，曹操思考許久，終於狠狠地下定決心，絕望又痛苦地接受了賈詡的提議。
他擡起頭，朝身邊的賈詡使了個眼色，賈詡慢悠悠地頷首，微笑道：
“妙才落敗，關中又門戶大開，若是繼續在此與劉備廝殺，不過是徒然消耗兵力。
劉備不過是徐庶的前鋒，之後徐庶不斷西進，我等怕是不好應對。
爲今之計，不如先行後退，讓出長安，之後再做主張。”
曹昂一臉震驚，不敢相信這居然是賈詡想出來的詭計。
讓出長安？
你這不是開玩笑嘛？
大漢兩京，長安雒陽，長安雖然在東漢的地位大大降低，遠遠不如當年繁華，可誰敢說長安說不要就不要了？
之前曹操用兵還是很考慮政治影響，他的思路像個諸侯，哪怕落魄了，也是按照諸侯的臉面去考慮。
可現在……
不等曹昂提出反對，婁圭已經忍不住了。
他難以置信地道：
“賈文和，你這是什麼話？
華陰現在還在我軍手中，雖然弘農戰事不利，我軍尚有精兵，等弘農的兵馬回來，我軍依然能與賊人決死一戰，爲何要撤軍？
現在撤軍，不過是被劉備軍按着頭追殺，長安不要了，我們退到何處？
哦，對，退到槐裏？還是郿縣？劉備得到長安，必然聲威大進，之後再攻打我等，之後我們再去何處？去涼州嗎？
我不願就此逃走，但求精兵一萬，願與劉備決死，絕不讓其再進一步！！”
婁圭說的義正詞嚴，而且完全符合兵法正道。
退就退，打長安保衛戰就是了，長安要是不要了，他們在關中的日子也沒有幾天了。
劉備一定不會停下來，一定會竭盡全力向遠處進攻，到時候他們只能跑到涼州。
跑到涼州……
面對婁圭的質疑，賈詡只是淡然一笑，平靜地道：
“我等現在缺少兵馬、糧草，關中殘破，並無城池可以堅守。
我等若是退到長安再守，不過月餘，劉備又到，到時我等還得再撤退，這一路丟下的人馬、糧草、軍械有多少？
還不如先一路退到郿縣，劉備第一要務就是收復長安，我等最少還能爭取三月，從容將兵馬器械、人口輜重運送到涼州。
涼州兵馬衆多，有良馬數萬，足以爲我等操練出一支雄壯精兵。
我等先赴涼州將息，劉備要進攻，也得一年之後，之後隴上麥熟、徐元直又征討河北，我軍糧草齊備，以大軍掩殺過來，劉備雖勇，沒有徐元直相助，如何是我涼州鐵騎的對手。
此事事關我等大計，還請諸君莫要瞻前顧後，以大事爲重啊！”
曹軍帳下衆人這一路輾轉到了此處，大部分人心中的念頭都是有朝一日能打回中原，回到自己的故鄉，這也幾乎是他們的執念，是他們繼續作戰的底氣，可現在賈詡居然要退到涼州？
這讓衆人的心中都有點不是滋味。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婁圭哪裏能說得過賈詡，他張了張嘴，臉上已經帶了幾分哀求之色。
賈詡微笑道；
“子伯還有什麼高招，賈詡願聞其詳。”
打不是不能打，可謀劃方略，誰能說得過賈詡？
衆人一時陷入了沉默，都久久說不出話來。
其實賈詡剛纔還沒有說完——所謂之前讓郭嘉掘開黃河之後水攻的法子他也多少存了給郭嘉點希望，讓他好好做，做好了就能反攻。
但實際上，賈詡也只是把郭嘉當成了棄子。
黃河決口改道的效果不會很快出現，但兩三年內，中原肯定會遭受到巨大的苦難，徐庶爲了治理黃河肯定要投入大量的徭役，良田被沖毀，這幾年年景又不太好，之後一旦出現饑荒，肯定民變四起，到時曹操高舉義旗打回來，百姓怎麼把徐庶捧起來的，就得怎麼把徐庶給打下去。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賈詡就是要用自己的手段證明他比徐庶強得多，只要他賈詡全力以赴，徐庶這點手段，完全不是自己的對手。
“賈文和說的不錯。”曹操做了總結，“華陰再守下去也只是白白損耗兵馬，我等先退到涼州，之後還有反擊之時。
切莫因爲尺寸之地得失困擾，以免讓那徐元直將我等聚集殺死在這關中！”
曹昂聽着曹操的話，心中已經完全明白了。
這是之前曹操與賈詡就已經商量好的事情。
他想起之前從中原逃到關中的時候，儘管也是勝利大轉進，而且不用寄居劉表門下，可要搬走，曹操的心情還是非常不美麗。
可這次不一樣，說到要跑，曹操居然笑呵呵地，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全然沒有被之前困擾。
涼州！
涼州一定還有什麼佈置！一定還有什麼不方便說的佈置！
以賈詡的爲人，曹昂已經大概能猜到這佈置一定極其陰損毒辣，他甚至懷疑賈詡是不是弄出了什麼獻祭人命的法術，需要在涼州才能施展。
不行！
父親已經被賈詡說的難以自拔，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大禍事，我……我一定得想個辦法，一定得弄清楚，賈詡到底想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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