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賊船難下
婁圭本來也不是什麼很有抱負的人，他跟隨曹操的原因只是因爲覺得劉表無能，而跟曹操之前又有交情，僅此而已。
曹操想要爭霸天下，他鼎力支持，可曹操想要跑到涼州去，而且還聽從賈詡所言，試圖教授那些夷人本事來爭霸天下，這種事婁圭可不敢做。
憑啥？
我現在投了徐庶，也不失郡吏縣丞之位，跟你們跑到那邊去圖什麼？
而且之前曹操之前對待夏侯淵的態度也着實讓婁圭有點不滿。
本來夏侯淵是曹操欽點的猛將，只是戰敗被俘，就一下成了“白地將軍”，這還是跟隨你曹操起家的恩義之人，要是之後我婁圭也玩脫了，我連白地將軍都不是，我就是一條狗。
仔細思考之下，婁圭開始揣測自己該怎麼解脫，他最先想到一件事——我實在不行去投奔劉備算了。
劉備可是天子認的皇叔，是正統的大漢宗親，跟劉虞類似，堪稱天下宗親之首，我又沒有做過什麼天大的壞事，這會兒去了，再說我其實一直身在曹營心在漢，劉使君一定很開心。
短短片刻，婁圭心中就已經轉過無數的念頭，不過他也知道，去了想要得到劉備的厚待，也得拿出點誠意和手段，讓劉備確實相信自己有才有能。
該做什麼呢？
婁圭仔細想着，卻感覺一陣不舒服，他一擡頭，發現賈詡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那一雙冰冷的眸子中滿是玩味之色，當真宛如毒蛇一般。
他打了個寒顫，趕緊堆起笑臉道：
“文和啊，我是覺得，以你的本事，不一定非得去涼州啊。”
“哦。”賈詡悠然道，“天下之大，我賈詡除了回家，還能再去何方？”
婁圭猶豫片刻，打起精神道：
“劉玄德乃當世英傑，信義著於四海，此人麾下關張趙黃都是虎狼之臣，實有席捲天下之能。
若是足下……”
他並沒有把話說死，要是賈詡憤怒地斥責他，他就說賈詡理解錯了，他只是想隨便稱讚一下劉玄德厲害，讓他小心應付，要是賈詡動心了，他再繼續往下說。
反正劉備當真就是個不錯的選擇，他又不是呂布，跟賈詡沒仇，再說劉備看起來也有經略西域之心，賈詡的本事正好也能發揮。
再退幾步說，劉備的人品總不可能比曹操還差，不可能呼自己手下大將爲“白地將軍”。
他直勾勾地看着賈詡，賈詡只是淡然一笑，對這個提議不置可否，片刻後，他朝婁圭躬身行禮，隨即輕飄飄地離開，把婁圭晾在原地發呆。
呃，這是怎麼了？
他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啊？
他不會是去找曹公告狀吧？
不至於啊！
賈詡慢悠悠地翩然而退，平靜的表情下卻着實生出了一絲悸動。
剛纔，他心中短暫生出了一點點的嚮往，想着若是投入到劉備麾下，是不是也不失爲一個好的選擇？
可這個念頭只是出現了片刻，他就告訴自己絕不可能。
劉備以尊奉天子爲名，怎麼可能會收容自己這種人？
天下之大，也只有曹操才能容留他賈某了。
想到這，賈詡多少有點唏噓。
沒有人從一開始就是個壞人，賈詡爲人聰明，能想別人不敢想的，做別人不敢做的，就是因爲頻頻突破底線，越來越喜歡用別人不敢用、不屑於用的手段來達成目的，到最後才深陷泥淖。
回頭？
回不去了。
想要阻擋我的人，我現在就把你們都殺掉。
比如說……
他目光投向遠處，看見了曹昂的背影，正好曹昂也遠遠眺望着賈詡，見賈詡冰冷的目光投過來，曹昂下意識地躲閃，可又感覺自己沒什麼好躲的，於是擡起頭，目光灼灼看着賈詡。
不錯，是個好漢子啊。
賈詡很喜歡曹昂，他有時候想，如果自己是曹操，是不是應該早早派曹昂當使者去跟徐庶溝通一下投降，然後過閒雲野鶴般的日子。
這個少年郎守正道、懂禮數，確實是曹家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他想要擋我賈詡的路啊。
可惜了。
既然你們都這麼不喜歡去涼州，我也不強迫，都給我留在這裏吧！
賈詡的嘴角再次微微上揚，沐浴在柔軟的春光中，居然露出一點慈祥。
春天好啊，春天水漲，黃河那邊應該會很熱鬧吧！
·
豫州，新任豫州刺史賈逵開始帶領百姓疏浚河道，尤其是幾條能與黃河接通的河流更是專門疏浚，到處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黃河並不從豫州流過，但是距離豫州已經不遠，之前讓賈逵擔任豫州刺史，能稍稍遮蓋一下目的，讓人認爲賈逵不是衝着黃河來的，而是衝着潁川的農耕來的，顯然，這很好的掩蓋了他的目的。
賈逵的演技很好，就算提到河流的事情，也只是認真研究之前利用新學之法營造的種種水利設施，尤其是水車，更是賈逵的重點。
幾日來，賈逵已經被曬得黑了好幾個色號，跟隨他的衆多學生也對這個新上任的豫州刺史非常佩服，而之前跟賈逵頂嘴的溫恢現在也非常聽從賈逵調遣，他認真地整理了各路奏報，其他學生事無鉅細的彙報潁川發生的事情，而溫恢除了如實記錄，更帶上自己的分析，讓賈逵也對他非常滿意。
從溫恢的奏報中，賈逵也看到了一個細節——今年陽城周圍的山賊鬧得格外厲害，爲了防禦這裏的山賊，這裏的百姓都自己修築了塢堡，準備了大量的武器。
賈逵徵辟的豫州別駕趙儼看了這個奏報頓時滿臉陰雲，猛地一拍桌案，寒聲道：
“好啊，把明反寫在臉上了。
這些人，嗯，郭嘉定然就在此處！不是山賊，就是這羣刁民！”
塢堡是你想修就修的？
這又不是亂世，也不是前線，你修
說着，他衝賈逵拱手道：
“使君，我願率軍一支，將山中賊盡數剿滅，再看看誰敢立塢堡造反！”
“嗯。”賈逵笑容滿面，和煦地道，“不錯，有伯然在，幫我解決一樁大事。”
趙儼是潁川名士，非常瞭解潁川人的秉性，他跟着賈逵一起到來，幫賈逵解決了很多事。
而且出發之前荀攸叮囑過他此行的目的，賈逵也不用與他遮遮掩掩，有話可以直說。
陽城幾乎就在潁川的最北邊，離郭嘉的老家陽翟很近，離黃河也不遠，周圍有山有水，如果賈逵是郭嘉，也會選擇藏在那邊，爲之後挖掘黃河做準備。
他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立刻道：
“我與伯然精兵一千，呃，一千是不是有點少？”
趙儼笑着搖了搖頭道：
“不少，郭嘉鼠輩能有多少兵馬？去了陽城，我令這些人各出兵馬爲我守住山口，不消十日就能將他們盡數餓死在山中。”
趙儼的辦事效率一直爲人稱道，讓賈逵非常滿意，聞言更是眉開眼笑，讓趙儼趕緊甄選手下精兵，赴陽城剿匪。
哼，並不高明嘛。
這纔剛過了二月二，大部分地方還很冷，郭嘉這會兒就已經迫不及待要挖開黃河了？
以趙儼之能，不消月餘就能把郭嘉揪出來，這等鼠輩插翅也難飛。
賈逵滿臉笑眯眯地神色，心道此番剿滅郭嘉，保住黃河，自己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等擒獲了郭嘉，等擒獲了……
賈逵還在得意，卻發現不遠處有個人正叼着草標，一臉看傻子一樣看着自己。
那人正是之前扮做賈逵護衛的著名刺客張闓。
張闓知道自己的名聲太過分，所以他也懶得辯解，直接隱姓埋名，裝成賈逵的護衛跟在賈逵身邊。
他本來以爲賈逵跑到潁川這地界上，總有幾個不長眼的潁川高手要來會會他，要是派刺客來就有張闓發揮的機會了，或者有些不長眼的出言不遜，賈逵明面上不好處理的，更有張闓發揮的機會。
可賈逵跑到這來，這裏的豪族也好、寒士也罷，一個個如嬰童呼喚父母一般，見了賈逵一個個含淚走上來與賈逵敘話，各個敲鑼打鼓地歡迎，還有不少哭着喊着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賈逵，連做妾都有人願意，可把衆人都整不會了，因此張闓完全沒有發揮的空間。
他已經像空氣一樣混了好久，現在終於忍不住了，這長長地哼了一聲，冷笑道：
“就這麼算了？”
“呃，張壯士有何指教？”賈逵微笑着道。
張闓重重地哼了一聲，肅然道：
“郭嘉已經生出必死之心，此乃其人生最後一搏，豈能這麼容易被汝等發現蹤跡？”
賈逵搖搖頭道：
“郭嘉又能如何？此人狂而少智，多謀少慮，不過一鼠輩爾。
挖黃河，哼，這法子想出來就不算什麼正常人，現在終於藏不住了，自己出來送死，有什麼奇怪的？”
徐庶軍上下幾乎都把郭嘉當成一個笑話看。
這位艾先生描述的宇宙戰神在跟徐庶的交戰中從來沒有獲勝過，一邊倒被徐庶吊起來打，之前在雒陽城裏被艾先生戲耍，現在又要挖開黃河，這根本不像人能想出來的事情，因此賈逵也不把他當人看。
但是張闓還是很謹慎。
他沉聲道：
“我之前聽艾先生說過，這郭嘉是天下少有的聰明人，此人尤其擅長軍略，只是一開始就被徐將軍追着針對，故此落到這種下場。
此番他準備許久，這挖開黃河之法還有賈詡和曹操謀劃，不可等閒視之。
天子以大事託付給使君，使君就是這樣回報天子的嗎？”
賈逵心中一凜，重重點頭道：
“不錯，張壯士說的對，那我……”
“我親自去看看。”張闓輕聲道，“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願是我想多了。”
“嗯。”賈逵點點頭，又道，“壯士需要什麼，儘管告訴我，我都給你帶着。”
張闓咧嘴笑道：
“不必，我獨來獨往慣了，我自有手段。”
他頓了頓，又稍有些侷促地道：
“要是我回不來了，替我給我好兄弟諸葛孔明捎個信，我這些年存了些財物，若是他娶了黃娘子，就都留給他，算我喝他的喜酒了。
要是……哎，算了，還是等老子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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