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舍我其谁 作者:云和山的此端 又是沉默,又是极度的沉默。16kbook小說網首发更新 杨改革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徐光启有一定的時間去理解和消化。 這些問題,仅仅是某一方面,就够人头疼的,可杨改革却得把這些所有的問題都综合起来,還必须要站在這所有的問題之上去看問題。這才能掌控這些东西,才能为大明朝指出一條明路来。 杨改革知道,這些东西,不可能一下子就解释清楚清楚,也不可能一下子想明白,不站在歷史的高度,根本无法看清這些东西的实质,也不可能有太超出這個时代的目光,所做的事,所制定的政策、战略也不可能脱离這個时代的束缚。 杨改革要的是中国的歷史从此脱离歷史的束缚,脱离歷史的怪圈,彻底的走向另外一條道路;是要对整個大明朝进行方方面面的,彻底的变革;要的是彻底改变中国的命运。要做到這些,无疑是艰难的,无疑是需要大智慧、大魄力、大勇气,光靠一個人的显然是不够的,一個人的能力始终是有限的,推动歷史的变革,除了自身的智慧,魄力和勇气,還需要有志同道合者。 杨改革要的不仅仅是自己能理解,還要徐光启能理解。 在這個时代,若是别人,杨改革也不会說這些,但对于徐光启,杨改革知道,這個問題是可以說得清楚的,是值得一提的,在数百年前的明朝這個时空中,若是說谁最有资格做“志同道合”者。徐光启无疑是最理想,最可靠的人选。 杨改革坚信,歷史的传承不会欺骗自己。 沉默了许久。 徐光启终于似乎是动了动。這些個問題,实在是叫他为难了。即便他和皇帝之间特殊的关系,可有些话,還是不好从他的嘴裡說出来,皇帝是君,他是臣,有些东西過于直白也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徐光启终于還是开口了。 “徐师傅只管說。”杨改革看着似乎十分难以开口的徐光启,鼓励道。 “……陛下。恕臣狂悖了,从陛下所說的這些事来看,陛下是有意对整個天下进行大变革,……而皇权和儒家,特别是儒家又渗入整個天下的方方面面,变革不可避免的涉及到了儒家,陛下,难。难啊!”虽然陛下是圣主,可要撬动整個天下,依旧是危险重重。臣知陛下之心,是要将大明朝带出困境,走向辉煌,可也担心……”徐光启沒有将心裡的东西再藏着掖之,既然皇帝把话說到了這個程度,他也干脆不再躲避什么,而是将内心的担忧說了出来。說着,徐光启也陷入了极度的忧虑之中。 “朕知道徐师傅担忧什么,不過這事,却是必须做的。朕身为皇帝,对很多事都是免疫的,即便做错了,也不会对朕本身造成什么太大伤害,甚至說,還有重来的机会。做這件事,却是再适合不過,此事非朕莫属……”杨改革倒是很坚定的說道。 古往今来,对社会进行变革的人似乎都沒有好下场,但杨改革相信,自己是皇帝,天生对很多东西免疫,在這方面,或许有很多变革家无法比拟的优势,就比如秦朝的变革,那是商鞅被车裂,沒好结局,但君主却沒什么事,宋、明朝也是一样,即便是变法失败,对于皇帝本身来說,沒有太大的损失,只不過是换了一朝臣子罢了,而清朝的雍正,似乎成功了,這更加坚定了杨改革的信心。 杨改革也知道,自己的变革和以往的变革是不一样的,這场变革,几乎就是自己一手推动的,所有的变革,最后的源头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影子,自己参与变革的程度比以往任何一個君主都要强,都要深,真正的涉及到了社会的方方面面,远不是雍正那种程度可比,其艰难可想而知,甚至說无法自拔,說這种话,多少有些自我安慰的意思在裡面。 但在這個时代的转折点,杨改革還是坚信自己一定是最适合的那個变革家,即便是帝王身份无法免疫的东西,也可以用成就和功德来抵挡,放眼整個大明朝和整個时代,却是舍我其谁了。 “……臣愿肝脑涂地,助陛下一臂之力,日后纵使身败名裂,骂名百世,也无怨无悔……”徐光启沒有犹豫,略带悲壮的答应道。 自古以来,主持变革的人有几個有好下场的?特别是臣子,皇帝要变革,自然需要有人站在前台,既然和他說這些,那估摸皇帝的意思就是让他出面站在前台了,徐光启沒有多想,就应承了下来,皇帝对他的信任,对他的支持,都让他无法拒绝。但随即就又产生了疑问,自古以来的变革,不管成功与否,又有哪位帝王君主像如今這位這般,参与的這么深?甚至說一手推动,他就是皇帝推出来的一個站在前台的棋子?恐怕未必……,恐怕自己的分量未必够,徐光启的脸上一热,又有了些许的自嘲。 “……陛下,恕臣斗胆,這变革,向来就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臣以为,還是由臣来站在前台,为陛下披荆斩棘比较好一点,即便是变革有所波折,也還有回旋的余地,纵使失败,也還可以由臣把全部的罪责背下来,于陛下无害,陛下還年轻,变革還有再来的机会,总好過陛下亲自出面主持的好,陛下亲自出面,一旦失败,则无回旋的余地,……臣身为臣子,当为陛下分忧,還請陛下恩准……”徐光启想了想說道,不管如何,他都要站出来。 “……呵呵呵,不,不是說前事之失,后事之师么?朕這次变革,看似凶险。但朕自信還是有几分把握的,朕可从来不做沒把握的事……”杨改革笑着說道,看着徐光启悲壮的神情,杨改革除了庆幸。還有几分自得。 “敢问陛下的策略?”徐光启带着几分好奇问道,既然皇帝說有几分把握了,徐光启原本有些担忧的心,又放下了几分,从以往皇帝办事的手段来看,只怕皇帝還有不少杀手锏,只怕真如皇帝說的。有几分成功的把握了,這下,又把徐光启的兴趣给吸引起来了,到底是什么手段?连這数千年最难的变革也有几分把握了…… “……呵呵呵,怎么說呢?”首先,這次变革,朕不打算让某一個人一直站在前台,一個人站在前台。实在太危险了,纵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免有失算力竭的时候。一個人一個小小的失误,可能拖累整個变革,所以,這次,朕打算让大家轮流上台,轮流分担火力,如此,纵使某人有失误,失算了,還有其他人顶上。不会让变革功亏一篑……”杨改革笑着解释道。既然话說开了,杨改革准备彻底的拉开這变革的序幕,杨改革也准备放手一搏了,先前的诸多布局,让杨改革深信自己能成功。 “……陛下所言甚是,就是不知有几人能入得陛下的法眼。又如何個轮流法?”徐光启更是好奇起来,听皇帝這么一說,徐光启觉得,貌似有了不少把握,有些急切的想知道到底是那几個人。 “……呵呵呵,這個话题,就暂且不提了,朕再說一個话题吧……”杨改革沒有继续就這個话题继续說下去。 “……”好奇的徐光启立刻咂咂嘴,一脸的冏,這关键时刻,皇帝你吊胃口…… 杨改革对王承恩道:“大伴,衍圣公怕是等候多时了吧,召他进来吧……” “奴婢遵旨!”王承恩答应道。王承恩是满心的忧虑,他一直跟着皇帝,也算是皇帝最亲近的人了,虽然皇帝貌似有說有笑,可其中的难处,王承恩除了担忧,就是担忧。 徐光启很是意外,怎么下一個话题却是召见衍圣公孔植了?难道說孔植是其中的一個人选…… “启禀陛下,臣是不是要回避一下?”徐光启道。 “不,徐师傅不用回避,這是朕的安排,衍圣公的事,還将有劳徐师傅,徐师傅在一旁看着即可。”杨改革立刻制止道。 杨改革知道,张显庸那裡安排了新玩意,孔植就一定会再次受不了来见自己,他要从自己這裡找回一些勇气之后才有勇气再挣扎一段時間,這种撕裂的痛,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杨改革不知道孔植還能坚持多久,這样一直被拉扯着,一次一次的来自己這裡寻找勇气,杨改革实在也有点怕,怕一不小心孔植這根线就扯断了,虽然還有替补,可他的身份决定了他是最适合的,杨改革不孔植退出這场大变革的戏。 “臣遵旨!”徐光启沒有多想,答应了下来。 孔植又一次来到了這裡,這不是他第一次、第二次来了,每次他遇到实在煎熬不下去的时候,他都会来這裡寻找勇气,寻找可以坚持下去的勇气。 进到房间裡,孔植却有些意外了,往常皇帝见他,都是单独接见的,可今日,却還有外人,仔细一看,却是徐光启,這個皇帝的“师傅”替皇帝掌控着大半個明朝安稳,是的真正的帝师。 “……陛下……”孔植见過礼之后,就直接开始诉苦了。原本還有落泪表演什么的,因为有外人,他也不好過于投入。 “……好了,可是为了张显庸的事?”杨改革制止孔植說下去,直接打断问道。 “回禀陛下,是的……”原本很委屈,想哭诉的张显庸立刻安稳下来,答道,在皇帝面前,不能装過了头。 “那卿家对张显庸的事如何看?”杨改革问道。 “……回禀陛下……”孔植很是为难,大家都知道,张显庸闹腾的那些事,实际就是皇帝指使的,现在要他說对那些事的看法,他为难了,若是在外面,他大可說张显庸的不是,可在皇帝面前。他如何說?张显庸的事就是皇帝的事,說张显庸就是在說皇帝,孔植沒有数落皇帝的自信。 “可是感觉到有压力了?或者說,对儒家十分的不利?”杨改革直接问道。 “回禀陛下。是……”孔植稍稍的想了想,回答道,這也是他来皇帝這裡的原因,沒有皇帝的支持,他怕是一刻也坚持不下去了。 “那卿家觉得,张显庸的那個实验是对還是错了?或者說,实验的结论是否经得起推敲?”杨改革问道。 “……回禀陛下。且不论对错,仅仅就结论而言,确实经得起推敲,无论谁做,其结果都是一样的……”孔植稍稍的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這個事实,张显庸在外面狂言,他的道是大道。是正道,而正道的标准很简单,他做出来的结果和任何人做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既大道至公。這句话虽然简单,可杀伤力却不小,既然他张显庸的是正道,那谁是歪道?面对道家的挑战,儒家的压力可想而知,深处漩涡中心的他压力可想而知……,要他抽身而退,他却又是不愿意的,吃了這么多苦,受了這么多罪。此时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嗯,张显庸那裡的情况,朕是知道的,那卿家可有什么想法么?”杨改革问道。 “……回禀陛下,臣愚钝……”孔植如此回答道。他若是有什么办法,就不会来找皇帝了,他自知,他只是一個棋子,他還沒有下棋的资格。 “一些言语,朕也是听說了的,可是有人說,张显庸那裡是奇技淫巧,是不务正业,是投机取巧,祸国殃民,說不可提倡,必须禁绝……,是么?”杨改革說道。那些反对的声音,基本上都是這個意思,說得直白一点,就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杨改革自然不会,也不可能会同意。 “……回禀陛下,大致就是這個意思……”孔植有些惊疑的答应着。 “……呵呵呵,這些话,說說也就罢了,朕也不会把那些人怎么样的,前宋有不以言获罪的美谈,朕一直羡慕得很……”杨改革再次表明了一個态度。话虽然說得很热情,可话裡透着一股子冷气。 “……陛下圣明……”孔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如今的皇帝实在太强势,有直追太祖的架势,太祖是怎么对付和他唱反调的人的?和皇帝对着干,多多少少会情不自禁的這個問題,现在皇帝表明态度,不以言获罪,這总算是件好事,起码以后說這些话的声音可以更大一点了。孔植又,若是皇帝能做到不以言获罪,优容士大夫,大伙能過上宋朝的日子,也不算太差…… “……不過,要說禁绝道家,這也有些過了,道家也传承了一两千年,因为些许小事就在朕手裡被禁绝了,后人如何看朕?又如何看我大明?岂不显得我大明沒有容人之量?卿家說是么?”杨改革說道,反正說归說,怎么辩论都可以,但绝不动手。 “回禀陛下,……是的……”孔植有些模糊的答应道,虽然他也想說禁绝道家,可他也知道,這不可能,人家道家虽然沒他家荣耀和显赫,可也是一两千年的世家,在大明朝也是享受两百年的尊崇荣华了,說禁绝就禁绝? “……那既然這样,那就要看张显庸做的事,是不是有道理了,若是他有道理,朕沒理由不支持,更不可能禁绝,当然,若是其他人說得有道理,朕也会支持,朕不会厚此薄彼的……”杨改革說道。 孔植一阵无语,這跟沒說一样,实际還是偏向着张显庸。這独尊儒术只怕是要成過眼云烟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不想当這颗棋子,皇帝手裡還有其他棋子,身为棋子,沒有過多的能干预自己命运的能力…… “……可,陛下……”孔植无话可說,可也不甘心。 “……好了,朕知道卿家的难处,這不,今日不是给卿家找了一個帮手么?”杨改革打断了孔植的话,笑着說道,說着,還指了指徐光启。 孔植一阵头疼加无力。這场儒家和道家的争斗,徐光启参与进来,只怕更加混乱了。哀叹一声,又主动向徐光启见礼:“见過徐阁老。”他虽然身份特殊,可徐光启的身份更特殊,功绩更大,在皇帝眼裡,徐光启的份量更重。 “见過衍圣公。”徐光启连忙回礼。 二人稍稍的见過礼,又把目光转向皇帝這边。 孔植也是心知肚明,知道了皇帝大概的意思了,看样子,皇帝打算把徐光启推出来,以儒家的名义和道家斗,這种言论、言辞不算新鲜,在士林裡也有不少人支持,可徐光启的身份虽然是进士,是儒生,可還有一重身份,那就是夷人教,若是徐光启加入到這场争斗中,只怕整個事情更加复杂了,更何况徐光启搞的那些东西,孔植脑子裡是一团乱麻…… 孔植明白,皇帝明显的就是要挑起两家的争斗,然后自己稳坐钓鱼台,可知道又如何,皇帝有能力一手让道家站出来跟儒家斗,又能一手给儒家找個帮手,让两家斗得更厉害……,只有大家都斗得厉害,帝王的作用和权力才会更加的牢靠,大家都想、必须得到皇帝的支持和认可,皇帝倒是使得一手好的帝王之术…… 那些跟皇帝過不去,打算和皇帝斗的人,孔植觉得,這還不是一個级别上的,皇帝随手拨弄一下,就让大家急得跳脚大骂,大乱阵脚,只差分崩离析了,還怎么跟皇帝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