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貴族與貴族
當這一條消息像是一隻鮎魚被扔進了‘沙丁魚羣’中時,不管是溫德城原本的官員、悲風領的貴族還是平民都炸開了鍋。
‘官員只會從貴族和法師中選拔’,這是不成文的規定,這是一條潛規則,不管是老公爵也好,克雷洛夫一世也好,都在遵循着這一條規定。
平民若想要成爲官員,只能先成爲貴族,或者成爲法師,這樣他們才能夠擁有被選爲官員的權利。
除此之外,平民沒有任何方法能夠成爲一位官員。
也就是說,就算是富可敵國的大商人,只要沒有爵位,也不是一位法師,就不能夠在柯洛王國中成爲官員。
雖然也沒有哪個大商人會這麼傻!
這正是柯洛王國堅持‘傳統’的證明,雖然除了柯洛王國之外,其他國家中,也沒有多少平民能夠成爲官員的例子,但是卻也不會有柯洛王國這麼絕對。
“那個表子!咳咳!”‘德高望重’的胡德子爵在自家的家裏大發雷霆,“她怎麼敢——她怎麼敢!”
年輕的僕從站在一邊不知所措,當他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胡德子爵之後,胡德子爵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儘管胡德子爵已經是一個一百歲的老人了,但是作爲一個法師,他還能活更久,比不了老公爵,不過再撐二十多年還是可以的。
在這個法師之國中,他是一個比老公爵更加傳統的傳統貴族——曾經的‘奧法貴族’!
但是很可惜的是,他只繼承了奧法貴族的傲慢,卻沒有繼承奧法貴族的力量與智慧,也就是說,他除了傲慢之外,其實一點也不傳統。
不過花花轎子人擡人,年老糊塗之後,胡德子爵真的就認爲自己是一位‘傳統的奧法貴族’了,所以他現在纔敢在家裏叱咄悲風家的女僕長。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對那個年輕僕人吩咐道:“快去準備馬車,老爺要出門。”
年輕僕從被胡德子爵的這一頓怒火嚇得頭皮發麻,聽到了老管家的吩咐之後,連忙跑出了這個房間,踉踉蹌蹌地跑去準備馬車。
胡德子爵用眼睛瞪着老管家,老管家低眉順目淡然相對。
“唉……”
胡德子爵嘆了口氣,看着自己拄着柺杖也有些許顫抖的手,他這才意識到已經是真的老了,就連當年收養的那個孩子也已經老態龍鍾了。
“迪爾,扶我出去吧。”
他親切的呼喚着自己養子,老管家點頭應道:“是。”
老管家扶着自己的養父來到了馬車旁,看着胡德子爵即便顫抖着手也要自己爬上馬車的模樣,不禁感覺到一陣胸悶。
爬上馬車之後,胡德子爵這才發現自己的精心保養的花白鬍子已經亂了,捋了捋,卻發現手掌連彎曲都變得有些困難了。
自己的身體正在老化,心靈也是……
如果是在二十年前的話,他應該還是敢與悲風家的那位女僕長當面對質的,甚至連當面斥罵都不算過分,可是現在……他做不到了,他不敢了。
在意識到了自己已經老朽之後,他就忍不住想了很多東西,其中有許多、許多是關於家族未來的設想,‘重開議院’的提議也有他的一份。
‘果然是老了。’
胡德子爵敲了敲的大腿,就連這都沒有什麼感覺了。
馬車緩緩駛出莊園,從莊園到溫德城的這一路上,馬車內都很安靜,老管家沉默不語,胡德子爵眼巴巴的望着窗外走過的農民、平民與商人。
用着渾濁的雙眼,看着他們臉上洋溢的笑容,儘管十分模糊,但是他感覺,他們是在笑着的。
馬車路過了城外的水泥路,道路就沒有那麼顛簸了,四輪的馬車終於沒有那麼晃盪了。
胡德子爵也鬆了口氣,捶了捶僵硬的背部,他又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確實已經老了的事實。
馬車的木門阻擋不住嘈雜的聲音,這些聲音一下子就涌入了胡德子爵的耳中。
胡德子爵又趴在了玻璃窗上,伸着脖子,眼巴巴的看着窗外的人們,呢喃道:“真是有活力啊……”
這是一個很有活力的城市,彷彿與他們這些老朽之人、老朽之物格格不入。
年老之後,願意去想更多事情的胡德子爵陷入了沉思。
老管家坐在一旁,閉着眼睛什麼都沒有說,就像是一個栩栩如生的雕像一般。
“迪爾,你說我是不是該給年輕人們一個機會?”
只有自己養父開口向他發問的時候,老管家才睜開了和胡德子爵一樣渾濁的雙眼。
問出這話的時候,胡德子爵正在把玩當初他妻子送給他的懷錶。
老管家也像胡德子爵一樣,把目光放到了窗外‘車行道’旁,用路緣石分隔出來的‘人行道’上,人來人往,但大多都精神飽滿,眼中彷彿多了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
以往,這種東西十分‘奢侈’,也許很多人,在孩提時期都曾經擁有過,但是成年之後就會遺失,然後再也找不回來的……珍貴之物!
老管家知道自己的養父之所以會這麼問他,並不是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只是想要一個決心、一些勇氣。
“您的意志。”老管家頷首低眉,說着不搭調的話。
胡德子爵嘆了口氣,把懷錶收了起來,“迪爾,你還是這樣,一點都沒變。”
雖是這麼說,但胡德子爵已經下定了決心,就像是他的養子那樣熟悉他一樣,他也是十分熟悉他的養子。
‘無論如何,我都會支持您的決定。’這個小傢伙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是這樣。
“到啦,下車吧。”
老管家拉開了馬車的門,胡德子爵一下子就進入了更吵鬧的環境中。
心中懷着莫名的堅持,胡德子爵自己一個慢悠悠的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在這個新修建的市政廳門前,他看到了許多領民,還有許多老友。
很多老朋友年紀都那麼大了,還是學不會收斂收斂自己的脾氣,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是來興師問罪的。
胡德子爵帶着老管家走到了市政廳門前,和他的那些老朋友站在了一起。
錢德爾男爵站在胡德子爵的身邊,問道:“老朋友,你是來做什麼的?”
胡德子爵拄着柺杖,閉着眼睛,答道:“我是來問問那位女僕長大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噢……”錢德爾男爵若有所思。
從市政廳大門被推開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漸漸安靜下來了,圍成一圈,靜靜地看着那位女僕長大人。
儘管人們把市政廳門外的道路都給堵上了,可還是有越來越多的人靠了過來,即便站在石頭上,站在凳子上,也要試圖看到那位女僕長的身影。
瑟琳娜環視了一圈,發現很多人都在。
她的嘴角微微翹起,先聲奪人:“如果你們想要問的是今天上午貼到公告欄上的那條公告的話,那麼我要說的是——我說出去的話不會收回!永遠不會!”
又安靜了那麼一兩秒,人羣就漸漸沸騰起來了。
“女僕長萬歲!悲風領萬歲!”
“你這是什麼意思?罔顧我們的規矩嗎?”
“表子!你這個表子!滾出我們的悲風領!”
“你們這些老傢伙在說什麼?!”
“感謝女僕長大人給我們的恩典!”
現場因爲女僕的一句話而變得亂糟糟的,伊蒂絲的臉被氣得漲紅,攥緊了小拳頭,只想一拳打到那羣老傢伙的臉上。
“真是一場鬧劇……”
胡德子爵嗤笑了一聲,身邊的老朋友頓時就轉移了矛頭,質問道:“胡德子爵,請問你剛纔說的是什麼?”
“我只是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胡德子爵搖了搖頭,眼中滿是悲哀之色,“我們所謂的‘傳統’只是用來維持我們面子的工具,因爲我們似乎除了‘傳統’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的老朋友被他這一句話哽得臉色鐵青,一個男爵用顫抖的手指指着胡德子爵,“胡德,你,你——”
胡德子爵摸着自己身上的這身祕法袍,唏噓道:“你們都說我是一位傳統的奧法貴族,可是我的孩子之前提醒了我,奧法貴族除了驕傲以外,還有對真理和未知的敬畏,我沒有力量,但是應該有與之相對應的智慧和理智……我突然就喜歡這座城市了,因爲這座城市有着足夠的活力,和你我都不一樣。”
說罷,他沒有理會曾經那些老朋友的憤怒,轉身叫上了自己的養子,表現出了奧法貴族應有的傲慢:“迪爾,我們走吧,我們和他們聊不來的,因爲他們始終是看不清的,不是沒有那份眼光,只是因爲自身的固執。”
法師貴族一個個都是臉色鐵青、怒髮衝冠的樣子,而騎士與平民則喜笑顏開,即便他們知道他們並不能成爲一個官員,但是看着那些貴族的臉色,他們心裏就像是吃了蜜一樣的甜。
他們擊敗了貴族嗎?並沒有!
只是他們喜歡看到貴族們喫癟的樣子而已。
他們那張臉,嘖嘖嘖,可真是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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