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1章 魔潮終至（七）
獸人的祭祀之神默默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着這一切。
石階之下，憤怒的族長們向自己的神發起了咆哮，哪怕他們的言語依舊飽含敬意，可任誰都能夠感覺到他們的憤怒。
幾天前開始，當獸人主神選擇將這個消息散佈出去之後，這些部落的族長便紛紛不遠千里趕到了這個他們每三年進行一次大祭祀的時候纔會來到的‘祭祀之地’。
在這片蒼茫的草原上，這裏是少數幾個擁有‘建築物’的地方。
從第一天開始，一個、兩個、三個……幾天過去了，直到現在，已經有九個部落的族長站在石階下，仰起了不屈的頭顱，向自己的神發出了憤怒地咆哮。
正當他們計劃着展開又一場戰爭，劫掠人類的物資之時，獸人主神告訴了他們那個消息，並要求他們聽從他的命令，這讓他們深深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背叛’！
他們的神背叛了他們，就在他們想要再次與人類開戰的時候，他們的神背叛了他們！
曾經他們盲目的認爲，他們的神會帶着他們戰勝人類，因爲不管跌倒過多少次，他們的神都會帶着他們一次又一次的重新站起，與人類勢均力敵。
可是現在呢？他們的神居然率先向人類投降了，而且還沒有詢問過他們的意見！
這讓他們感到了出離的憤怒，所以不辭辛勞趕到了這裏——哪怕還有很多人都無動於衷，哪怕還有許多人都在靜觀其變，但他們就是想要從他們的神那裏得到一個答案。
他們並非無法忍受位居人類之下，畢竟那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哪怕在他們所知的歷史當中，也有過數次被人類擊敗的歷史，但每一次他們都重新站起來了。
失敗都只是暫時的，只要他們的神沒有選擇退縮，他們沒有喪失勇氣，那麼戰爭就永遠都不會結束，他們就永遠都不會真正的失敗！
“不能再死人了……”
坐在同樣巨大的石質古樸王座上，獸人主神平淡地回了一聲，這是他在這幾天裏第一次開口回答族長們的問題。
族長們先是一愣，然後按捺這人不，聲音顫抖地說道：“陛下，我們不怕死亡！”
“棒小夥不畏懼死亡！”
“害怕去死的就不是好崽子！”
“戰士死多少我都無所謂！”獸人主神霍然站起，怒目圓瞪，憤怒咆哮，“但是老傢伙和小崽子不能再死了！再死的話，沒有人記得歷史，沒有人傳承部族，那我們該怎麼生存？！”
話音剛落，沒等那些族長回過神來，他又擡手指着他們，“你們再看看，除了你們之外還有誰？還有誰來到了這裏，質問我的決定？！”
這一句話徹底擊潰了族長們的心理防線，他們茫然無措地望向了四周，可四周一片蒼茫而荒涼，黑色的土地暴露在空氣中，刺鼻的血腥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直衝他們的鼻腔。
但他們早已熟悉了這種味道，所以並沒有感覺有什麼不太對勁的。
然而，真正讓他們感到絕望的並不是這個，而是站在這片大地上的，除了他們之外再無他人。
在草原掃蕩的微風拂過他們的臉頰，失落之意便從心底涌起。
這片大草原上有着成百上千個部落，可是除了他們幾個之外，沒有其他部落的族長來到了這裏，也許有的人還在路上，可是最終來到這裏的人應該不會太多。
或許……現在在獸人之中，只有他們纔是異類，其他部落的人可能早就想要結束這一場戰爭了。
獸人主神重新落座，疲憊的身軀靠在靠背上，發出了一聲嘆息：“都回去吧，戰爭已經結束了……沒有人會成爲他們的奴隸，但我們已經輸了。”
前來向神祇發出質問的族長們失魂落魄地離去，這個‘祭祀之地’只剩下了祭祀之神和獸人主神。
“陛下，您已經看到了嗎？”祭祀之神用沙啞的聲音明知故問。
“是啊，我已經看到了……”獸人主神痛苦地緊閉雙眼，比起那些族長，他的內心更爲痛苦、更爲煎熬，“如果不是看到了的話，我也不會認輸。”
秩序的文明已經迸發了智慧的火花，工業革命在那片人類帝國的大地上盛行，或許很多人乃至神靈都看不到那樣的‘未來’，可是獸人主神和他的副手都看到了。
一直注視着那片大地的祭祀之神率先發現了這一現象，並且將之告訴了獸人主神，而後獸人主神才升起了‘認輸’的念頭。
在看到那些場景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他們已經輸了。
獸人不可能在奧戈登帝國的魔能技術發展起來徹底將這個帝國侵吞掉，哪怕是以獸人現在的力量也做不到，最多隻能夠喫掉奧戈登帝國的北方戰線，但在那之後，人類就會奮力抵抗，將他們抵擋在外。
或許獸人的個體力量很強大，強大到了一個普通的成年獸人都能夠與一個久經鍛鍊的騎士進行戰鬥。
而且獸人的繁殖能力還不輸於人類，僅次於地精，這樣強大的種族在過去，或許真的能夠與人類一爭高下，但是在‘魔能機械’的思潮鋪開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由於個體力量的強大，導致獸人之中誰也不服誰，一直都沒有一個統一的國家出現。
在曾經的獸人主神眼中，‘戰鬥’簡直就是世界賜予獸人的天賦，而獸人能夠運用這個天賦去戰勝其他種族，統治整個世界。
所以他從未阻止獸人部落之間的戰爭和征服，哪怕在人類和精靈眼中野蠻至極，但這也是獸人能夠擁有如此強大戰鬥力的原因之一。
血腥和死亡鑄就了他的神座，讓他擁有了對抗光輝之神的力量，所以他未曾阻止過獸人，告訴他們不能去那麼做。
可是他錯了……而且還是大錯特錯！
以過往的經驗來看，只要斯洛·門德斯大陸永遠都跳不出‘輪迴’的圈子，那麼獸人就能夠憑藉自身的力量與其他種族競爭大陸霸主的地位。
可是，如果這個假設失去了作用，人類從中跳了出去，他們就有可能會輸得很難看……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象過這種事情的發生。
獸人輸了，而且還輸得很難看，沒有拼死抵抗到最後一刻，沒有流盡所有獸人的鮮血，就那麼認輸了。
可是獸人主神是真的害怕，害怕‘獸人’這個種族消失在了斯洛·門德斯大陸上。
他早就知道其他世界也有着他們的遠親，但若是離開了斯洛·門德斯大陸，他們還能剩下什麼？
老年人死去，代表着歷史的遺失，幼童死去，代表着種族沒有了希望，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阻止這種事情繼續下去，他必須要遏止住這一種趨勢！
獸人可以位居人類之下，但是獸人不能滅亡，這是他內心的底線。
只要戰爭結束了，他身爲獸人的戰神，可能就再也得不到信仰，作爲背棄了獸人傳統的他也會被獸人所拋棄。
可是無所謂，只要‘獸人’這個種族能夠繼續延續下去的話，那麼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這是他作爲‘主神’，唯一能夠他們做的事情——哪怕他們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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