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25节 作者:未知 這好像越闹越大了。 宋神宗一时也不知所措,他自己都不认为這是欺君之罪啊! 這個口袋罪,一般都是对付大臣用的,几乎就沒有对百姓用過。 王安石突然向宋神宗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十分可疑。” 宋神宗问道:“卿此话怎讲?” 王安石道:“此案已经结束,而且朝中上下也无人追究這個問題,为什么张斐会突然去到开封府自首,臣以为這背后定有人威胁他,而且此人来头不小,以至于张斐都不敢求助于许寺事。” 宋神宗听得眉头一皱,很是不爽了。 這就過分了呀。 官司打输了,還不认账,搞這种歪门邪道。 你们要玩這种手段,那我也可以。 你這老小子,這暗箭放得,可真是杀人不见血啊!司马光立刻站出来道:“臣也赞成王大学士之言,此事必须调查清楚,看看是何人所为? 另外,臣以为此案的关键,并不在于张斐的身份,他是许寺事推薦来大理寺辩诉的,這胜于官府赐予的公文。” 宋神宗瞧了眼司马光,点了点头,又向吕公著道:“卿可有问明他为何突然自首。” 吕公著道:“臣再三向其確認過,张斐并沒有提及有任何人威胁他,他只是觉得若不說出此事,有愧于对陛下的忠诚。” 王安石道:“此理由不足以令人信服。” 司马光眉头紧锁,他确实不服,但也不至于用這下三滥的手段,为证清白,他立刻言道:“陛下,臣有一個建议。” 宋神宗道:“卿有何建议?” 司马光道:“正如臣之前所言,张三乃是许寺事举荐的,是绝对有资格为阿云辩护,而如今有人要较真這個身份問題,那朝廷何不补個身份给他,堵住那些人的嘴。” 吕公著也立刻站出来,道:“臣也赞同。” 王安石狐疑地瞧了眼司马光,心想,看来真不是他,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卿言之有理。”宋神宗点点头,当即拍板道:“就依卿之意,给他一個身份,此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此案乃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把火,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翻。退一万步說,张斐哪怕要死,也不能死在此案上面。 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的许遵,听到這裡,猛然醒悟過来,只见他腮帮鼓起,恨不得要将自己的牙给咬碎了,這個臭小子真是…… “许仲途!仲途!” “啊?” 许遵猛地一怔,只见宋神宗、司马光、吕公著三人已经离开,王安石则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仲途,你沒事吧?”王安石问道。 许遵拱手道:“我……我沒事。” 王安石又低声问道:“你对此事当真不知情?” 许遵摇摇头道:“我若知情,此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王安石又问道:“你认为此事会不会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有!只不過就是那臭小子!许遵真是有苦难言啊! 王安石瞧他這表情,更是生疑,问道:“仲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许遵一看王安石满脸怀疑之色,他也知道王安石如今的处境,真的是草木皆兵,心中权衡一番,這要不解释清楚,恐怕会引起误会,再加上他知道,王安石是肯定向着张斐的,于是将王安石拉到外面,低声嘀咕了几句。 王安石听罢,顿时一脸懵逼,過得半响,他才道:“你……你說什么?他……他這么做,就只是为了那一纸公文?” 许遵点点头道:“多半是如此,但我也是基于此事的结果来推测的,也有可能是他怕有人借此攻击他,故而想弥补這個漏洞。” 虚惊一场的王安石真是欲哭无泪:“我說仲途兄啊,你這也太迂腐了,他帮了你這么多忙,你给他一纸公文又怎么呢,這又不违法。” 许遵叹道:“事已至此,多說无益。” 王安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许遵纳闷道:“介甫,你笑甚么?” 王安石哈哈道:“這臭小子胆子還真不小,为了一纸公文,差点又闹得满城风雨。” 此案若要再翻,那是非常可怕的。 许遵哼道:“這话你倒是沒有說错,這小子的胆子的确不一般,你可知他当初出狱干得第一件事是什么嗎?” 王安石问道:“他干了什么?” 许遵道:“就是状告我让他蒙冤坐了三個月的牢,向我索要赔偿。” “是嗎?” “千真万确。” 王安石哈哈笑道:“但是他都成功了,不是嗎?” 许遵不情愿点点头。 王安石道:“足见此人并非是有勇无谋,如此人才,你怎就不知珍惜,還放他去当什么珥笔之民。” 他反倒是比较欣赏张斐,敢于行动。 许遵苦笑道:“我曾多次招揽他,可惜他看不上我府幕客。” 王安石道:“你就不知道举荐其为官?” 许遵只是笑了笑。 王安石非常清楚许遵的为人,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愿意多给一丝照顾,也就不再多言。 …… 那边吕公著回到开封府,马上命人火速为张斐办下一纸公文,可是由于张斐身上沒有户籍,根据他自己所言,這户籍在沉船时丢失了,那么這公文就办不下来,于是开封府又顺便补了一份京城户籍给他。 這可是皇帝的圣旨,干啥都快,不到一個时辰就全部搞定。 這后门走的,可真是润滑油都不需要,且紧迫感满满,怎一個爽字了得。 “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张斐紧紧抱着那一纸公文,眼中含泪地呼喊道。 吕公著道:“行了!行了!如今你已有公文在身,就谈不上欺君之罪,你赶紧走吧。” 张斐又泪眼汪汪地看着吕公著,“小民给知府添麻烦了,小民……” 不等他說完,吕公著一挥手道:“来人啊!将這刁民给本官轰出去。” “别别别,我自己走,我自己走還不成嗎。” 张斐是十分狼狈地逃了出去。 “终于将這瘟神给赶走了。” 吕公著不禁是长长松了口气。 主簿黄贵道:“如今他有了公文,不得天天来此诉讼?” 吕公著当即石化了。 …… 张斐出得开封府,神色一变,望着手中公文,嘴角扬起一抹的得意的微笑。 突然,一只手从旁伸出,擒住他的手腕。 他偏头一看,惊呼道:“司马大学士。” “好小子!” 司马光拿住他的手腕,问道:“你這么做到底意欲何为?” 他当时其实也很慌,他是真的很担心,王安石会借此事向他发难,他甚至都认为是王安石授意张斐這么干的。 果不其然,這小子一出来,就是一脸的奸笑。 不愧是砸缸之人,這手劲還真的不小啊!张斐眸光闪动了几下,手一扬,挣脱开来:“为了這一纸公文。” 司马光疑惑道:“为了這一纸公文,你不惜以欺君之罪自首?” 张斐点点头,道:“小民知道司马大学士对于那场诉讼一直不服,而小民认为那场诉讼几乎是完美无缺,唯独小民的身份是存有异议的,只要将這個漏洞赌上,才算是真正的完美无缺,饶是司马大学士也不可能翻案。” 司马光直视张斐,過得半响,他微微一笑:“你未免也太小瞧老夫了,老夫的确不服,因为你并非是以证据取胜……” 张斐笑道:“故此小民害怕大学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司马光当即怒目相向:“混账!老夫岂会与你一般,即便老夫要翻案,也一定会拿出确凿证据,令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张斐点头道:“那小民就放心了。” 心裡是乐开花了,今后即便你真的去汉阳调查我的身份,也不能以此来攻击我了。嘿嘿! 司马光见這小子眼中又闪烁着那种诡异的光芒,当即醒悟過来,当初为什么输掉那场官司,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一开始二人在堂上的地位就平等。 如今自己又放出狠话,更不能以身份欺人。 不禁暗怒,自己怎么就记吃不记打。 我堂堂大学士,为什么要去跟一個珥笔之民在律法上较劲。 可转念一想,我這都大学士了,读了几十年的书,难道讲道理還讲不過一個二十岁出头的小娃,這岂不是笑话。 最终還是傲气战胜了理性。 司马光明知张斐在耍花招,他也沒有点破,要赢就要赢得对方心服口服。 他司马牛就是這么较真。 第二十四章 一拍即散 许遵今日是充满激情去上班的,准备从今日起,要在大理寺大展拳脚,他甚至都做好加班的准备,也好给大理寺官员起一個表率作用,可结果不但沒有加班,反而還早退。 从皇宫裡面出来之后,许遵直接就回家了,惊魂未定的他,是完全沒有工作念头。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