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思想與記憶（五）
“你知道我爲什麼打福金不打你嗎？”‘惡魔’爸爸問站在那裏的懷丁。
“不知道。”懷丁很怕，不敢胡編亂造，他怕父親再用更狠毒的方法整他。
“你們欺負外人也好，被外人欺負也罷，這都是自己的事情，要自己承擔。”爸爸又和往常一樣每次教訓完他們就開始講道理。
“不是的！明明就是你和其他家大人不一樣。”趴在椅子上的懷奧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打斷了爸爸的講話。
這是第一次，兄弟兩個人第一次反對他。李海波呆住了，他從來都沒想過兄弟兩人會反對自己的意見，因爲從他小時候他們兩人爺爺就是這樣教育他的，他成爲了那時第一個有文化的讀書人，第一個見過世面的鄉下人。雖然最後還是回到了農村，但是他確實成爲了村子裏最有文化的人，最受老一輩尊敬的年輕人。
爲什麼自己的孩子會在這麼小的就反對自己，就說自己不好。
“我是和其他家大人不一樣，因爲我有文化！”大人總是這樣，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從來都不肯認錯，哪怕是他真的錯了。
“去把你臉洗乾淨再回來。”李海波衝着趴在椅子上的懷奧大喊。
懷奧從椅子上爬了起來，擦了擦眼淚，提好褲子朝着門口走去。
“你不是比別人家有文化，你比人家頑固而已。”到門口的懷奧突然大聲吼道，然後加快腳步跑出了院子。
李海波以爲被頂撞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沒想到懷奧這個孩子還敢如此說他。
懷丁站在屋裏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一邊怕爸爸打他，另一邊有擔心懷奧一去不返。
“你去找找福金，把他叫回來，或者送他去你大爺家。”李海波很平靜的對着還在屋裏的懷丁下着命令。
“好。”說罷懷丁就追着懷奧出去了。
然後在懷丁跑出門的那一瞬間，李海波如同失去了力氣的老人，癱坐在椅子上直搖頭嘆氣。
懷丁跑了出門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沒有看到懷奧的影子，他站在門口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
話分兩頭。
懷奧跑出家門也沒有看路就一直跑，一直跑，他就想這樣跑到天崩地裂，跑到死亡。
他用盡全力奔跑，跑過了李潤康的家門，跑過了學校，跑過了村頭的牌子，跑過村外的小河。
最後他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停下了，他真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最後他癱倒在了路邊，用了最後一絲力氣坐在了石頭上。
“啊！”他跳了起來，屁股跟石頭接觸的一瞬間，痛楚給了他注入了新的動力，強迫他站了起來。
然後他就趴在了路邊，這樣很輕鬆，屁股也不會痛。
花開兩朵
懷丁站在門口，猶豫了一小會，就選擇了懷奧的方向就追了過去。這是種直覺，雙胞胎的心靈感應。
懷丁順着懷奧走過的路，路過了李潤康家，路過了學校，路過了……
沒有過多久懷丁就追上了懷奧，他站在路邊不知道怎麼開口。如果不是他不敢出門迎接自己的懲罰，懷奧就不會挨兩頓打，如果不是他非要報仇，懷奧連捱打都不用，如果不是……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做多少努力都不可能挽回已發生過的損失，除非實在電視或者小說裏，當然夢裏啥都有。
懷奧在地上趴着，他看到了懷丁過來，但是他就是趴着一言不發。
懷丁見狀就乾脆也趴在路邊，兄弟兩人就這麼趴在路邊，看月亮，數星星。
不知過了多久，懷奧爬了起來，拍打了粘在衣服上的塵土和雜草就又向前走去。懷丁趕緊也從地上爬起來追了過去。
“爸讓我喊你回家。”懷丁跟在懷奧屁股後面很小聲的說話。
懷奧繼續向前走，不知道是真的沒聽見還是裝作沒聽見。
“爸說你不想回家可以先去大爺家。”懷丁聲音加大了一些。
“你先回家吧。”懷奧終於回了一句。
“我怕爸打我，他讓我帶你回去的。”懷丁實在沒什麼藉口。
“那你跟我走吧。”懷奧回頭看了一眼懷丁，繼續走。
“咱去哪？”畢竟從小都是聽哥哥的。
“去，去……我也不知道。”懷奧停下了，很認真的看着懷丁，卻說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哥，跟我回家吧。”懷丁見懷奧拿不出主意，就又提出了爸爸的要求。
“我不想回去。”
“那咱去哪？”
“我也不知道。”
“那跟我回家吧。”
“我不想……”
……
“那咱去曬場吧。”懷丁總算提出了一個新的建議。
“我不想回……”懷奧已經習慣了劇本式對答，懷丁突然改變說辭也是在第一瞬間沒反應過來：“那去曬場吧。”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兄弟兩個人就一前一後去了村子公用的曬場。一路上懷丁都沒擡起過頭，就看着懷奧的腳後跟走。
曬場晚上都是有人看門的，但是兩個人很小隻，直接從曬場的網子鑽了進去。
兄弟兩個趴在高高的谷堆上，數着星星。“霧尼，我要是以後不能保護你了，你該怎麼辦嗎。”懷奧突然問身邊的懷丁。
“不知道，你不可以保護我到長大嗎？”懷丁反問。
“一定會的。”懷奧經過很久的思索給了這樣一個答案。
接着又是沉默。懷丁驅趕着身邊的蚊子，他以前在家裏和懷奧在一起聊天的時候也沒覺得蚊子這麼煩。
“哥，回家吧。”懷丁被蚊子叮的受不了，就又提出了這個方案。
“你回去吧，我不想回去。”懷奧是個鐵頭娃，爸爸給了他臺階了就是不下。
“哥你說了要保護我長大的。”
“哥我困了。”
“哥……”
終於在懷丁無數的哥，哥，哥之下，懷奧妥協了。他向懷丁妥協，向父親妥協了，向他自己認爲的不公平妥協了。
懷奧和懷丁一起從曬場溜了出去，向着家的方向前進。
路上懷奧的鞋子壞掉了，不能穿了，就扔在了路邊，懷丁就順勢把腳上的拖鞋也扔到了路邊的水渠中。
兩人光着腳丫偷偷溜過來時的路，回到了家裏。已經是半夜時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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