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念頭
“可是怎麼看你都沒有打算還給他們的意思啊。”北方小聲嘀咕。
不知道清是真的沒聽見還是裝作沒聽見。就徑直的走到吧檯裏，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陰天已經不能靠着光線來分辨時間了，外面已經很暗了。可是時間纔剛剛過六點而已。清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外面，腦子裏經歷了一場異常激烈的搏鬥，然後確定了選擇：“收拾一下，關燈關門。”
正常的書店沒有幾家會在這個時間關門，哪怕是生意再差也不會。畢竟還沒到學生們出門的時間，但是清就這麼決定了。如果找原因他們給說出來一萬個。
“天氣不好，不會有人出門的。”
“書店生意差，提前關門也無傷大雅。”
“下雨天睡覺才合適。”
如此這般，書店不賠錢纔有些奇怪。
北方到是無所謂，反正可以拿幾本開封過的書回去看。應該會稍稍緩解一下同住屋檐下的尷尬吧。
打掃，重來都是一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麻煩的事情，一天都進不了幾個人的書店每天花門前的打掃也要半小時，這還是在清和北方都不偷懶的情況下。
終於打掃完了書店，每天這個時候清都有說不上來的感慨，心情複雜。
拿起放在門口的黑色雙人傘，拉掉電閘，然後關門喫飯。
可能是清打算把二百塊錢收下了，晚飯點的有點豐盛。三個雞腿兩份飯，北方還是在清的強烈要求下才多加了一個雞腿。
按照清的說法：“你要是連飯都喫不下，更不用說好好幹活了。”
喫過飯後兩人打着傘回家去了，清的個子高一些，所以是他用手舉着傘。不知道能不能說算是照顧北方，因爲清稍微胖一些，所以按照常理，清的佔傘面積應該多一些，可是本着公平公正，傘一人一半，北方完全遮下了，清的右肩全部都溼透了。
如果從很遠出用朦朦朧朧的眼神去看，雙人傘下面的清和北方有那麼一絲絲情侶的模樣。
回到家，清看到的地上的粉拖鞋，還是有那麼一絲不太自然。北方可不管那麼多，抱着從書店拿出來的書就回到屋裏去了。
清沒和北方搭話，自己在門口慢慢換鞋，然後用門口的擦鞋布，把鞋上的泥水擦了個乾淨，順手把北方的鞋子也擦了一下。
整理完鞋子，他先是脫了衣服，就在客廳裏，然後準備脫褲子的時候他停下了，一個人住習慣了，所以在家裏有些爲所欲爲。
好在北方提前回了房間，否則多少都會有一些尷尬吧。清拿起扔在沙發上的溼衣服就回屋去了。
他關上門，拉上窗簾，然後才慢吞吞的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如此，以前在家裏可都是穿個內褲就可以隨意放縱的。
他換上衣服想了一下以後的日子裏再也不能光着身子亂跑，就有一些難過。他有那麼一瞬間想給北方在外面租一套房子，但是想想自己的餘額，他放棄了。
然後這樣安慰自己——其實穿衣服也挺好的，最少不會被人偷拍然後被勒索。
可是誰會勒索一個負資產的人啊！而且他是個男的好嗎？！
他打開電腦，看着乾淨整潔的桌面，這時他纔想起來之前的日常已經在昨天離他而去。失落與空虛一齊涌上心頭，原來習慣真的是個可怕的東西。
清靠在椅子上嘆了口氣，準備着手整理一下賭書的詳細情況，剛打開wps，敲門的聲音就傳進了耳朵。
“進來。”清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屋子裏只有兩個人，一個藍拖鞋，一個粉拖鞋。
門開了，正是北方，他只是把頭探進了屋裏，紅着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清坐在椅子上擡頭看着北方，他在等北方說話。
“那個，那個……”北方扭扭捏捏的，也不說到底要幹嘛。
“什麼事啊，別這麼磨磨唧唧的。”清因爲沒有遊戲玩，店面的東西還有很多都沒整理，有點煩，語氣也不是特別好。
北方被嚇到了，說實話清很少生氣的。他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沒什麼，你先忙吧。”說罷就關門離開了。
清當然不會出去。
成年人的世界裏沒有那麼多對錯與道歉，只有現實和發生過的一切。
北方回到屋裏躺在牀上，用手機發了一條微信給媽媽“我在這邊挺好的，老闆對我也很好。”
發完消息他就躺在牀上流下了眼淚。遊子在外報喜不報憂，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流傳下來的習慣。
北方每次和父母聯絡的時候都說他過得很好，生活很好。
哪怕是在那城中村中擁擠又髒亂的屋子裏，他對父母說的都是他住宿的地方很好，一人一室，還有暖氣和空調。
哪怕是在中午都喫不上的飯的日子裏，他也告訴父母說自己的伙食很好，頓頓有肉主食管飽。
可是孤獨，苦難，都得一個人來承受。弱者總是抱怨生活的不公，獲得世界的同情。強者總是努力改變生活的不公，獲得最終的成功。
可是社會上最多的是那種沒有強者的意志，也不願像弱者那樣獲取同情的人，他們高不成低不就。被世界的洪流所吞沒，被別人的成功所掩埋，歸根到底，這類人才是最悲慘的。他們孤獨，無助，獨自一人承受着生活裏的磨難。
北方不知道爲什麼要哭，明明昨天才穩定下來，有住的地方，喫飯也不用自己付錢了。可是就是這個時候他第一次出現了想要辭職的念頭。
他想回家，和爸爸媽媽一起，下地種田也好，哪怕生活辛苦一些，忙碌一些，累一些，這都無所謂，他想回家。
或者正如清最開始對他說的，這個城市隨便找一個工作待遇都比他現在的工作要好，他只要下定決心離職，清也肯定不會強留他。他就是清楚，就是知道，沒有爲什麼，就是很奇怪的感覺。
北方擦了擦眼淚，他想再去敲門，告訴清自己的想法。
但是他不敢，他怕清同意了之後讓他搬出去，然後在這個雨夜無處可去。
他怕這個社會不像清嘴裏說的那樣，隨便一家待遇都比現在好。
他怕……
就在他的擔驚受怕中，北方睡着了。
那夜他做了一個夢，結局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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