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第二百三十九 星與騙
他放下書就要出門去尋找弟弟。可是剛出了門就停下了。
半年多的時間，對他來說恍如隔世。他連弟弟在哪裏撿柴都不知道了。
無奈之下，他只得站在門口翹首盼望。如同海邊的望夫石，他是一塊盼弟石。
日落西山後，崔浩才揹着柴從遠方走來。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和他打着招呼，他也都樂呵呵的迴應。
崔昊見此，不得不感慨人生無常。往日自己喫不上飯的日子，這些鄰居路人都恐讓不急，現如今在將軍府的幫助下，他們也能如此熱情。
只是這日子可能很快就結束了。
接過弟弟身上的柴，兩人才回屋去。晚飯照舊，米飯炒菜。兄弟兩人都餓了一天，就連盤底都吃了個乾淨。
“你早些休息吧。我去把碗洗了。”崔昊這麼對弟弟說道。
弟弟點了點頭，順勢就拿起了盤子和碗筷。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走進了廚房。
緊接着就是水流聲。
崔昊起身看向廚房，笑了笑也沒言語。他便自顧自的拿起了書，默默的看了起來。
“哥，那皇榜真的有用嗎？”不知何時，崔浩站在了他的身後。
他放下了手中的書，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教書先生沒必要騙我就是了。”
“那，你繼續看。”崔浩藏着心事。
他真的就拿起了書重新讀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弟弟就出門去了。
崔昊看着廚房的餘糧有些發愁，原本是一人一週的口糧，現在兩人喫本就不富裕了。更何況自己已經脫離了將軍府，斷糧這種事……
即便如此，日子還是要過，書還是要讀。想出人頭地，讀書是最簡單的路了。
口糧在兩天後喫完了。崔昊只得拿出碎銀去買了一些米麪回家。家裏連榨菜都沒有了。
弟弟照舊早出晚歸，每次回來都帶上許多的柴，只是他睡的一天比一天早了。偶爾還會傳來打呼嚕的聲音。
到了將軍府送糧的日子，崔浩也沒去上山砍柴。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一天。
兩人在院子裏坐着，哥哥背書，弟弟發呆。
直到半晌，崔浩有些坐不住了，他自言自語道：“爲什麼將軍府的人還未將口糧送來？這都下午了，再晚上一會，天就黑了。”
他沒發現的是，單手持書的崔昊身子明顯一抖，差點就將手中的書本給扔在地上。
崔昊聽了這話，再也無心讀書了。寒窗苦讀這種事情，真的是對的嘛？自己離開將軍府，真的好嗎？
他想不明白，因爲他實在太年輕了。
“不必等了，將軍府以後不會送糧來了。”他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是下了怎樣的決心。
崔浩擡頭看了一眼，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就又瞬間把嘴閉上了。
關於糧食的事，哥哥回來那天就同他講過了。只是他仍然對將軍府抱有幻想，才無比的期待。面對現實，沉默或許是唯一的答案了吧。
入夜，崔昊放下了手中的書，擡頭看向天空。漫天的星星掛在天邊，連綿成片，一閃一閃的，看上去如同被風輕撫的湖面。
“哥，你說，我們會不會和之前一樣啊。”躺在他身旁的崔浩拉了拉他的衣角，有些不安。
崔昊伸手右手，指向天空。“你看到了嗎？那顆最暗的星星。”
順着哥哥手指的方向，崔浩看到了一顆快要熄滅的星星，若不是它的周圍沒有其餘星星，根本就看不到它了。
“它是生病了嗎？”他問哥哥。
崔昊搖了搖頭，思考了一下才對弟弟說：“我也不知道，它或許是生病了吧。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反正我們看他挺可憐是嘛？”
“大概吧。”
“其實我們和那顆星星沒什麼區別，弱小又無助。還被大多數人所排斥，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你我可能就已經凍死在去年冬日了。所以我們現在每活一天，都是賺的。”崔昊的語氣又低沉變得慷慨激昂，若是一個意志不堅定的人在他身邊，必定會被洗腦。
剛巧，他的弟弟就是個意志不堅定的孩子。
崔浩聽了這麼一席話，也變得充滿鬥志，他坐起身來，用力的吼道：“嗯！對，我們多活一天就賺一天！”他可以說是崔昊的第一腦殘粉了。
他剛吼完，隔壁的院子就傳來了叫罵聲：“崔家小子！你半夜發什麼神經呢？！不睡覺了？”
大概是那人和狗有共鳴，他的話音剛落，隔壁院落的狗也“汪汪汪”的叫了起來。頗有替他家主人助威的意思。
再之後，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整個街道的狗都叫了起來，如同瘋魔。
這些亂七八糟的都影響不了兄弟二人，畢竟兩人都不着急入睡。
崔昊伸手放在弟弟的頭頂，有些寵溺的說道：“你要好好長大，你要相信哥哥。等哥哥考上了，我們就再也不用爲喫喝發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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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不知何時睡着了，睡在秋天的院落裏。耳邊只有秋風吹過的聲音，和平又安詳，只是稍有一些涼意。
崔昊不知在午夜幾時醒來了，是凍醒的。看着身邊蜷縮成一團的弟弟，他不禁苦笑了下。
他將雙手從弟弟的身下穿過，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將其抱了起來。剛起身的那一瞬間，他的身子猛然向後一顫，差點摔過去。
崔浩的體重比他想象中的要輕許多。
他邁開步子，抱着弟弟回了屋子。小心翼翼的將他放在牀上，生怕將他驚醒。
躺在牀上的崔浩放開了自己的身子，不再像是倉鼠一樣盤成一個球。
見弟弟睡的深沉，崔昊輕輕拽過杯子蓋在了他的身上。自己則是站在牀邊看着他。
人一旦是清醒了，短時間內就很難再入睡了。崔昊也是這樣。
他在牀邊站了很久。見識到了崔浩在睡夢中吧唧嘴的樣子，只是不知道他夢到了什麼好喫的。
一個動作久了，就會麻木。他雙腿剛剛晃動了一下，就差點栽倒在地上。好在反應還算迅速，扶住了牀邊的櫃子。
睡不着的夜晚，總要找些事情做一下。一個讀書人能做些什麼？無非就是挑燈夜讀。
燈影下，一個消瘦的身影抱着一本書，一頁一頁的翻過。這一翻就到了日出東方。
“哥，我出門撿柴去了。”崔浩還沒從牀下下來，就對着桌子旁的哥哥說道。
崔昊回頭看了他一眼，張口說道：“行。注意安全。”言罷，就再次將目光放在了書上。
日曬三杆時，他沒能抵擋住睏意，趴在桌上睡着了。那一覺很沉，做的夢卻有些記不得了。
“叮叮噹~叮叮噹~”
一隻有些臃腫的手從被子裏伸了出來。在牀上摸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個長方形的物體。只見那手指在長方形物體的側面點了一下，那聲音也就消失了。
“這該死的鬧鐘！我好睏啊，我想再睡一會。”清從牀上爬了起來，日常抱怨着早起的日子。
搖晃了一下腦袋，他才稍有清醒。“真尼瑪是場噩夢，窮，胖，還腳臭……這大概是我一生最衰的日子了吧！”他對夢的槽點好像有些問題。
“我記得那年寫桃花酒的時候只有不足兩千字吧？爲什麼夢裏會那麼長？按照劇情發展連一半都沒到……難道是因爲我長大了的緣故？”他自言自語的病症越來越嚴重了，大概是受到茶茶的影響了吧。
清伸了個懶腰，又張口吐槽道：“或者說是因爲我最近寫小說太水了的原因？”
吐槽自己這種事，還真是令人窒息的操作。
他將腳放下了牀，踩到鞋子的那一瞬間他愣住了。清的身體不自覺的抖動了一下，像是觸電了一樣。
“我記得我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爲什麼，我……”細思恐極。
好在悲觀主義的生活概念裏早就把壞事想了個透徹，這點小事到是難爲不到他。“算了，就當是我夢遊吧。再不然靈異事件什麼的也行，反正地球上的未解之謎多了，也不差我這一個。”性格中的那一點點樂觀開始工作了。
他踩着藍色的拖鞋出了自己臥室，日常洗漱，日常工作，日常……貝者書屋活生生的變成清的日常。
這不是他的初衷。
開了書店的門，他拿出了平日干活三倍的速度清掃完了書店。然後就打開了電腦上的word，開始瘋狂碼字。
他要趁着還記得夢的時間把故事給寫下來。
書店沒人光臨在這一瞬間成了好事，清有充足的時間用來碼字，也不會有人打斷他的思路。
兩個小時之後，他停下了。不是被人打斷，而是失去了靈感。崔昊睡着之後的事情他不記得了。
他看着word上面的字數統計，感覺有些難以置信。他從未有過如此的速度，均速每分鐘竟然超過了100。
點擊保存後，他關閉了文檔。那一瞬間他有些擔心，也有些落空，還有些惆悵。
他擔心書店今日無人問津。
他心中生怕這故事就在這裏不了了之，後面還要靠他自己去編。
他又發愁字數太多的話，朱小雪付不起稿費，若是減價的話自己又覺得有些不值。
清是個閒的蛋~疼的人。
他看了看門外，不知爲何連老大爺的影子都沒了。
些許失落的他，走出吧檯。他想在書架中找到一本適合他的書。面對書籍衆多架子，他有些無力感。
清突然將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輕輕的將眼睛閉上，做出了一副祈禱的樣子。
“上帝啊！我想當英雄！”
“不行。”
“上帝啊！我想成爲有錢人！”
“不可以。”
“上帝啊！我想……”
“閉嘴。”
事實證明自言自語是種病，孤獨也是種病，窮更是一種病。
如此放蕩不羈的自言自語結束後，他拿出了一本《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呵，戀愛的酸臭味。”清嘴上這麼說道，手卻還是將那書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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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不期望有一個美好的愛情呢？
正在他沉迷於技術宅的技術時，門口傳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您好，有人嗎？”
清隨手將書放回了書架，朝着門口走去。
那是個男人，穿的是西裝，猛的看起來很正式，卻不能細看，褶子，破舊……
他雙眼通紅，看起來明顯是休息不足。不過睡眠不足這個事情已經是現在社會的通病了，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您好，請問您需要點什麼？”清問他。
男人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請問有水嗎？白開水就好。”
清將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看向吧檯上面的牌子。他有些不解，是飲品的牌子不夠吸引人嗎？
“新飲品，要試一下嗎？”他伸出手指向了吧檯上那的那張紙。上面還有着狗爬一樣的字。
男人順着他的手看了過去，只看了一眼就又張口問道：“那個……白水有嘛？不知爲何，附近的超市都沒開門……而且，我也沒有錢……”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清又看了他一眼。一個如此蒼老的男人，連喝飲品的錢都沒，究竟混的是有多慘？
即便如此，他還是笑着對他說道：“沒關係，新飲品上架，沒有定價格，你喝完之後隨意給一些就可以了。”
“真……真的嗎？”男人舔了舔了他乾裂的嘴脣，眼神中還有些遲疑。
清擺了下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我騙你做什麼？再說了，這裏就我一個人，我若是有什麼圖謀不軌的話，你到時候跑不就好了。”他勸人的方式都是如此清新脫俗。
男人停了之後仍舊猶豫不決，約摸過了半分鐘，他才咬了咬牙，狠下心去點了點頭道：“好吧。”
見試驗品上套，清趕忙就又回到吧檯裏，拿出杯子做起了他的黑暗飲品。
三分鐘後，一杯灰色的飲品就出現在了吧檯上。裏面還有些上浮的氣泡，比起北方喝的那杯，這杯更像是毒藥了。
清把杯子放在了那男人的面前，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男人看着面前的這一杯飲品，心裏有些犯怵，他拿起杯子端詳了一會，用略微顫抖的聲音問道：“這個……真的能……能喝嘛？”
清很自信的點了點頭，要想騙別人，就要先騙過自己。
“我……我能不喝嗎？”男人放下了杯子轉身就要走。
這下清慌了，這煮熟的鴨子怎麼就突然要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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