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東方已曉(九)趕考(下)

作者:未知
“難道是……” 傅鼎臣突然想到達春在送他離開前曾說過的話。 “先生,以你的才學,何不爲國家效力?” “…,呵呵,我平素懶散慣了,不喜歡受拘束,四處遊歷、行醫,也挺好的” “先生,您若是不願爲明國效力,何不投到我國?我國在一個月後舉行開科考試,在上都、青城都有考點,您何不……” “你不用說了,就算要出仕,那也是在大明” “……” 王騭笑道:“難道傅大哥也知曉此事?” 傅鼎臣點點頭,想了想又勸道:“你爲何不參加大明的考試?” 王騭的臉上閃過一絲哀愁,“傅大哥,不瞞你說,學生是福山縣本地人,原本家境尚可,孔有德那叛賊禍亂登萊時我家便毀了,前兩年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又被山上的土匪毀了” “去年這個時候,我一家六口人全部沾染上了那疫病,學生也在其中,眼看就要家破人亡時,官府絲毫沒有搭理我等,傅大哥,你沒有經過那種困難日子是不知曉的” “那時還是初春時分,春寒料峭,我一家六口擠在一間破茅草房裏,多日沒有進食,就這樣躺着,望着屋頂紛飛的茅草,等待……等待死去的那一刻” “若不是我等都染病了,村裏的潑皮早就將我家僅有的一點東西拿走了……” “正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之時,瀚海國的人出現了,他們用一輛馬車將我等送到了芝罘島,一個月後,學生祖父、爹孃終究沒有熬過去,不過我兄妹三人奇蹟般地活了下來” 傅鼎臣點點頭,“你走之後,你弟妹怎麼辦?” 王騭笑道:“我弟弟加入到了瀚海軍,妹妹加入到了瀚海國的醫館,擔任那甚‘護士’,哦,也就是照看病人,如今我沒有牽掛了,知曉瀚海國在開科取士,這不,準備北上參加考試” 傅鼎臣問道:“你如何抵達那裏?如何越過邊牆?” 王騭從身上掏出一面令牌,“此物乃今上賜給瀚海國大汗的,承蒙達春將軍瞧得上,給了學生一面,從這裏徑直北上,可從潘家口越過邊牆,有瀚海國的人在那裏接應” …… 幾日下來,兩人都熟絡了,在傅鼎臣眼裏,王騭雖然二十七歲了還是一個秀才,不過按照他的說法,在他十六歲那年就參加了童子試,縣、府、院都高中第一,早早獲得了秀才的資格。 這些都不算什麼,傅鼎臣自己若是參加科舉的話,也一定能名列前茅,不過他根本沒有入仕的心思——雖然他的座師是曾經提督山西學政的袁繼鹹。 在傅鼎臣眼裏,王騭正是像他的恩師那樣的人物,爲人刻板,卻是一個優秀的“實務之才”,倒不像那些滿口之乎者也的人物。 而在王騭眼裏,眼前此人實在太過優秀,諸子百家不說,天文地理,旁門左道,甚至佛學、道學都深有鑽研。 加上他賴以爲生的醫術以及劍術,妥妥的“驚爲天人”。 漸漸地,兩人成爲了好友,抵達河間時,由於傅鼎臣要回山西,而王騭則是繼續北上,兩人不得不分別了。 “傅大哥,以您的才學,在天下任何一處不愁沒有進身之階,何不……” 在返回山西的路上,傅鼎臣一直在想王騭的話,當時他以急着回山西探親推託過去了,此時想起來還真有點心動。 他自然不是爲了去塞外“趕考”,自己若是醉心功名的話,有袁繼鹹的推薦,怎麼着到如今也是一個舉人了,在他的內心,“雲遊四方,以觀天下形勢”纔是正經。 長春真人丘處機纔是他心目中的榜樣。 從河北迴到陽曲縣,最近的道路自然是穿越井陘道,過娘子關了,傅鼎臣也是這麼走的,一路上,碰到尋常毛賊都被他打發了。 若是碰到了官府的人,他身上有袁繼鹹的名牒,也是一路暢通。 這一日,快要抵達娘子關時,前面奔來數騎。 大多是大明官軍打扮,爲首的一位卻是七品文官的服飾,不過看他那在馬上的姿勢,完全是久經沙場的武將模樣,他身體兩側一邊掛着一柄雁翎刀,一邊掛着箭囊、弓壺。 見是官家的人,傅鼎臣趕緊將自己的馬讓到一邊。 不多時,那羣人便呼嘯而過,在傅鼎臣附近捲起一大團煙塵。 傅鼎臣嘆嘆氣,扭過馬頭便欲繼續向前走。 “噠噠噠”,正在這時,後面似乎又來了一騎。 他回頭一看,這不是剛纔那位文官嘛,怎地一人又回頭了? “這位仁兄” 傅鼎臣不欲搭理他,雖然此時的普通百姓若是遇到了一個七品文管,那肯定是要下馬跪倒的,但他傅鼎臣、傅青竹是什麼人?如何能受這種屈辱,大不了他還有恩師的名牒呢。 沒想到那人並沒有以官位壓人,而是客客氣氣在馬上打招呼。 “這位官爺……” 那人笑道:“我是新近上任雁門關總兵軍中的監軍,叫陳啓新,沒有別的意思。我見你孤身一人竟敢走在這毛賊遍地的井陘道,又是書生模樣,不由得有些好奇” “雁門關總兵?” 傅鼎臣陡然想到一事。 靠近邊牆的朵顏三十六部南下投靠了大明,朝廷將他們安置在山西,具體什麼地方他倒是不知曉,不過爲了壓制這些蒙古人,朝廷在雁門關一線新設了總兵一員。 “原來是陳監軍,學生陽曲傅鼎臣” 傅鼎臣給陳啓新施了一禮,陳啓新的事此時已經傳遍京畿一帶了,想不到就是此人,傅鼎臣倒沒有像朝中某些大罵陳啓新是“引狼入室”的人那樣“怒髮衝冠”,對於此事,他倒是沒有特別的想法。 “原來是爲師請命的傅青竹,失敬失敬” 陳啓新一聽趕緊從馬上跳了下來,渾不顧他官員的身份。 原來在幾年前,袁繼鹹受到誣陷,身陷囹圄,傅鼎臣聯絡袁繼鹹的幾個學生,在北京到處招貼布告,爲袁繼鹹喊冤,最後終於將袁繼鹹救了出來,像傅鼎臣這樣的行爲在當時是備受稱讚的,一時廣爲傳頌,陳啓新自然也知曉了。 “陳監軍,聽說那韃靼人都安置在雁門關以外,你怎地從井陘道過來了?” “唉”,只見陳啓新眼裏閃過一絲愁苦,這時先前跟着他一起的那幾名騎兵也過來了,不過並沒有走到跟前,而是遠遠地看着。 這下傅鼎臣看清楚了,那幾名騎兵可不是普通的騎兵,錦衣秀服,腰挎繡春刀! 竟然是錦衣衛! “呵呵”,陳啓新苦笑道:“傅兄,進入進入關內的蒙古人有六七萬,雁門關外的老邊牆如何裝得下?何況,分而治之從來就是應有之意” 所謂老邊牆,則是以前春秋戰國時期趙國修建的長城,後來大明又在它的外圍修了一圈,這中間的位置便是“老邊牆”所屬的範圍,仍在大明的管轄之中。 “難道是……” 傅鼎臣老家所在陽曲縣屬於太原府,在太原府城的西北角,還有一處小雁門關,在那處雁門關之外則是婁煩草場,包括婁煩、嵐縣、靜樂縣,本來也是大明養馬的地方,若是老邊牆裝不下,必定放到了那裏! “就是婁煩,不但如此,還將臨縣、興縣之地也劃給了彼等” 傅鼎臣本來尚好的心情一下沉到了谷地。 按照以前的說法,若是將朵顏諸部全部遷到大同一代,雖然有些隱患,終究是在雁門關以外,如今卻到了岢嵐一帶,大明的腹地就只能靠雁門關、寧武關、汾水、小雁門關一線支應了。 蘇布地會成爲第二個劉淵嗎? 遠處傳來了咳嗽的聲音,一下將傅鼎臣拉回到了現實。 他一下意識到陳啓新跟着錦衣衛肯定有蹊蹺。 “陳監軍,你這是……” “唉,都怪我,一時不慎,竟將這些豬狗不如的人引了進來!彼等進入婁煩後,到處燒殺劫掠,本官看不過,斬殺了一個小臺吉,被蘇布地告了,這不……” 傅鼎臣心下明瞭,陳啓新這是又要領略錦衣衛詔獄的風采了。 那些錦衣衛沒有過多難爲他,多半是敬重他的爲人罷了。 …… 與陳啓新分別後,傅鼎臣心裏壓抑,鬱鬱寡歡地過了娘子關。 出了娘子關,以馬匹的速度,繼續向西奔馳,一日功夫便可抵達陽曲,那裏還有他的家眷。 不過眼下還有一條路,從這裏向北,穿越崇山峻嶺,可以直抵雁門關! 思慮半晌,傅鼎臣策馬朝向了北邊。 五日後,傅鼎臣來到了雁門關下。 十日後,傅鼎臣沿着朔州、平虜衛、威遠衛,一直來到玉林衛,最後來到殺虎口,那處以前孫傳宇用計拿下麻鋒的地方——他從達春那裏聽說過,這個地方控制在瀚海國手裏,若是有心前往瀚海國青城(呼和浩特)考試,手持令牌直接進去便是了。 一路上,傅鼎臣幾乎沒有見到一人。 “武備鬆弛如斯,豈有不頹敗之理?!” 抵達殺虎口時,眼前出現了一座木寨,正好擋住了通往草原的唯一一條道路。 木寨的東門,有兩個瀚海國軍士站在下面值守。 摸了摸懷裏的那塊令牌,傅鼎臣嘆了一口氣,然後下了馬,牽着馬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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