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阿茹娜日记之一:谜一般的男人 作者:未知 各部成立后,孙秀林带来的那十几名读书人也分到了诸部。有了诸部参与各個事务,尼堪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尼堪的亲卫队扩大到了三百人,除了以前的一百人,又从常备军裡抽调了两百精锐,亲卫队配备短铳、弓箭、骑刀、长刀,可骑战也可步战,是一股非同小可的力量。 這样的力量尼堪自然不会让他们仅仅为自己看家,阿林阿调到呼伦城的工地附近主持那三千新的常备军的日常训练后,尼堪便让熟悉贝加尔湖一带的孙传宇掌管這支精锐。 除了保护自己,這支军队還担负着探查四周敌情、民情的重任,也肩负着不时化妆下去探查民情、官情的任务,說白了,尼堪准备将這支力量打造成一支能裡能外的安全、情报、侦查于一身的综合性队伍。 這支队伍,由夜不收出身的孙传宇带领是最合适不過。 何况,此次来到林中,孙传宇将自己的家眷也带過来了。 尼堪在赤塔的大院有四进,第一进最大,是亲卫的住处,马厩、伙房所在,第二进是尼堪日常办理公务的场所,也是六部所在,如今刑部空悬,也就是五個衙门办事的地方,第三进是尼堪的下人,包括阿茹娜、格根塔娜陪嫁的丫头、下人居住的地方,孙传宇一家也住在那裡。 也就是說,孙传宇不仅是亲卫的头目,還是尼堪的大管家,当然了,一般的对内事务,都是他的老婆王氏在打理。 第四进,便是尼堪的住处,除了他四個老婆,布耶楚克、小根特木尔也住在那裡,后院的主人,除了尼堪,就是布耶楚克了,实际上日常是由布耶楚克在打理。 不過自从与阿茹娜成婚后,尼堪便很快发觉一事。 出身蒙古贵族的阿茹娜、格根塔娜两人到底与其他人不一样,处理内外事务颇有些章法。 特别是阿茹娜,她年纪与尼堪差不多,她的母亲可是一個哈萨克部落小酋长的女儿,当时這個酋长還是处于和托辉特部的管辖之下。 由于這一层原因,阿茹娜竟然精通蒙、突厥、汉三门文字的读写,喀尔喀地方大多信奉藏传佛教,也就是喇嘛教,不過阿茹娜的母亲却是一個天方教徒,如此,阿茹娜对天方教也有一些了解。 不幸的是,估计是藏传佛教与天方教实在差别太大,在阿茹娜十岁那年她母亲便郁郁而终。 不過在她慢慢长大后便很快显示出了聪明的一面,她不仅能与哲布尊丹巴讨论佛经,還能与流落在在部落的汉人士子讨论诗词歌赋,同时喀尔喀三部内部的法典虽然名义上是由硕垒、衮布、素巴第编成,实际上阿茹娜在裡面居功不小。 那时,她才十四五岁。 遵从父亲的意思嫁给林中的尼堪,阿茹娜一开始還是有些不乐意的,一想到林中,她不禁想到了直接将兽皮披在身上,浑身腥臊的野人部落,就算是部落裡的大酋长也好不到哪儿去。 由于尼堪经常不在家,阿茹娜慢慢地养成了将所思所想记录下来的习惯,按照尼堪的說法,這叫日记。 …… “x年x月,入冬第三日,第一场大雪正好落下。” “就要与传說中那人成婚了,按照父亲的說法,那可是一個长相不俗的人,按照父亲的标准,所谓长相不俗就是像他這样身形粗壮、孔武有力之人,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按照蒙古人的看法,林中之人更为粗俗,更为野蛮,平素也称之为‘蛮夷’,呵呵,边墙以内的汉人称呼北方的牧民为蛮夷、胡人,蒙古人也来這一套” “……” “此人甚是可恨!沒想到他的大婚竟然一气娶了四人,這個却是父亲沒有提及的,难道堂堂车臣汗的女儿只能落到這样一個下场?” “又想到姐姐在十五岁时嫁给了和托辉特部一個年约四十的老台吉,我這心稍稍有些平息了” “终于等到那人了” “我坐在屋子裡,已经等了大半天了,夜色也已经很深了,不過屋子裡有暖炕,屋子中间還烧着听說還是此人发明的炉子,我心裡既忐忑又兴奋,渐渐地,身上也热起来,不由将白貂大衣脱了下来” “就在這时,那人进来了” “门帘是用三层堪达罕皮子缝制的,掀开时进来一股强烈的冷气,我轻轻抽了抽鼻子,嗯,還有烧酒的味道” “现在能进這個屋子的不用說便是我今后要长期伺候的男人了,蒙古儿女,不像汉人有那么多讲究,我大起胆子抬起头看向那人” “‘咣当’,我手中的暖婆子掉到了地上,不過我却浑然不觉” “长生天啊,真主啊,那是怎样一個人物啊” “戴着一顶蒙古人常见的黑色的缠棕大帽,大帽的一侧扎着一朵红布做成的红花,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双温和的眼睛,眼睛略显细长一些,与细长的眉毛倒是天生一对,鼻梁高耸,嘴唇薄薄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哼!這厮也在毫无顾忌地瞧向自己” “面庞稍长,皮肤白皙,天呐,竟然有男人长着如此白皙的皮肤,不過凸起的棱角還是彰显了他剽悍的一面” “身材在蒙古人裡面算是高大的了,不過却不像父亲以及几個兄弟那样粗壮、肚腹凸起,整個身形显得异常挺拔,令人联想到一杆笔直的长枪” “大帽下面系着一根红色的丝带,与他那白皙的皮肤倒是交相辉映” “穿着一身汉人士子常见的红底镶蓝袍,镶蓝袍裡面的白色棉质的内衣露在外面” “腰间還挂着一柄长刀,哼,這厮在洞房之夜竟然還带着兵刃,难道自己還会对他图谋不轨?” “就這样,我与他相互对视了很久,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你笑什么?’我问他,那人說道,‘不瞒你說,索伦人的两位我大小都熟悉,蒙古人的两位我却一概不知,别說,還真有点忐忑’” “‘忐忑?’,他說的是汉话,我的汉话虽然也還凑合,不過還沒有达到他這样的程度,当然了,如果将這两個字写出来我還是知晓的” “‘算了’,那人走過来拉起我的手,‘夜深了,我俩歇息吧’,我一颗心此时又开始猛地跳动起来,那人却是好整以暇,‘洗過澡沒有?’” “‘洗澡?’,天呐,此人竟然要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洗澡?說实在的,蒙古人一年上头也洗不上几回澡” “‘沒洗?’,那人突然有些恼怒,不過很快又温言說道,‘還是洗一洗吧,到我這裡来,今后要勤洗澡,我這就让人烧水,等会儿我帮你洗’” …… “x年x月,大雪后第三日” “這几日,我是幸福的” “不過一想到他還有三個福晋,我這内心始终不太得劲儿” “這日,他又来了,原来是招呼我等姐妹几個,還有他的妹妹一起出去赏雪,亏他有這個闲心,漠北的冬季多在半年以上,大雪小雪不断,有啥好欣赏的,不過一想到唐代那几位诗人书写的诗句,我還是跟着去了” “三天的大雪過后,呼伦城外面一片茫茫,远处的大山、森林也笼罩在一片银色裡面,這样的景色我已经看了十几年了,沒觉得有什么新奇之处” “沒想到此人回家后便填了一首词,词是用颜体写就的,加一些草书,显得既有风骨,又有意趣,想不到這人竟然還有一手好字” “唉,還是汉字好一些,写起来好看,不像蒙古、突厥文字,怎么写也谈不上好看” “這還是其次,他填的這首沁园春.雪我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 “好大的气魄,好大的的口气,既然将蒙古人视为天神一般的成吉思汗写作‘只识弯弓射大雕’,若是被父亲他们知晓了,非得与他理论理论才行,保不准還会起冲突” “‘這不是我写的’,沒想到他居然承认這不是他自己的创作,‘那是谁写的?’,我赶紧问他,他却摇摇头,‘此人是我大小就仰慕的一位大英雄、大才子,你不可能知晓’” “我在脑海裡搜索了无数遍,浑沒有发现有谁写過這样的词句,便向他继续追问,他却继续摇摇头,‘此人空前绝后,我也是偶然得到他的抄本,却沒有留下姓名’” “我顿时就问他,‘那你如何知晓他是大英雄、大才子?他却笑了笑,‘這還不简单,仔细琢磨這首词不久知晓了?’” “我正准备继续缠着他问,他却将话题岔开了,他问我,‘阿茹娜,你精通佛教、天方教经义,又读過汉家典籍,在你看来何种教义更有道理,更合适在百姓中传播?’” “此事我倒是仔细寻思過,想了想便說道:‘佛教失之软弱,天方教過于激进,看来看去,還是汉人的儒家典籍宣扬的中庸一些’,他却笑道,‘這是自然,中庸本就是儒家之核心’” “‘那我們的萨满教呢?’,這时布耶楚克插话了,对于萨满教我也不陌生,父汗在登上汗位之前還偷偷按照萨满教的仪式祭拜過天地,在蒙古人心中,萨满教与佛教其实是并存的,在普通牧民心中更是如此” “‘呵呵’,他继续笑着,不過很快便肃容說道,‘那是一种直接涤荡身心、直击灵魂深处的东西,在萨满们施法的高.潮时分,我能体会到此时山川河流、祖先、长生天都融合在一起,我自己也恨不得化成山川河流直接与长生天对话,将自己的想法、烦闷、罪孽一股脑掏给她,任由他涤荡、警醒、呵斥……’” “我們几個都有些醉了,這些话语无论是在大漠,還是在林中都很难听到的,他是汉人,又在林中长大,沒听說他有什么名师指点,不過却胸含锦绣、谈吐不凡” “這究竟是怎样的一個人?一個如此俊雅又有力量,如此卓识又深不可测?這样的人,莫說在大漠、林中,恐怕南边的大明也很少见,他既有草原林中人的剽悍,又有草原人的豪迈,還有汉人的精细” “何况,他对我等几個都是一视同仁,完全沒有上下之别” “长生天啊,真主啊,請救救你浅陋的信徒,請你告诉我” “他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