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8章 籌戰之隙
“魂兮歸來,安於九天之上;魄兮安息,歸於厚土之間。”
領頭的老儺師,聲音沙啞而深沉,彷彿從遠古穿越而來,每一個字,都蘊含着無盡的哀思與力量。
他手中的銅鈴,隨着話語輕輕搖動,發出清脆而悠遠的聲響,與四周的風聲、草動交織成一首悲涼的樂章。
衆儺師應聲而和,他們的舞步開始加快,旋轉、跳躍,每一步,都精準地踏在古老的節拍上,那是隻有儺師才能理解的節奏,是溝通陰陽兩界的橋樑。
隨着舞蹈的深入,空氣中似乎瀰漫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陰冷而又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暖,那是亡魂的迴應,是對生者祭奠的感激。
“大乾的勇士們,你們的血肉,鑄就了這片土地的輝煌,你們的靈魂,守護着這片家園的安寧。”
老儺師突然停下腳步,目光穿透夜色,彷彿真的看見了那些,飄蕩在空中的英靈,“今夜,我們以最古老的方式,呼喚你們歸來,願你們在另一個世界找到平靜。”
此時,一陣莫名的風吹過,油燈的火苗劇烈搖晃,有的甚至熄滅,四周頓時陷入了一片更深的黑暗之中。
就在這片刻的寂靜之後,一陣低沉而嘈雜的聲音,悄然響起,像是無數人的低語,又似風穿過山谷的迴響,那是亡魂的迴應,是對召喚的應答。
“他們來了……”一位年輕的儺師,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準備好,我們要引導他們走向光明。”
隨着老儺師的一聲令下,所有的儺師開始齊聲吟唱,那聲音時而高昂,時而低沉,如同潮水般起伏,將整個山坡籠罩在,一片神祕而又莊嚴的氛圍之中。
他們的舞步更加激烈,每一次跳躍都似乎,在與無形的力量對抗,每一次揮動法杖,都像是在爲迷途的靈魂指引方向。
終於,當最後一縷歌聲消散在夜空之中,四周的空氣中,似乎有了一種微妙的變化,那陰冷的氣息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的溫暖和寧靜。
儺師們緩緩停下舞步,圍成一圈,靜靜地站立,彷彿在等待着什麼。
片刻之後,老儺師輕聲開口:“他們已安息,大乾的勇士們,願你們在另一個世界,永享和平。”隨着儀式的結束,油燈逐一熄滅,山坡再次迴歸寂靜,只留下月光下,那些默默守護的儺師,以及空氣中那份難以言說的安寧。
在這片廣袤的山坡上,大乾將士的靈魂,得到了應有的祭奠,而儺舞,這一古老的儀式,也再次證明了它跨越時空,連接生死的力量。
方纔的一切,徐安全部都看在眼中,當風熄的一刻,他的心中,方纔略感慰藉。
“走吧,我們回去。”
……
儺祭的餘韻,漸漸消散在夜色中,大乾的軍隊,在山坡下的一片開闊地駐紮下來。
營火星星點點,如同夜空中的繁星,映照出戰士們疲憊卻堅毅的臉龐。
他們圍坐在火堆旁,低聲交談着,有地講述着戰場上的英勇事蹟,有的則默默思念着遠方的親人。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們既是異鄉人,也是守護者,守護着這片剛剛通過,古老儀式得到安寧的土地。
而在遙遠的西牙王宮中,一場祕密的召見正在進行。
王庭禁衛軍副統帥漢克斯,一位身材魁梧、肌肉虯結的勇士,大步流星地走進西牙王的密室。
他的心中充滿了期待,以爲西牙王,將賦予他新的使命,帶領禁衛軍,去對抗那遙遠東方的大乾軍隊,展現他的勇武與忠誠。
“漢克斯,你來了。”西牙王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低沉而威嚴。
“是的,陛下。”
漢克斯恭敬地行禮,眼中閃爍着對戰鬥的渴望,“我隨時準備,接受您的命令,帶領禁衛軍爲大西牙而戰。”然而,西牙王卻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漢克斯,你的勇氣與忠誠我從未懷疑,但這次的任務並非你所想。”
漢克斯微微一愣,隨即問道:“那陛下需要我做什麼?”
“我需要你從禁衛軍中,挑選出一百名,最精銳的戰士,組成一個特別小隊。”
西牙王的目光深邃,彷彿能洞察人心,“至於任務的具體內容,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只需要知道,這是一項至關重要的任務,關乎大西牙的未來。”
漢克斯雖然心中疑惑,但西牙王的命令不容置疑。
漢克斯堅定地回答:“遵命,陛下。我會親自挑選最出色的戰士,確保任務的順利完成。”
“很好。”
西牙王滿意地點點頭,“但有一點你要記住,這段時間內,你不要再有帶兵出征的念頭。這次的任務,需要你保持低調,祕密進行。”
漢克斯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恭敬地應允:“是,陛下。”
離開王宮的路上,漢克斯的心情複雜。
他渴望戰鬥,渴望榮譽,但西牙王的命令,讓他不得不暫時放下這些。
與此同時,在西牙序列下的貝爾斯城,城主正祕密地派遣一名信使,前往大乾軍隊的駐紮之地。
這名信使身着夜行衣,面容冷峻,他的任務是傳遞一封密信,信中內容只有城主和收信人知曉。
信使在夜色中疾行,如同幽靈一般,避開了所有的巡邏隊,悄然接近了大乾軍隊的營地。
在大乾軍隊的營地邊緣,信使找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將密信小心翼翼地,藏在一堆乾草之下,然後用一塊特定的石頭作爲標記。
做完這一切後,他再次確認四周無人,才悄然離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耀在大地上時,大乾軍隊的營地,已經開始忙碌起來。
士兵們忙着整理裝備,準備新一天的巡邏和訓練。
就在這時,一名巡邏的士兵,發現了那堆乾草下的密信……
士兵不敢耽誤,急忙將此事,奏報給了祖承恩。
看着士兵手中的信件,祖承恩臉色微微一變,因爲他已認出,那信封上的徽章,代表是什麼。
稍加沉吟,祖承恩衝士兵,不陰不陽地問道:“這裏面的內容,你還未看過吧。”士兵看着祖承恩,臉上的神色有些緊張,但他不會說謊。
得到了自己滿意的回答,祖承恩微微一笑:“你沒看過就好,不然麻煩就大了。”
“好了。”
深吸口氣,祖承恩從悍腰內,摘下了幾枚銀錠子,交給士兵們:“這是你們該得的,但是要記住,不要亂說。”
幾名士兵連忙點頭,隨後向祖承恩告辭。
然而他們才離開不遠,祖承恩示意自己的部下上前:“這件事,還是少一點人知道爲好。”
“明白。”
話不用說透,祖承恩的部下,已知道後續的目標。
……
“君上您看,這是他們拿到的密信。”祖承恩將書信,送到徐安手中;“裏面的內容,現在還沒人知道。”
“難道這不是你,派人弄來的?”
微微一笑,徐安的眼神,忽然多了一絲戲謔。
然而就算明知道,他這是故意爲之,可祖承恩心中還是狠狠一沉。
並且他也明白,徐安這番話,代表着什麼意思。
“君上,這件事我會查明的。”
“不要太緊張。”徐安還是覺得,他更輕鬆一些爲好:“軍中如果真有人,與敵暗通款曲的話,也不是你一個人,就能掌控的。”
“咱們還是先看看這裏面的內容,再說。”
徐安說着,展開了書信,不得不說這裏面的內容,真的是字字珠璣,並且每個字都叫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畢竟其中的內容,竟然全是關於徐安軍隊運轉的。
只不過細節上,與現實情況存在不少差異,但即便如此,這封信件的內容,仍足夠令人感到沉重。
可惜的是,徐安的沉重與無奈,都只是一瞬之間而已。
“很明顯,這是他們的離間計。”徐安言之鑿鑿:“不用理會這些,原本我還以爲西牙練練戰敗之後,會派出什麼人物。”
“現在看,仍是宵小爾。”
徐安直接將書信,焚成灰燼:“傳令下去,讓王修帶領部隊,與我部所在交替,這一戰交給他們。”
“諾!”
祖承恩這邊應聲要走,卻被徐安再次叫住。
轉回身來,祖承恩只見徐安的神色,不知爲何,忽然多了幾分肅然與陰沉,這讓他心下,狠狠一沉。
君上每次有這樣的神色,都表示可能會有什麼事發生。
但具體是什麼,就不是他能夠揣測得了。
“君上有何吩咐?”祖承恩小心翼翼地問道。
徐安並未給他什麼指示,反而是看了一眼,掛在一旁的地圖,這個時候祖承恩才發現,在地圖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圓圈。
鮮紅色的圓圈看起來,相當的引人注目。
祖承恩心下一動,立刻靠了過去,然而當他真正看到,那圓圈的位置時,就連他都忍不住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徐安此次圈定的地方,竟然是西牙的王城所在。
“君上,這……”不等祖承恩把話說完,徐安已經將他攔住:“你心裏有個數就行,我們在西牙已經糾纏很久了,我看將士們此刻,或多或少都有些厭倦疲憊。”
“總要找些機會,改變一下現狀。”
徐安的話,聽着別有深意,但祖承恩更加清楚,自己應當做出何樣的安排。
“君上,屬下會用心的。”
徐安微微點頭,但卻要糾正他一件事,之前羅飛還在的時候,他可以自詡爲屬下,徐安也懶得理他。
然而現在,羅飛已經不再,他已經是其部下中,最具權勢的暗部人員,那麼如果還是自詡爲屬下的話,只怕是不合適的。
徐安當然知道,他這樣做,是爲了表達忠心。
然而忠心二字,與其掛在嘴上,還不如付諸行動。
他雖然已經做了,但做得還不夠多。
聞聽此言,祖承恩心中如同火燒一般,但是當他確定徐安並未因此,而對他少有責怪時,心頭反而又被一陣欣慰與慶幸縈繞。
至少現在,徐安是相信他的。
“去吧,把事情做好。”
徐安催促了一聲,祖承恩則立刻就去辦差。
……
王修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次徐安竟然會讓他交替前進。
原本這作爲行軍中,最常見的一種方式,並不值得驚訝,可問題在於眼下雙方大軍的距離,實在是有些太遠。
前些日子,王修自中軍前來帶兵,光是他們十幾個人,就足足奔馳了三天,如果要是大軍交替的話,怕不是沒有半個月,都已完成。
然而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順從徐安的命令。
“你回去稟告君上,就說我王修,絕不辱命。”
“明白!”
傳令兵應了一聲,隨後立刻起身,待他走出營房,王修這邊就立刻派人,敲動戰鼓,將所有軍隊全部的調遣起來。
當今局面,王修絲毫不敢耽誤,眼下他唯一恨的,就是自己少長了幾雙手腳,若是能有三頭六臂,此刻也就不必如此急促。
“來人速速將軍隊調遣起來。”
雖然戰鼓轟鳴,但王修仍不滿意,“快!全軍加快行動!”
“一個時辰後,若是還沒有準備好的,全部軍法從事!”王修的催促越來越急,其身邊的副將們,一個個忙得腳打後腦勺,但是好在全軍的行動,尚且有條不紊,忙而不亂。
哪裏需要一個時辰,半個時辰左右,王修此刻掌控的軍隊,就已全部調動完畢。
“出發!”
沒有絲毫猶豫,王修親自率軍快速前進,他必須趕在徐安心內的那個時間線前,抵達指定位置。
君上的習慣,他是早有了解的,如果提前未必會得到賞賜,但若是厭惡絲毫,其後果將是難以想象的。
而另外一邊,徐安的軍隊,也在飛速調動。
眼下徐安手中,缺少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雖然祖承恩已足夠厲害,但他本事在徐安看來,仍然不足。
至少他沒辦法,調動數萬,十數萬大軍在戰場上,到處衝殺。
所以在王修的部隊的抵達之前,徐安打算在另外挑選出,一名可以與王修對標的猛將,這樣一來,他纔可以有時間,去做更多的事。
另一方面,漢克斯已經得到了部下的回覆,就他們順利的,將那封所謂的“密信”送入大乾軍營一事,漢克斯相當的滿意。
所以他獎勵給那幾名士兵,每人一塊墓地!
雖然手段殘忍,但他卻不得不如此。
漢克斯深知大乾軍隊的精銳,以及他們軍紀嚴明的事,卻徐安本身就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角色,自己既然要用離間計。
那就要將一切後果與可能,全部考慮進去。
就徐安部下的情報部門而言,漢克斯對他們雖然不瞭解,但也絕對是如雷貫耳。
能夠在徐安手下做事的,自然不是徒有虛名之輩。所以要想讓自己的計劃成功,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送信之人殺死。
這樣一來,哪怕是他們已經發現,甚至是確信,書信本身只是一個可惡的計策。
但依徐安的性格,在拿不到確鑿證據的情況下,也絕對不會輕易將此事放棄。
不管怎麼樣,只要能夠利用這個機會,對徐安造成影響,哪怕是一點點,漢克斯也是很知足的。
他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所面對的是一個多麼可怕的角色。
西牙方面,所有文武官員之中,能夠與徐安對標的,怕不是一個都沒有。
看着被草草掩埋的幾個人,漢克斯對自己的部將們,分別做出安排。
雖然他的計劃已經在執行,但就當前的局勢看,他們根本沒有,戰勝徐安的可能,尤其是正面戰場上,如果雙方大軍交錯的話,怕不是隻要幾個回合,他和他的兄弟,就會被全部消滅。
所以眼下,漢克斯的計劃,是將軍隊分爲五個部分。
中軍梯隊,由他親自率領,並且這支隊伍,無論發生任何情況,都決計不會直接投入戰鬥,而剩下的四個部分。
被漢克斯分裂爲四個梯隊。
第一梯隊的任務,是從東南方向,向大乾軍隊摸進,但不要直接和徐安接戰,只管用他們的行動,吸引大乾軍隊的注意力。
隨後第二梯隊的主要任務,是輔助第一梯隊,也就是說,他們需要跟隨在第一梯隊背後,但要做的任務,則是在第一梯隊任務執行時,對大乾軍隊展開攻擊。
不過漢克斯並沒有,將第二梯隊當作自己的王牌,在他看來,真正能對大乾軍隊造成傷害的,是第三和第四梯隊。
……
相比於前兩個梯隊,第三梯隊和第四梯隊的人員更多,並且漢克斯還將自己從西牙王處,得到的五百支火槍,分別列裝在這兩支軍隊。
而他們的任務,則是要在第一,第二梯隊產生成效之後,分別從左右兩翼,向大乾軍隊進行夾擊。
而漢克斯親率的中軍,也只會在這兩個梯隊成功得手後,直接投入戰鬥。
漢克斯並不貪婪,他想要的不是全面戰勝大乾,而是僅需在這段時間內,阻攔住大乾軍隊的推進,抑或者是可以將他們暫時逼退,便已經足夠。
至少這樣的話,他在西牙王面前,可以有個交代就行。
然而當漢克斯,真誠地講清自己的想法後,他身邊的副將們,似乎對這樣的安排,十分不滿!
“偉大的領主,英勇的方旗騎士,爲何我們要如此軟弱?”
一名鷹鉤鼻子的副將,昂首問道:“難道我們的軍隊,就真的一點勝算都沒有嗎!”
“是啊。”
另外一名副將的情緒,更加激烈:“我偉大的領主,同樣作爲方旗騎士的我,難道就沒有資格,與敵人一戰嗎!”
“真不知道,你作爲騎士的榮耀,都丟到了什麼地方!”
如此質疑他的人,其實還有很多,大家此刻將漢克斯包圍,你一言我一語地質問,甚至是逼問他。
但是漢克斯,都沒有給出回答,甚至他連正眼都沒有看過這羣人。在好一頓地質問沒有得到迴應時,終於副將們一下子意識到了,他們剛剛的失態與錯誤,畢竟漢克斯,纔是這裏的主將。
“看來你們還不是很蠢。”
眼見衆人不再吭聲,漢克斯這才冷笑着開口:“我很清楚,你們是想要藉機會,也成爲陛下的領主,但是請你們記清楚,領主的責任是什麼。”
……
漢克斯此言一出,果然其他人倒是都不吭聲了。
在西牙,最尊貴的自然是國王,隨後就是領主、方旗騎士、騎士以及奴隸主,其中所有貴族都可以被歸類爲騎士。
但是有資格擁有土地和奴役的人,唯有方旗騎士和領主而已。
漢克斯的這些部下們,雖然擁有方旗騎士,但只有一位,餘下的身份最高貴的也不過就是騎士而已。
騎士可以成爲帶兵的將領,但是他們的實際身份,並沒有任何改變。
而這也是爲什麼,這些人要不斷向漢克斯,尋求戰鬥機會的原因。
只有戰鬥,才能讓他們得到提升,才能改變他們的身份和地位。
但是,若要成爲方旗騎士和領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因爲所有的方旗騎士都要在領主麾下,或者是國王的麾下戰鬥。
每年有義務,在國王或者是自己領主的麾下,服役三個月。
這三個月是沒有任何收入的,並且軍糧也需要自備,只有等到超過三個月之外的時間,他們纔會得到軍餉和軍糧。
而作爲領主,也需要承擔這樣的責任,只不過他們要服務的,僅僅是西牙王而已,且服務時間也更短。
但問題是,作爲領主需要向國王,繳納地方稅款,根據其土地面積的不同,土地內人口村莊的數量不同,自然繳納的多少也不一樣。
而除此之外,領主還可以通過付錢的方式,爲自己免除服役,但如果遇到,諸如眼前一樣,敵人大舉侵入的情況,則他們不可推卸服役責任。
……
“我說的那些你們應當都知道。”漢克斯凝視着身旁的副將們,目光冰冷中還帶着一點嘲笑和哀愁。
這些人如此急於作戰,顯然是隻看到了,他作爲領主的榮耀以及財富,卻完全沒有了解到,他所需承擔的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