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凝香丸出处见真章 作者:三只鳄梨 舅母裴氏看向裴子谡的时候,一時間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连她這個席上与裴子谡最为亲近之人都懵了,更何况是其他人。 “我不同意!” 姜怀山站在身来就回了一句,刚刚几人站在一起說话的时候,他心中对于這位裴小将军的本事倒是十分的佩服,可那仅仅是归结在对他能力的肯定,忽而听到他竟然想娶自己的女儿,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们父女二人好不容易才重逢,他原就是想留两年女儿在身边多疼疼的,最好也是嫁在西京城裡头,這样互相也能有照应。 汉州,与他们相隔千裡。 若是顺着淮江乘船而下,都要七八日才能到,更别提以车马走陆路一說了,起码也是半月之久,如此的远程他舍不得,此乃其一。 再者,汉州虽然稳固,可也是常年都有战要打的地方,說句不好听的,女儿的身体本来就弱,要是嫁個夫君還连长长久久的過日子都未能保证,那他嫁女儿做什么? 宁肯一直都养在家裡,也好過她后半生为此事伤怀。 因此,无论是从什么角度,姜怀山都不会答应這门亲事的,所以他起身就立刻表明了立场,可惜,他为官多年,勾心斗角的都是文臣墨客,陡然遇见這么位杀人如砍瓜切菜般顺畅的小将军,竟无用了。 裴子谡并沒有回答。 只淡淡的看了姜怀山一眼,可那裡头的警告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過因为他是姜时愿的父亲,所以裴子谡才收敛了不少,若是在汉州,有人敢对他如此开口,只怕此刻脑袋已经搬家了。 感受到对方强硬的压制后,姜怀山的腿也有些不自觉的抖了,坐在他身旁的姜时纾更是如此,紧张的都想哭出声来了,觉得這家宴自己来得太不凑巧了,下次這样的局面還是婉拒的好! 但害怕归害怕,姜怀山有话還是要直言。 “自古儿女婚姻大事就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可定下的,裴小将军也别瞪我,我說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阿念的身子不好,不适宜舟车劳顿,此番她若是真的嫁過去了,那往后我們能再见的机会可就太少太少了,岳母大人,想必您和我心思也一样吧!” 姜怀山一個人当然扛不住裴子谡的犀利凝视,只好拉了王老夫人入战局,不管怎么說,有她老人家坐镇此处,今儿的這亲事定不能成! 王老夫人此刻倒是慎重了不少。 她自然是疼爱外孙女姜时愿的,可這么多年来裴子谡是個什么样的孩子,裴家又是什么样的地位,她也同样一清二楚,撇开距离远不說,這人确实是個顶合适的人选。 只是,一时半刻的要让她应下這门亲事,也是不可能的,于是脸色较刚刚严肃了些,沉着的看了面前起身的裴子谡一眼后,便对其他人說道。 “今儿這席面吃得也差不多了,子谡想来是也该醒醒酒去,婚嫁大事可不是如此简单一句话就能应或者不应的,所以都再想想吧,改日再议!” 說完就起身拉着姜时愿要走,裴子谡面色虽无太多的波动,可眼神裡头的势在必得众人看得一清二楚,大家都觉得此事恐怕也沒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论說起来,他们虽然是侯府,官阶上要高裴家一些,可真真切切的论說实力,那就相差甚远了。 别說是他们文渊侯府,满西京城裡头论资排辈的数下来,也未见得能有几家比得上,因此在场之人也不敢真的就将裴子谡给得罪的狠了,于是王家四子齐上阵,带着“酒醉”的裴子谡很快就离了场。 這家宴,也就有些不欢而散了。 出了花厅,王老夫人带着姜时愿匆忙回了正院,身后跟着的自然是舅母裴氏和表嫂项氏,其他的如姜时纾此刻可无人有精力再招待她了,所以她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爹爹姜怀山身边。 文渊侯走上前来就让妹夫宽宽心,他一贯都是個好脾气,所以說话的时候自然也温和相待。 “妹夫别担心,有老太太在,她绝计不会让阿念吃亏就是,子谡今日是有些唐突了,但我瞧着他倒是個铮铮男儿,对阿念也确实上心,倘若這门亲事若能成,阿念還能痛快打脸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我瞧谁還敢议论纷纷?說她是個病秧子嫁不出的!” 他的话,說得姜怀山即便是有天大的气恼此刻也有些上不了劲儿了。 若非是二房的侄女替了婚,這些事情压根就不会发生的! 他虽然也恨自己疼惜多年的侄女是個如此不知礼数和体统的人,可终究为着家裡的和气還是忍了,但现在,被妻兄這么一句,他也真是有苦难言的很,最后只能无奈說道。 “哎,再說吧,阿念她……的确是受委屈了,我先送纾儿回去,明日再来与岳母大人商议。” “行,放心吧,我們都在呢。” 姜怀山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他也知道若是以姜家的实力要去拒了裴子谡的這番請婚,完全无异于以卵击石,毫无胜算,所以還是得文渊侯府出面会更妥善些,毕竟府裡的当家夫人就是他裴子谡的姑母,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撕破脸的闹开来吧。 所以叹息一声,只能带着姜时纾先走了。 来时的时候马车中還有三人,气氛也欢快活跃些,可离开时仅姜怀山和姜时纾父女,沉默的好似二人都吃了哑药一般,一路无言。 快要到家的时候,姜怀山才从沉默中抬了抬头,对着一直很安静乖巧的姜时纾吩咐說道。 “今日的事情,纾儿务必要烂在肚子裡,不可外传,否则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最后坏的都会是你大姐姐的名声,她前遭才退的亲,现下這事要是闹出来了,還不知道外人要怎么說呢!明白嗎?” “爹爹放心,女儿不会胡言乱语的,就是对着姨娘也不会多吐露半個字!” 她說的情真意切,姜怀山凝重的面色上才多了些安慰。 待二人下了马车后,他便回了院子,进了书房,至于是忙些什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姜时纾也是满腹心思的回了她的云纾院,本以为姨娘会過来打听打听呢,却沒想到她身边的丫鬟红玉過来了一趟說是姨娘有些累了,明日再請她過去母女二人說话。 姜时纾不疑有他,也是怕心中藏着事叫姨娘看出来了,所以便点头应下来了。 這一日,人人心裡头都有些秘密生了根,发了芽。 文渊侯府。 王老夫人所在的玉华院,此刻站满了人。 除去了王家最小的四子王安還在陪着表哥裴子谡外,其他的人都到了,有的兴高采烈的想要促成這门亲事,有的则忧心忡忡看着姜时愿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打破這僵局的還得是舅母裴氏。 两边都是她心疼的人,一個是她亲自养大的侄女,一個是她心中无比满意的外甥,他们二人若是成了,這也算是一段佳话,便抢先开了口。 “子谡這孩子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心中都有数,能文能武,年纪轻轻的就凭本事得此高位,能力自是不用說的。且日后整個裴氏一族也都是会传到他手裡去的,所以嫁過去,确实是件好事,我虽在的远些,可他這人身边从未有過什么通房妾室之說,从前我当他是年纪小不开窍呢,今日倒是大胆了一回,敢当着我們那么多人的面子就向阿念請婚,這性子倒确实是我裴家人的脾气了。” 一旁的三表哥王宏跟在裴子谡身边的日子多,听了母亲的话立刻就佐证說道。 “确实如此,子谡表哥在汉州大部分的時間都住在军营裡头,即便是回了裴家,身边伺候也就有几個随行小厮罢了,连丫头都见不到,别說什么通房妾室,着实沒有過!” 這一点上,听得王老夫人還算满意。 她嫁给老侯爷這么多年,他身边也同样沒什么妾室,几十年前有過一個通房,待二人成婚后就给了足量的银钱送出府了,包括儿子儿媳,孙子孙媳房中也沒有這些人。 可裴家不一样,裴将军身边是有位深得宠眷的姨娘在的,且還生了孩子,因此王老夫人也在想,裴家的人会不会受此影响也觉得齐人之福好享,若真是那般,她倒是不乐意! 想法刚冒出来,那文渊侯就插话了。 “夫人說的這般天花乱坠也无用,你看妹夫的态度如此强硬,只怕這事难成啊!” 舅母裴氏见此就有些着急的解释了起来。 “妹夫說的那些,无非就是觉得怕阿念身体撑不住,远嫁其他地方,我肯定也是要反对的,可若是嫁去汉州,我倒是觉得甚好!” “什么意思?” “侯爷忘了嗎?当初阿念病得厉害,若不是嫂嫂从汉州带人来给她开了那凝香丸的药方,只怕她還长不到今日這般好呢,若是真嫁去了汉州,日日都能得那隐医精心照顾着,或许還有直接病愈的可能,不是嗎?” 舅母裴氏的這番话,让王老夫人的心思一下子就动摇了大半。 她這辈子也算過得舒心了,现下最大的遗憾和担忧就是怕外孙女的身体撑不住,虽說她现而今跟正常女子沒什么两样,可說到底還是吃着药的。 且那隐医的性子实在是古怪。 他们都去信過好多次,且儿子儿媳也是上门去請過的,都未曾见她肯再出山来帮着看看,话裡话外的就是决计不会离开汉州,那如果姜时愿嫁過去了,說不定還真有机会能得那隐医再治一治呢! 舅母裴氏见到了自家婆母脸上的变化,乘胜追击的就說道。 “且有一事,你们不是好奇子谡为何会那般问我嗎?其实阿念服用的凝香丸這些年一直都是从汉州送来了,十年期间从未断過一次,我想這裡头除了那愣小子怕是也沒人会這般上心了吧。” 舅母裴氏把這话說透的时候,文渊侯府内人人的脸色或吃惊,或镇定,唯独姜时愿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竟然是他! 自己吃了那么多年的凝香丸,就是让汉州送来的。 忽而想起上一世自己在裴子谡意外身亡后就断了药,后面虽然续了過来,可味道却与从前的不太相同,当时的她以为自己或许是病入膏肓了所以尝错了味道,但现在看到,那凝香丸的药裡头一定還有方子上她所不知道的东西! 否则她不会在裴子谡亡故后短短一年的時間,也跟着心悸而死。 想到自己這些年能延命至今,都是裴子谡的功劳时,一時間就有些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是感动,是讶然,還是其他的,她也有些說不清楚了。 “看不出来裴家這位表弟還真是個执着的人啊!” “行军打仗者,不执着些也不行。” 长兄王宿开了句口,话不多,但言语间听得出来是对裴子谡多有维护。 表嫂项氏起初也是站在不愿意姜时愿远嫁這一方阵营裡头的,所以才会在席上阻拦說道,却沒想到這裡头還有這么多的故事。 女子生而不易。 能得一個這么多年默默付出却从未开口求過回报之人如此倾心,說实在的表嫂项氏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反对了,只是,她還有另一重的担忧,看着众人一时不知该讲不该讲,夫君王宿瞧见了,便知她有话說。 “夫人,今日都是家裡人,若有什么话就直言吧,事关阿念的终身,咱们不能马虎。” “夫君既如此开口了,那我也就不得不說了。” 表嫂项氏的眼中透着的都是对姜时愿的关心,于是便开口直言道。 “裴家一族世代昌荣,自然是不缺香火的,但子谡表弟乃是长房嫡子,婆母也說了日后裴氏一族也都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如此他身边站着的人也定是要撑得住的大妇才可,阿念聪慧机敏,想来处理那些事情不在话下,可有一样,那便是她的身体是否合适孕育子嗣?裴家定然是要给子谡留下血脉的,但倘若是這样的结果要阿念拼了命才能诞下一儿半女的,這样的亲事,咱们真的還能同意嗎?” 她的话一出,果然,在场之人都沉默了。 包括刚刚還在积极促成這门亲事的舅母裴氏,因为她知道,這是必然的,子嗣問題在他们那样的氏族之中确实不能忽略,所以看向姜时愿的时候,眼中的那份笃定也就摇摆了起来。 裴家有那隐医在,保胎甚至是养大孩子或许都不成問題,問題就在于姜时愿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這样的辛苦和折腾? 若是意外发生,那他们又该怎么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