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7 章 流放
如何選?
魏皇后端起毒酒,停頓了幾息,便一飲而盡。
她確實不清白,動了某些大逆不道的念頭,而且還付諸了行動。
只是沒經驗,皇上沒死在她手裏而已。
但這件事,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親口承認。
不然就是給別人留下把柄。
哪怕過去幾年,幾十年,這件事也像一把利刃懸掛在魏家人頭上。
不能說。
絕對不能!
忍耐住訴苦鳴冤的衝動,魏皇后嗤笑一聲。
“沒想象中那麼苦。”
“哐當”一聲,酒杯落地,在地上轉了幾圈,然後停在了地板上。
魏皇后癱坐着,髮髻歪斜,形容狼狽。
懇求地看着站立的婦人,“母后,太子……他還那麼小,他需要您的保護,您會護好他的,對嗎?”
“他是哀家的親孫子,哀家當然會保護他。”
魏皇后身體裏緊繃的弦一鬆,“您和太子一定要防備謝雲崢,他狼子野心,誰都敢動……”
話還沒說完,魏皇后嘔出了一口鮮血。
鮮血順着下巴滑落,衣袍、地板上都沾了血跡。
腹中一陣絞痛,痛得想要叫喊。
可身上沒有力氣,連說話都費勁。
以前用這種手段對付後宮妃嬪,魏皇后覺得痛快。
會欣賞她們瀕死的姿態。
真到了自己身上,只有生不如死。
不,她也要死了。
意識到這一點,魏皇后突然大笑出聲。
勝者爲王。
她失敗了。
但她的家人還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等太子長大,爲魏家平反。
到了那時,謝家人統統都要死!
太后站得筆直,看着魏皇后的眼裏沒有憐憫。
從她對皇上生出歹心開始,她們便是仇人。
她永遠不會原諒魏氏。
也不會可憐她!
腳踩在魏皇后的臉上,太后臉上無悲無喜,“你該慶幸自己生了個兒子,也該慶幸,那事魏家人沒出謀劃策,不然,五馬分屍也不足以抵消哀家心裏的恨!”
魏皇后瞳孔放大。
被人踩在腳下的羞恥和屈辱一股腦涌了上來,想要叫喊,卻猛地噴出濃稠的血液。
意識一點點散去。
最後定格在眼前的,是她未出閣時的場景。
她入了皇家人的眼,有望成爲太子妃。
父親問她:“你確定要進宮?宮裏刀光劍影,防不勝防,一個不好可能會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那時,她說,她想爲家族盡一份力,不枉魏家培養她一場。
兄長說:“妹妹放心進宮,只要魏家不倒,我們就是你的後盾!”
孃家人做到了,他們義無反顧地保護她和太子。
可她沒做到自己許諾的。
不僅沒給魏家帶去榮耀和權勢,還因爲她的不冷靜,害得魏家大廈傾塌。
她是罪人!
血與淚混合在一起,模糊了魏皇后的視線,也封閉了她的呼吸。
再也沒了生命的跡象。
太后移開腳,被華服裙襬遮住的繡花鞋,在地面上蹭了蹭。
血腥味揮之不去,帶着刺鼻的鐵鏽氣息。
太后擡了擡手,讓人呈上供詞。
抓住魏氏軟綿綿的手,蘸了點血,對着末尾處畫押。
“魏氏弒君,畏罪自戕,罪加一等!魏氏全族,本該滿門抄斬,太子年幼,且看在看他們立過戰功的份上,便流放北地吧。”
魏家倒了,攝政輔佐太子的便是太后。
留魏家人的性命,就是爲太子的未來留了條退路。
收到消息,謝雲崢不覺得意外。
蘭辭問:“就到這一步?”
謝雲崢嗯了一聲,“就到這一步。”
他不在乎天下人怎麼看他,但此事牽連太多,國公府、王府,甚至已經落沒的紀家……
真到了那一步,勢必要和許多親人反目成仇。
要真天下大亂,他還真沒臉去見岳父。
都說斬草要除根,蘭辭覺得這不像謝雲崢的做事風格。
“會不會給子善留下麻煩?”
謝雲崢一臉放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麻煩,我只負責護他們小,等他們長大,自己解決麻煩去,別來煩我。”
蘭辭:“……”
皇上駕崩的事有了定論,事情暫告一段落。
謝雲崢和國公府衆人進宮弔唁,出席了葬禮。
他着急回燕州,但新帝登基,許多安排需要調整。
不把京城這邊安頓好,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了燕州。
只能每日給明珠寫信,以表相思。
而魏家,也在葬禮之後被流放去北地,離京那日,天降大雨。
城裏的百姓很少有人出門,無人旁觀,魏家人心裏好受不少。
受了牽連的旁支,有人哭哭啼啼,也有人面如死灰。
固然有古人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但能在絕境翻身的,又有幾個人?
魏遲腿腳不便,被關押在囚車裏,神色平靜又冷漠。
早在妹妹表明態度那天,他就想過這種結果。
願賭服輸,是他們技不如人,沒什麼好說的。
可想到妹妹孤零零死在深宮裏,他就有種喘不過氣的憋悶感。
他們這些人的命,是妹妹保下來的!
路過如意居的時候,魏遲又一次看到了高樓上的蘭辭。
最初留意到蘭辭,是因爲他的身份足夠低微,不會對他造成影響。
誰知,最後贏的竟是蘭辭。
謝雲菱也好。
那件事也罷。
蘭辭都是勝利的那方。
魏遲眼眸微動,迸射出犀利的冷光。
那日在如意居,蘭辭是故意引導他說出那些話的。
皇上多疑,對魏家下手。
妹妹纔會心慌意亂,匆忙走了那一步。
這次是他輸給了蘭辭,但只要人還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再讓他對上蘭辭,要麼蘭辭死,要麼他死!
和男女之情無關。
他只是要替魏家和妹妹復仇!
蘭辭面色冷淡,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假惺惺地替魏遲惋惜。
如判決的那樣,這件事裏魏家並不清白。
權勢爭鬥,最是殘酷無情。
就看誰棋高一招!
頷了頷首,蘭辭轉身走進包廂。
眼下謝家的情況好很多,但不代表可以高枕無憂。
還是得居安思危纔行。
押送流放人員的隊伍出了城門,漸漸遠去。
魏遲迴頭看了一眼,巍峨的城門已然變成黑點,再也看不清晰。
宮內,還有妹妹的血脈。
只要不死,他一定會再回來!
。